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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马车在一楼阁前停下,三层大楼的正中匾额上书舞乐馆三个大字,秦蝶儿对安悦说道:“莫依姑娘,我们到了。”
安悦同她们一起下了马车,进入舞乐馆,大楼后面是一宽敞的练舞场地,此时,那些正在练舞的姑娘见到秦蝶儿,纷纷跑了过来把她围了一圈。“馆主,你回来了。”
秦蝶儿一一回应。“回来了,回来了,你们可都好?”
一名舞娘回道:“馆主放心,我们每日都勤练技艺,不敢懈怠。”因看到她身边多了一个女子,便问:“馆主,你此番游艺,果真觅得了传人?”
秦蝶儿不知怎么回答,她倒是希望安悦真能是她的传人,她也就可以卸下自己的担子,去过自己的生活,可是自己未曾见过她的舞艺,虽相信她,却也不敢断定,只好说道:“这位是莫依姑娘,以后也是我们舞乐馆的人了。”
叫她姑娘,这些舞娘就知道安悦不是她的徒弟了,大致的见了一下礼,安悦只稍稍的对着众人点了点头。
见她们互相认识过了,秦蝶儿说:“莫依姑娘,舟车劳顿,你也先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我不累。”安悦的眼瞥向廖玉儿。“馆主,你把白羽华珍服给我,我现在就跳给你看,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入宫献舞了。”
廖玉儿知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见她如此自信的模样却不敢多说什么,转首看向秦蝶儿,让秦蝶儿定夺。
秦蝶儿也被她的这份自信怔住,白羽华珍服虽然珍贵,可如果她的技艺不佳又怎会跟自己开口要白羽华珍服,既是如此,只要她舞艺卓绝,那便比白羽华珍服珍贵多了,于是说道:“玉儿,去将白羽华珍服拿给莫依姑娘。”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白羽华珍服何等珍贵,这莫依又不是馆主的徒弟,馆主为何要把白羽华珍服给她?
不多久,廖玉儿手捧白羽华珍服回来,安悦伸手轻轻抚过这件曾是燕皇宫中的舞衣,随后接过,在一舞娘的引路下,到一房间里把白羽华珍服换上。
轻柔的羽毛服帖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玲珑却又纤瘦的身姿,她缓缓走上练舞场,身后长长的裙摆,如鸟儿美丽的尾翼。
她这般身姿翩然,秦蝶儿下意识想看下去,吩咐乐师。“奏乐。”
音乐声起,正是秦蝶儿在雅会乐馆表演时的乐曲,听到声音,安悦回想那日秦蝶儿的舞步,一时间全都回到她的脑中。
白羽华珍服本就以鸟的形象所制,她慢慢抬起双臂,所展开的长袖就像鸟儿的翅膀,眼看就要腾飞,似入情境。
她足尖旋转身姿轻盈,她仰首引颈如凤凰高歌,她扭转的身体简直柔若无骨,她每一个动作都像是随心而发,是那般自然灵动,巧影倩兮。
秦蝶儿痴痴看着她,眼中是无尽喜悦,自己寻觅多年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一刻,终于明白她为何要穿白羽华珍服跳舞了,因为只有这样绝世的舞衣才能配得上她。
廖玉儿看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师父多年要找的人,竟是无意间从灵渠救回的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原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当真不假,世间有多少人身怀绝技而不被人知道呢?那是因为没人见过他们展示而已。
在场的人无不惊叹,就算练舞场上没有任何场景布置,安悦这一舞亦能同秦蝶儿不相上下!
音乐声止,安悦停了下来,她挥袖负手看着众人的反应。
场下的舞娘大多是艳羡的目光,这样的舞姿,是她们勤练多年也不会有的天赋,不知谁说了一声好,所有的人都涌到了练舞场围着安悦。“莫依姑娘,你跳得太好了!”
安悦不言,只看着秦蝶儿朝自己走来,问道:“我可能入宫献舞?”
秦蝶儿有些激动的拉过她的手。“从今后,白羽华珍服就是你的了。”
舞娘们都晓得秦蝶儿的心愿,说:“莫依姑娘,馆主把白羽华珍服给你,就是想你接替她的位子。”
安悦是不知道秦蝶儿一直想找个传人的,她只想入宫献舞,有机会接触拓跋承旭,就说:“我只要入宫献舞,对于其它,我并无所求。”
秦蝶儿看过她一舞后就认定了她,这天下,除了她,再没有人能将舞跳得如此灵动自然,纵是自己也无可比,亦不敢再奢求她能成为自己的徒弟,反正,她只要接手了舞乐馆,在世人眼中也就是自己的徒弟了,便道:“莫依姑娘,不管你愿不愿意,以后,舞乐馆都由你来掌管。”
她这般想将舞乐馆交到自己手上令安悦有些诧异,不过,只要自己接手了舞乐馆,那入宫献舞之事就由自己说了算,安悦不再推却。“好,我答应你。”
欣慰一笑,至此,秦蝶儿退隐,去追寻她因天下第一舞姬这名号而失去的生活。
严冬已至,落雪纷飞,吴平忠的小院儿覆上一层银霜。
亓官铭歌已能下地行走,只是还需借助外力,吴平忠为他做了一副拐杖,他杵着拐靠着门扉看外面的雪景,但他双目无神,只是傻傻站着,与其说是在观景,不如说他迷失在了自己的心境里。
他既想不负安悦对他的信任,又不想负吴平忠的相救之恩,他迷茫了,始终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是对的。
吴平忠从镇上买了些菜回来,看见他又在门口傻站着,就把菜放好,让吴颖做午饭,自己则搬了两根凳子出来陪着亓官铭歌坐着,指向外面的空地,说:“亓官先生,来年春天到了,我就把这里开垦出一片菜地,再多养些鸡鸭,等播种的时候,我还种些粮食,如果吃不完呢还可拿去镇上换钱,这样,我和颖儿就可以真正的安顿下来了。”
不想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士能归于田野,亓官铭歌感叹道:“乡村生活虽苦,却也是自食其力,乐在其中。”
吴平忠笑问:“这么说,亓官先生也赞成我的想法了?”
“平忠兄这是说的什么。”亓官铭歌说道:“人活一世,谁不想要安然一生?只是这世间多有波折,迫使人不能偏于一隅,也是人心中杂念太多,安不下心来,到最后往往所求不达,抱憾终身,殊不知像平忠兄一样抛却所有,到这田野乡间做一普普通通的平凡之人,才是最好的归宿。”
“亓官先生所言极是。”吴平忠说道:“既然亓官先生都明白这些道理,为何自己却整日忧思,不肯忘却过往?不如同吴某一样留下来,做一平凡之人?”
亓官铭歌又有一些恍惚了,思忖了半天说道:“铭歌自幼饱读圣贤之书,虽不能同圣人一样高洁,却不敢丢了圣人之德,我自苟活已是对所受教诲的亵渎,怎还能图自己安逸,而将一生所学付之这田野山水之间,对不起平忠兄,铭歌正是那心中杂念太多之人。”
吴平忠眉头稍拧。“亓官先生是不愿留下来了?那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亓官铭歌摇头。“我也没想好。”
见他都没有想好,加上他腿上还有伤,吴平忠就不担心他马上会走,又说:“既然没想好就别想了,亓官先生,我看新年快到了,便在镇上卖文房四宝的店里买了笔墨和红纸,这样,你写一副春联,我们也好贴到门上喜庆喜庆。”
说完,就跑进屋去搬来矮几,为亓官铭歌铺好纸墨,把毛笔递到他手上,说:“我帮亓官先生研墨,亓官先生只管写就好了。”
亓官铭歌想都没想,提笔就写下:兔魄常圆花正好,阳光普照景长春。
字如游龙腾跃,苍劲有力,既应了明岁兔年之意,又表达了春天花开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愧是蜀国最年轻的状元,吴平忠当下赞道:“吴某读书不多,却也知道亓官先生这副春联可谓是文采飞扬了。”
亓官铭歌浅笑。“让平忠兄笑话了。”
吴平忠拿着春联一边看一边说:“亓官先生何故谦虚,吴某可是字字发自肺腑。”
“吃饭了!”吴颖叫两人吃饭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闲谈,吴平忠这才放下春联,扶亓官铭歌。“先吃饭吧。”
进了屋,吴颖已摆好碗筷,桌上一个蛋汤,一条红烧鱼,一盘白菜,三个人吃,刚好合适。
本来亓官铭歌才是那受伤之人,吴颖盛好饭,却是上前挽吴平忠的手让他坐下,这才招呼亓官铭歌。“亓官先生请。”
落座后,吴颖把鱼夹给吴平忠碗里。“兄长,这鱼肚子上的肉没刺,你吃。”
吴平忠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亓官铭歌,亓官铭歌对其一笑,吴平忠心领神会,也就不多说什么,饭后,吴颖收拾洗碗,亓官铭歌才说道:“平忠兄,颖儿姑娘对你很是依赖。”
“亓官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吴平忠听出他话里有隐含的意思。
“平忠兄方才问我日后有什么打算。”亓官铭歌瞥了眼正在收拾的吴颖,说道:“现在,我想问问平忠兄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亓官先生是说颖儿吗?”吴平忠也回首看向在厨房忙碌的吴颖,她还哼着小调,十分天真快乐。
“其实,吴颖姑娘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但我想,你与她相交多年,不仅仅只是同情,更有很深的感情在里面。”亓官铭歌压低声音说道:“至于这感情是介于男女之情还是兄妹之情,就看平忠兄怎么想了。”
吴平忠沉吟片刻。“自然是要照顾她一辈子的。”
“我的话难道说得还不够直白?”亓官铭歌说:“吴颖姑娘明显把你当做她最重要的人,何况,你们虽名义上为兄妹,实则却无半分血缘关系呀。”
“亓官先生所说我怎会不明。”吴平忠如是说道:“我亦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颖儿这一生太过坎坷,若非她患了失魂症忘却了曾经的一切,哪里是现在这般快乐的样子,怕是整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堪,我怕,我若有非分之想,会破坏她现在的单纯心性。”
“你已经是她最重要的人了,跟你在一起才是她心底最快乐的事,又怎会是破坏呢?”亓官铭歌劝道:“况且,成为夫妻,方能永久陪伴。”
照顾颖儿已是自己的职责,从长久考虑来看,两人若以兄妹相伴,终是孤苦终老,且自己也不放心把她嫁给别人,若两人结为夫妻,或许还会有子孙满堂的那一天,那才该是人一生中最好的结局吧。
想到这里,吴平忠说道:“亓官先生说得对,义父将颖儿托付于我,想来也是这般考量,他知道我定会照顾颖儿一生,而一生漫长,只有结为夫妻,才能长久相伴。”
亓官铭歌颔首。“平忠兄能做此想,不辜负吴将军的信任,吴将军在九泉之下也会无憾了。”
吴平忠微皱了眉。“只是,我要怎么跟颖儿说呢。”
见他为难,亓官铭歌说道:“不若我去帮平忠兄跟颖儿提可好?”
“如此,就谢过亓官先生了。”吴平忠当真不知该如何跟颖儿开口,多年主仆成兄妹,现今又要结为夫妇,心里总有那么一丝越矩的负罪感,有他帮自己向颖儿提,最好不过。
翌日,吴颖在小院儿里喂鸡,亓官铭歌杵着拐杖到她身边,说道:“吴颖姑娘,你觉你义兄对你好不好?”
“当然,我兄长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吴颖有几分自傲。
“那你想不想和他永远在一起?”亓官铭歌又问。
吴颖使劲点头。“当然,我要一辈子都跟兄长在一起。”
亓官铭歌知道她患失魂症后就变得心思单纯,所以先故意吓吓她。“可是,你义兄终是要成婚的,成婚之后他会跟自己的妻子在一起,就不能一直陪着你了。”
吴颖一听果然着急,丢下手中的谷米,抓着他的衣袖。“亓官先生,你能不能告诉兄长,让他不要成亲,就和颖儿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那怎么行,人不能自私,你不能因为自己想跟你义兄在一起,就断送你义兄一生的幸福啊。”亓官铭歌见她欲哭的模样,才又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吴颖晃着他的衣袖。“亓官先生快告诉我。”
亓官铭歌说:“除非你做他的妻子,这样,不就可以永远跟你的义兄在一起了吗。”
“我?”吴颖不确定的说:“那兄长会娶我吗?”
亓官铭歌微笑说道:“他也想永远跟你在一起的。”
“太好了。”吴颖欢欣展颜,心思单纯的她根本不知害羞。“那烦请亓官先生告诉兄长,我们明日就成亲。” 孤裳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