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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说成婚就成婚也没有那么快,吴平忠得知吴颖同意后,就去镇上找先生算了个日子,说正月初九是嫁娶的好日子。
回家后,吴平忠就挽留亓官铭歌。“亓官先生,我知你无意留下,但我跟颖儿的婚事是你撮合,且我跟颖儿举目无亲,只得你这一个朋友,再怎么样,你都要做我们的主婚人才行。”
眼见着还有半月时间,也不太长,何况自己的伤势还没有尽好,亓官铭歌也就答应了。“如此,就叨扰平忠兄了。”
转眼已是新年,街道上鞭炮四起,如往年一样,皇城大都的人们纷纷涌上街头,只图远远见上一眼入宫献舞的秦蝶儿,然而今年,人们看到豪华的软轿上坐着的人依然由纱巾半掩面容,露在外面的一双眉眼却是漠然,根本没有了媚眼如丝的神态。
秦蝶儿那媚眼横生的模样每每让人不能忘怀,好多男人为此夜不能寐,可这一见,让所有的人都感到失望,都猜测今年入宫献舞的人已不再是秦蝶儿了。
安悦听着百姓呼喊秦蝶儿的名字毫不在意,她只冷眼望着宫门,那里,是她该去的地方。
秦蝶儿走后,她接管了舞乐馆,馆里的舞娘说,白羽华珍服乃陛下亲赐,入宫献舞必穿白羽华珍服,这很大程度限制了安悦,她本想跳一曲剑舞,好持剑入殿伺机行刺拓跋承旭,可若要穿白羽华珍服,就必得跳跟鸟雀有关的舞蹈了,是以,她根本不能藏下剑或匕首,于是,她只能在其它地方下功夫,她去首饰铺打造了一根尖利的发簪,她想,如能靠近拓跋承旭,她就拔下头上的发簪当匕首使,一样可以有机会刺杀拓跋承旭。
宫门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也越来越迫切,拓跋承旭,曾经的挚友,却是害死陈彦的凶手,今日,这多年的纷扰恩怨就该了结。
暮色降至,王公大臣已经就座,掌事太监潘云给拓跋承旭斟了一杯酒,拓跋承旭执起酒杯面向众臣。“越国有众卿辅佐国泰民安,众卿劳苦功高,朕敬诸位臣公一杯。”
“愿我越国长治久安。”诸位官员回敬。
历年来都需要的表面致辞,拓跋承旭宣布宴会开始。“今朝新岁已至,众位卿家不必拘谨,定要开怀畅饮,欢度今宵,不醉不归。”
建王拓拔承炎率先向拓跋承旭和于婉敬酒。“陛下,臣弟敬您和皇后一杯,祝陛下皇后新岁安康。”
拓跋承旭和于婉向来配合得很好,两人对视一眼,举起酒杯。“建王有心了。”
三人喝过了酒,拓拔承炎又说:“听闻今年入宫献舞的非是秦蝶儿,而是她的传人,名叫莫依,这莫依姑娘深得秦蝶儿喜爱,秦蝶儿甚至把她一生心血的舞乐馆都交了莫依姑娘打理,想来这位莫依姑娘技艺非凡。”
闻言,殿上有些人因见不到秦蝶儿跳舞而面露失望,有些人因能看新人跳舞而有兴趣,拓跋承旭都一一看在眼里,可于他来说,没有一丝兴致,只不过在人前,不管帝后还是兄弟,总要有一副和睦的样子。“是吗,朕很期待。”
拓拔承炎一心想跟拓跋承旭靠近,不放过任何能和他说话的机会。“那臣弟便传她上殿献舞了。”
拓跋承旭颔首,立马,殿外就有传事太监尖锐的嗓音喊道:“舞乐馆莫依入殿献舞。”
乐师奏响乐曲,安悦孤身踏上大殿的台阶,因担心自己事败连累舞乐馆里的人,她决意一人独舞。
她轻纱半掩面容,额间点缀花钿,白羽华珍服的软羽在寒风中轻飞,映称着殿外的冷清和殿内的喧嚣,她一袭白衣身姿,茕茕孑立。
她迈步进入殿内,目光直向玉阶之上的拓跋承旭。
而拓跋承旭本就无心看什么跳舞,在他眼中,只有安悦红衣翩飞的模样才是他心里的一支舞,也是唯一想看的舞,便再也无心其他人的舞姿了,因此,这时安悦已经入了殿,他也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因隔得很远,安悦又以纱巾蒙面的缘故,他并未认出这就是安悦。
可坐在下方的慕容愉和谢全隔得很近,谢全也一时没有认出来,可慕容愉跟在安悦身边多年,在安悦走进殿的那一刻,光凭她的身姿,慕容愉就一眼认出了安悦,呆愣道:“安悦。”
谢全坐她身侧,听到她口中似乎在叫安悦的名字却又听得不太真切,遂问:“小愉,你说什么?”
慕容愉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安悦,眼中全是不信。“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这一舞娘出现,她的目光就胶在了她的身上,不由也看向安悦,这一看,却让谢全也回想起了很多往事,只是谢全到底没有常见安悦,心里很不确定,尽是猜疑。“她,是安悦公主?”
两人都被安悦的出现震惊,安悦也在席间发现了他们,只是安悦不敢看慕容愉,怕暴露身份,只缓缓跟着音乐跳起舞来。
轻盈的身姿,柔软的身体,比秦蝶儿更为灵动自然的形态,令殿上的人无不惊叹,就连那些曾因不是秦蝶儿献舞而失望的人都露出了惊艳的眼神。
于婉亦是看得惊讶不已。“陛下,这秦蝶儿的传人可谓是青出于蓝啊。”
听得声音,一直心不在焉的拓跋承旭这才看向大殿上跳舞之人,瞬间,拓跋承旭就再也移不开眼睛,那一样的身影,一样的舞姿,是深深刻画在他脑中的记忆,他当下站了起来。“安悦!”
好在,大殿上有音乐,群臣也被安悦的舞姿吸引,所以,并没有人听到他说什么,他叫过安悦的名字后霎时清醒过来,这些人虽不认识安悦的长相,可安悦这个名字却是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她是燕国公主,又是蜀国皇后,若此时殿上跳舞的人果真是她,如此,带给她的必将是一番争端。
强自让自己狂乱不已的心镇定下来,拓跋承旭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所见之人是自己的幻觉。
群臣虽没听见他说什么,和拓跋承旭同桌的于婉却是听得清楚,心中惊异,祝安悦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可能会到越国皇宫来献舞?
一曲舞罢,殿上之人沉浸在安悦的技艺当中,随之响起雷鸣掌声和赞叹,久久不绝,只有拓跋承旭和慕容愉及谢全三个人依然只顾看她,没有任何反应。
安悦却是望着玉阶上的拓跋承旭,她知道,他已经在猜疑自己是谁了。
拓拔承炎见此,以为拓跋承旭被安悦的舞姿迷住,就笑说道:“陛下,看来,这莫依姑娘的技艺已胜过了秦蝶儿。”
莫依?
这个名字令拓跋承旭微微皱眉,她叫莫依?究竟是安悦另起的名字,还是真的就是另一个叫莫依的人?她只是跟安悦长得相似而已。
万一是后者,自己要如何面对?
拓跋承旭压抑住心里的害怕,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说道:“进前来。”
安悦知道机会来了,一步步往拓跋承旭的方向走去,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自己可以用头上的发簪,刺穿他的胸膛。
没想,将将到玉阶之下,拓拔承炎跑了过来。“莫依馆主,你这一曲舞当真只应天上有,想必你是天宫仙子落入凡尘,可否摘去面纱,让我等一观你的真容?”
拓拔承炎这样做很简单,自己这个皇帝兄长不近女色,自己也到了该婚娶的年纪,若安悦生得好看,自己便求拓跋承旭赐婚。
拓拔承炎不是傻子,随着年纪渐长,很多事情就都明白了,他是很感激拓跋承旭给与他的一切,可是,这么些年了,他在朝堂中却没有任何职权,说明了自己曾依附过废太后的事情在拓跋承旭的心里仍然是一个疙瘩,自己也不敢与朝廷里大臣的女儿结亲,恐拓跋承旭会疑心自己在朝中笼络势力,如果自己主动与平民女子成婚,或可打消拓跋承旭对自己的顾虑。
这一拦倒使安悦有些错愕,她不得不停下来,想着要如何脱身,然,拓拔承炎这一提议令拓跋承旭更想知道面前之人到底是不是安悦,盯着她露出的双眼说道:“摘去面纱。”
若摘去面纱,他定然会认出自己,安悦垂下眼眸,怕他看出自己的异样,可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却又只能照做。
手不由紧握,安悦心下一横,就算认出来又怎样?自己今日敢来,就没打算能活着离开,松开了手,缓缓摘去覆在面上的纱巾。
在她抬手摘面纱的一刹,慕容愉近乎就要离席跑过去看她究竟是不是安悦,谢全眼疾手快拉住她。“不管是不是,陛下自有定夺。”
慕容愉恍然过来,若她真是安悦,自己这般行动必会让朝臣指摘她的是非,不得已,慕容愉只能坐在位置上,整颗心已慌乱。
在轻纱滑落安悦面颊的一瞬,拓跋承旭似乎不能呼吸,他定定的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不能移开,微张的嘴是他心里仅有的想法。“到我身边来。”
他连自称都不用朕了,群臣很是诧异,再看他的表情,以为这个舞娘是有多么倾国倾城,而同安悦隔得近的拓拔承炎看清了她的样貌,觉得她年纪已经稍长,虽的确称得上漂亮,可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至于让拓跋承旭有这样的反应,不禁心里奇怪,却也不敢开口提赐婚之事了。
机会再一次到来,安悦举步跨上玉阶,拓跋承旭的目光随着她的行走而移动,只有这几步梯子,拓跋承旭却觉得十分遥远。
于婉看拓跋承旭如此痴迷的神情,心里想着,若她真是拓跋承旭心里的那个人,那自己于拓跋承旭来说也没有了利用价值,如果自己出面将她留下,那拓跋承旭便会承自己一分情,说不定日后能有出宫重获自由的一天。
安悦一边走,一边将手缓缓抬起欲拔下头上的发簪,眼睛始终看着拓跋承旭的胸口,就在她的手快要触及到发簪的时候,于婉忽然站了起来,笑对她说道:“你叫莫依?”
这一阻,安悦只能把手放下来,行礼说道:“回禀娘娘,民女莫依。”
声音一出,那嘶哑的嗓音万般陌生,拓跋承旭只觉自己的心已无处安放,那种得而复失的心情无法言述。
慕容愉和谢全也是一惊,虽然有极其相似的外形,可声音却不一样,慕容愉眼中一片失落。“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怎可能生还......”
谢全知她想起安悦又难过了,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于婉继续说道:“莫依,本宫见你很是喜欢,想做主将你留下侍奉陛下可好?”
朝臣都十分惊异,于婉之父兵部左侍郎于樘敬更是奇怪,陛下明显对这名女子表现得很是痴迷,为何自己的女儿还要留下她给自己树敌呢?
现下在众目睽睽之中想对拓跋承旭动手不易,而进了拓跋承旭的后宫就有很多机会可以报仇,安悦没有时间多考虑。“民女谢过娘娘。”
“想必你也累了。”于婉神态温和。“小芸,带莫依姑娘先去休息。”
小芸走到安悦身前。“请随我来。”
安悦便垂首跟着小芸离开,拓跋承旭依然望着她的身影,他心里不断的想,明明就是同一个人,为何会有不同的声音?
安悦,是你吗?还是说,这世间真的有与你如此相似之人?
可自己又怎会认错?你的眉眼,你的身形,你的一切,是早已深刻在自己骨髓里的模样,仅仅只是不同的声音,自己就要怀疑?
拓跋承旭确定,我知道,莫依,你就是安悦。
之后的晚宴,拓跋承旭一直处于神思外游,想着安悦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他的状态在朝臣看来竟十分理解,这位不近女色的皇帝难得看上一个女人,尽都道贺他新晋了一名后妃。
慕容愉看出他定把她当成了安悦,借敬酒靠近他。“陛下,她不是安悦。”
“小愉,朕不会认错的。”拓跋承旭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和无比激动的心情。
尽管自己也很想安悦能活着,可慕容愉还是说道:“陛下,我亲眼见到安悦从苍山坠入灵渠,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定然尸骨无存,怎可能还安然的出现在你面前?”
若安悦活着,拓跋承旭可以坚持所有,这一句话显然击垮了拓跋承旭心里重新筑起的希望,他开始怀疑,怀疑今晚发生的一切。
见他眼神已变得如早前得知安悦死讯时发狂的一样,于婉立即说道:“陛下,臣妾已经帮您把她留下了,您忘了吗?”
拓跋承旭的目光这才恢复如常。“对,你已经帮朕把她留下来了。”
慕容愉默默退回坐席,知道自己的话对他造成了打击,毕竟有这样一个跟安悦相似的人出现在他眼前,于他来说,就是一切,也好,哪怕她不是安悦,只她跟安悦一样的面容,就足够让拓跋承旭不再陷入安悦之死的痛苦,就让他沉浸在安悦还活着的假象中,或许,他的人生才会真正拥有快乐。 孤裳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