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印度的统一色 把麦片卖给气场不和的两代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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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印度的统一色
把麦片卖给气场不和的两代女性
长久以来,我都惊讶于世界各国“过滤”其他文化的方式——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比如说,在法国,你会发现,几乎所有卖热狗、炸薯条和干酪汉堡的“美国餐馆”,放的背景音乐都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摇滚。在英国,当地人会拜访“马里布”“好莱坞星球”这样的夜店——它们的分店从美国开到了法国。日本顾客可能会去日资连锁的安徒生面包店。这家店的灵感来自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可笑的是,两年前,安徒生的出生地丹麦才开了第一家分店。在世界范围内,人们都可以去中餐馆、墨西哥餐馆或意大利餐馆。或者,还可以去澳美客牛排馆。这是一家与澳大利亚毫无关系的澳式风格餐厅,由4位佛罗里达商人建于1988年。但是,关于文化过滤,史上最明显的例子也许要算西方的瑜伽了。
配着低沉动人的拉格(印度教的一些传统曲调),学员们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完成二三十个瑜伽动作。大多数姿势的介绍由梵语写成。一些练习室把气温调到37℃以上,目的就是还原6000年前印度人在洞穴中的天气条件。起初,瑜伽是作为一种冥想、心灵和哲学活动。渐渐的,它发展成一种控制型运动,去除了以前的辛苦动作,转而强调呼吸和意识。瑜伽可以让人不用去印度就能体验印度教和佛教的传统精华。
我代表一家全球谷物生产商去孟买和新德里时,脑海中都是这些想法。和大多数其他包装一样,印度夫妻店里卖的谷物盒颜色设计,就是为了吸引新妈妈的目光。这样的包装一直用了几十年。但是,在2013年,不知道为什么,公司发现,在年轻女性买家中,最受欢迎的谷物早餐正在渐渐失去市场份额。我能帮他们设计一个吸引用户的新包装吗?
我错误地认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没想到,我很快遇到的,是贯穿印度各种姓和阶级的问题:一触即发的婆媳关系。
金砖国家,是对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这几个发展中国家的简称。金砖五国通常被视为区别不大。但是,什么都夸张不过现实。我在中国和印度都运营过工作室。以我的经历看,中国重视结构和操作,几乎没什么创造力。相比之下,印度处处都是创造力和混乱,几乎不关注结构和操作。(如果两国合二为一,肯定会成为西方企业的重要威胁。)印度拥有13亿人口,是个拥有显著差别的国家。印度的贫穷真真切切,到处都是乞丐。它是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国家。印度儿童的营养不良状况,比非洲三大穷国——津巴布韦、索马里和刚果民主共和国——都要严重。在德里,空气污染程度是北京的两倍,让将近500万学龄儿童患上不可逆转的肝损伤。公共卫生条件恶劣——据《纽约时报》估计,超过6.2亿印度人直接在室外排便。印度教信徒通常会在恒河里洗澡。大量污水管的出口也是恒河。即使在最现代化的印度城市,基础设施也不够几百万的人口使用,一天还会断电好几次。
脏空气让人透不过气来,汽车、大楼和人行道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每天都能看到流浪狗、猴子和黄牛,闻到附近垃圾燃烧的烟气。但是除此之外,游客还能看到英国殖民主义残留的茶叶罐,以及如梦幻般的美景。
我在印度旅行时,一次又一次地想到鲜明的对比:富裕与贫穷、整洁与肮脏、现代与传统。出了酒店,呼吸着午后潮湿的空气,你会发现,车辆忽然停下来,等着一头牛缓缓地穿过马路。(我主持过一场研讨会,来自印度大企业的100多名CEO参加了会议。我花了两个小时,讨论当地的每一项政治话题。然后,我说错了话:“我想,坦白说,现在没有‘圣牛’了——都被我们干掉了。”这时,主人严肃地告诉我这个短语的来历。)在孟买和德里这样的城市,一些街道甚至不能按照传统意思称为街道。它们更像是由泥浆和水坑组成的宽阔走道。周围都是卖果、蔬、鱼、肉的市场。鱼和肉要么挂的时间太长了,要么有虫子在蠕动,要么掉进了水坑,只等店主人利索地擦干净,再挂回去。
转到另一个角落,可口可乐、沃达丰、百事——在营销和产业的光鲜之下,你会看见一个盛装高贵的印度家庭,四天的婚礼已经办到第三天;或者,一对夫妇骑着老式摩托车,排气管里冒出一股黑烟;小伙子穿着标准的商务套装——白衬衫加黑裤子——他驶过坑坑洼洼的路面,身后的女朋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而她穿着一件明亮的青蓝色裙子,双腿耷拉在摩托车一侧,谨慎地保持与车轮的距离,同时摩托车疾驰过水坑,激起的水花溅到行人身上;狗叫声、鸡叫声、汽车喇叭声和行人嘴里的各种方言交织在一起,到处都是粪便、汗水、动物、烟雾和泥土的味道。
印度的人口密度是美国的10倍。在那里,没有谁能真正地一个人待着。无论走在哪一条人行道上,你都不是唯一的行人。任何一幅街景中,都会有别人的身影。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无论你看哪儿,不同年龄段的男女和孩子都在窗口徘徊,边喊边打手势,突然,你看见附近的屋顶上,有两个人光着身子,身体扭抱在一起。无论从表面上,还是从实质上看,印度都是个五彩缤纷的国家。所以,我在孟买的第一天夜里,反复问自己:在印度,颜色大体上意味着什么,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后来,我深入印度消费者的家里,做“潜台词研究”时,发现了复杂的答案。我直接面对了两代人之间的精彩故事,这是印度婆媳间长期存在的问题——有些姑娘嫁给丈夫时,才只有15岁。
去过电影院或看过电视的人都知道,婆婆是经典笑话的老梗。她吹毛求疵,爱管闲事,爱插嘴,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在美国,由于各个家庭住得越来越远,几代同堂已经是过去时了。围绕婆婆的幽默故事渐渐过时了,变得跟20世纪60年代初的喜剧节目一样。
印度可不是这样。在印度,家庭与家庭之间的关系,西方人是看不透的。每年,有将近800万印度少女,嫁给父母为她们选的小伙子。在婚礼前,许多少女不准见到新婚丈夫。据《纽约时报》报道,如果这些女孩反对包办婚姻,“那等待她们的就是暴力,甚至是谋杀”。拿2014年的一个例子来说,“由于违背父母意愿,一位21岁的新德里大学生被掐死了”。一旦结完婚,新娘就搬到新郎家里,直等他们的儿女成年,再重蹈覆辙。
新娘搬到陌生人家里,以儿媳妇的身份煮饭、打扫、生孩子,全都在婆婆的眼皮底下。印度婆婆是一家的主人,主管一切内政事务。她知道买什么吃的,怎么做最好吃。她知道怎么抱新生儿,哄孩子睡觉。在某些极端的例子中,新娘不准碰长辈,甚至不能在长辈面前说话。新娘出嫁时,娘家会陪嫁一些金钱、首饰或其他财物。从形式上讲,嫁妆的概念可能是违法的。但是,在印度许多农村地区,还保留着这个风俗。
印度的这种婆媳关系既不是夸张,也不是说书。婆婆在印地语中是“Mummyji”,意为“尊敬的母亲”。由于印度普遍存在这种问题,带来了将近50部印地语肥皂剧,被称为“Saas-Bahu”,可以简单翻译成“婆媳剧”。类似电视节目在尼泊尔、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也广受欢迎。这说明,婆媳剧不是印度的专属。2014年,德里记者维娜·维努戈帕尔出版了《婆婆》一书。她发表在报纸上的一篇文章说,婆媳关系“是背离印度其他关系的一种关系。这种关系已结倒退了”。最常见的冲突包括儿媳妇的穿着(穿着暴露会不招待见)、长相(这反映了婆婆和丈夫的审美),以及她是否遵守家规和宗教礼仪(这是必要条件)。维努戈帕尔认为,在过去的20年中,婆媳纠纷其实一直在恶化。她认为,婆媳关系造成了许多社会问题,包括家庭暴力越来越多、女性在职场的流失率越来越高等。2013年,《经济学人》报告称:“在德里,广阔提哈监狱关了1.2万名服刑人员。其中,一部分女犯人被关在类似营帐的专门牢房里,被称为‘婆婆房’。”她们大部分都是“一时气愤”暴打儿媳的婆婆们。
有人推断,印度婆婆付诸强权,不过是因为她们做新娘时,自己的婆婆也是那样。同时,这个鲜明的例子也印证了,女性在印度文化中的弱势地位。无论怎样,我飞到孟买时,根本没意识到已经进入了战区。
孟买的贫民区已经介绍得够多了。但是,我们以后会看到,它们与巴西的贫民窟是不同的。在巴西贫民窟,贪污腐败成风,毒品和毒贩控制着社区。警察时常突袭,一阵机枪弹火后,生活又回归常态。比起里约热内卢或圣保罗的贫民窟,印度贫民区不是交火区,也不是主要的城市地产区。那里四处杂乱,简陋不堪,通常由塑料、纸板箱、胶合板和金属瓦楞条拼凑而成。墙壁薄如蝉翼,屋顶由锡板搭成。有些贫民区里,每平方英里能容纳100万人居住。他们所谓的“家”,不过是一个嘈杂的蛇形大房子里的几间屋子。邻里之间,社会联系密切,就像无处不在的印度教。其实,印度教与其说是一种宗教,不如说是一种生活方式。梵文里也没有“宗教”这个词。不用说,也不会有街道编号。所以,到了印度,找个当地的向导是很有必要的。不过,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导游,有时候也要找附近的居民画个草图。
开门迎客的人永远都是儿媳。婆婆只会坐在屋里等着,因为她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
在印度,我见过的“婆婆”外表看起来差不多,甚至有一些典型特征。她们大多身材矮小,年龄五六十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很多。几乎所有婆婆都穿着肥大的衣服,不太干净的眼镜上,配着两个厚厚的镜片。不过,我第一眼注意到的,倒不是她们的身材,而是她们色彩艳丽的服装:暗蓝色、海蓝色、粉绿色、淡琥珀色。通过以往对印度的研究,我发现,“奢侈”“富裕”和“成功”的概念与普遍使用的色彩息息相关。这主要是因为,印度的大多数里程碑、典礼和仪式——从出生,到婚礼,再到死亡——都是由多彩的服饰陪伴,甚至是主导的。印度对色彩的重视,始于生命之初。
肥皂品牌“卫宝”(Lifebuoy)就是一个佐证。它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英格兰上市。现在,美国和英格兰已经找不到这种肥皂了。可是,在印度,它仍是最受欢迎的除菌皂品牌。这个品牌比大多数手工皂的体积大——大约跟成人的手掌差不多——但是,更吸引人的是“卫宝”标志性的深红色。可以说,在每个印度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都离不开一块鲜红的“救生圈”牌肥皂。这是一种代代相传的习惯,一种对色彩的偏爱。“卫宝”的红色与自然色形成鲜明对比——它的任何特点都跟“自然”没有丝毫关系。可是,在印度,最鲜明的健康标志之一就是瑞士国旗的红十字标志。随便找一家印度医药诊所,用的都是红十字标志,难怪“卫宝”在印度那么受欢迎。品牌所有者联合利华曾经尝试在周边市场推出“卫宝”肥皂,但连一点人气都没有,可能主要是印度对红色的情有独钟。“卫宝”的成功经验迅速扩散到包装商品界。制造商在每个包装上印上不同的颜色,吸引新一代的消费者。
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信,不过,我们对颜色的偏好通常源于小时候卧室墙的颜色。几年前,一位欧洲跨国企业请我帮忙,为五六家分公司选择一种颜色。这可不是选择红黄橘绿那么简单。参会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喜好。也就是说,我不仅要选择一种合适的颜色,还要说服十几位持不同意见的高管。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让他们相信,我们的选择、偏爱和品位都能找到童年时期的渊源。接下来的一周,我让每位委员写下他们小时候卧室墙的颜色。要是他们能带来一张照片,那就更好了。一周后,我们再开会时,我把这些颜色和照片都呈现在演示文稿上。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快速浏览了高管成员小时候的卧室。最终,评选人选择公司颜色时,大约80%的人会选择他们小时候卧室墙的颜色。于是,通过研究颜色,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印度的谷类食品销售在走下坡路。
要是你去参观一个印度家庭,马上会发现几个细节。儿媳虽然会开门迎接你,但是一旦你坐下来,她就默默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要是有人让她说话,她也只是羞涩地说几句。(要我说,即使有些人家里,婆媳关系明显是和睦的。但是,几乎所有的婆媳关系都可以称为“爱恨交加”。)
更重要的是,说与不说都由婆婆说了算。我一开始以为,要是我跟她处不好关系,就别想听到一句实话。所以,我进到别人家里,总会谈论最安全的两个话题:茶和宝莱坞电影。
茶当然是个习惯性话题。主人通常会给客人一杯茶。反过来,客人也应该夸赞茶水的口感。不过,你会发现,印度人摇头的意思,本身就是一门学问——这其中包括上下移动、左右移动、快速有力移动、偏向右侧、偏向左侧、点一下头、点两下头。有时候,夸完茶水也不起作用——婆婆吝啬地笑了笑,冲我点点头。这时,就该用第二招了。这是我在北卡罗来纳州为洛斯工作时发现的。当时,我从电影《回到未来》里学了一个词。
来印度之前,我看过七八十部宝莱坞电影。“宝莱坞”是指以孟买为基地的印地语电影产业,以及它旗下用混合印地语、乌尔都语等方言拍成的电影。有些宝莱坞电影充满神秘浪漫色彩——比如说,《莫卧儿大帝》就讲述了一个王子与交际花的故事——而其他电影就带有强烈的民族色彩。比如,《印度往事》记录了一个印度小村庄以板球比赛的方式,反抗侵略者统治的故事。总体说来,大多数宝莱坞电影都以轻松著称,都想用一种轻喜剧的方式,描绘一个严肃的文化主题。
印度是一个痴迷于电影的国家。宝莱坞电影是人们的主要谈资。而且,这样的人不是小部分,甚至不是大部分,而是将近100%的印度人。我工作顺不顺利,就取决于能不能尽快建立信任感。我知道,如果我能想起宝莱坞电影里某段著名的对话,而某位婆婆十几岁时正好看过这部电影,我就更有可能建立亲近感。
我欣慰地发现,在宝莱坞电影的帮助下,婆婆们对我的来访渐渐地温和起来。于是,就该征求许可了——因为,有人告诉我,如果客人想跟儿媳聊天,必须正式征求主人的同意。我把婆媳俩分开后,才发现了婆媳关系的真相。
当婆婆带我去厨房,介绍怎么泡茶口感最好时,我的助理还在会客区与儿媳在一起。我继续跟婆婆聊天,我的助理也开始委婉地询问儿媳。于是,我就问起婆婆对儿媳的真实感受,助理也问起儿媳对婆婆的感受。通过采访相差20岁的两个女人,我深入调查了在印度婆媳两代人眼中,世界都是什么样子的。
最后,我把话题转向食物和烹饪上。我最常问的问题是:“你们家谁做饭?”这也不是个小问题,因为我得到的答案将决定谷物早餐该卖给婆婆,还是卖给儿媳。
不幸的是,这是个有争议的话题。婆媳俩都声称自己掌管厨房。
虽然我是靠观察力吃饭的人,但在为顾客做家访时,我还是漏掉了许多明显的问题。别忘了,我经常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国家,不得不观察许多新面孔、新环境、新统治者、新的肤色、新的着装方式和新的行为习惯。要知道,在俄罗斯远东,我家访了几次,才发现冰箱贴的存在,以及它们在顾客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在印度,我错过了厨房里许多司空见惯的小数据,那些细节很容易被人忽略。
我参观的每一间印度厨房里,靠近炉子的地方都会放一个调料盒。大多数情况下,那是一个封闭的圆形金属容器,类似于西方的饼干罐。打开后,盒子里装着五六个小容器,里面装着印度最常见的香料颗粒和调味增甜的粉末。颗粒主要包括小茴香、黑芥籽和葫芦巴。粉末主要有香菜粉、姜黄根粉、红辣椒粉和辛辣香料粉(肉桂、豆蔻、丁香和胡椒混在一起的粉末)。调料颜色鲜艳,超凡脱俗,明黄翠绿,让人不由得驻足流连。
这是一条小数据。但在当时,它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婆婆们似乎是炉子和烤箱的所有人。许多婆婆会描绘她们爱做的招牌菜——其实,就是她们年轻时给自己孩子做的菜。一二十英尺外的客厅里,我助理听到的完全是另一回事。按照印度儿媳的说法,她们才是全家饮食的负责人。她们要负责购物,决定为自己的宝宝买什么。
在世界各地,厨师一般把常用调料放在炉子附近,就像把食品饮料随手摆在冰箱的前部和中间。我在孟买家访了一周后,开始请婆婆们让我看看调料盒里的调料。第一次获得允许后,我发现调料没什么明显的摆放顺序。等到了另一户人家,另一间厨房,看到另一个调料盒,却发现五六种调料的摆放位置与上一家完全一样。靠近炉子和烤箱的,往往是盒子里颜色最鲜艳的——被煤烟熏黑的黄色小豆蔻、火红色的辣椒粉——而色彩越单调的颗粒,离炉子就越远。为什么呢?一天下午,我从一户人家赶往下一家的路上,突然恍然大悟。
离炉子最近的粉末,跟大多数印度婆婆的衣服颜色一样。不仅如此,屋里挂着结婚或添子等盛大仪式上拍的相片,相框也是那个颜色。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那些调料是在向我诉说着什么。与我助理从儿媳们那里听到的不一样,在印度人家里,负责做饭的其实大部分是婆婆。调料的颜色就证实了这一点。
然而,单凭一条小数据,无法形成有效的假设,也无法支撑一个商业决策,因为商业决策包装的外观和设计一样重要。这次,我同时问了婆媳俩,能不能进她们卧室看一看。大多数儿媳不是跟孩子住在一起,而是与丈夫共用一个卧室。里面的墙壁通常是灰白色、淡黄色或沙黄色。婆婆们的卧室就不是这样。她们的卧室墙像她们的穿着、她们做饭用的调料一样五彩缤纷。然后,我的一些发现最终对谷物包装的色彩产生了重大影响。
通常,我们挂东西时都会选择最佳视角,无论是画、海报,还是镜子。一幅画的高度,通常稍高于平视的高度。我们挂的镜子,通常能照到我们的脸、头发、脖子和肩膀。我们偶尔也根据在床上、沙发上或我们喜欢坐的地方,选择我们放东西的最佳视角。但是,看了一间间卧室后,我发现,印度墙上的艺术品挂得不高不低,与主人的视平线完全一致,就在视线的正前方。我记下了这个细节。
在深入研究前,先来看看针对西方世界当地人的一个试验。想象一下,你刚刚从烘干机里取出一堆干净温暖的衣服。你往篮子里放衣服时,被一阵清新的花香或新鲜橘子、柠檬的果香包围。你洗衣烘干时,可能正值数九寒冬,但从烘干机里取出衣服,就能闻到水果、鲜花和春天的味道。大多数美国人和欧洲人没意识到,广告商和气味专家已经说服他们,与新鲜概念关联的是时令鲜花或柠檬香味。这种现象在美国尤其普遍。因为在美国,香味添加剂很重,但味道很淡,不仅不易察觉,还容易引起情感共鸣。
在东欧和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就是另一幅风景了。几年前,我在俄罗斯帮人创制一种花香型洗衣剂。当时,我发现,世界各地的人们对“新鲜”的概念真是各式各样。作为一个概念,新鲜通常与产品是否真的“新鲜”无关。根据我在全球范围内的研究,新鲜与产品的失效期毫无关系。比如,在法国,“新鲜”通常是指保质期有限的食品或饮料。在消费者的印象里,他们要赶快把它们做好吃了。在法国,由于皮卡尔(Picard)冷冻食品商场的普及,“冷冻”被消费者视为“新鲜”的代名词,就像密封的螺旋盖包装一样。相反,货架期较长的产品通常被认为是“不太新鲜”。在世界各地,我经常让消费者腾空冰箱,然后按照新鲜度换掉每一件产品。最新鲜的放在最上层,最不新鲜的放在下层。在美国,我经常惊奇地发现,许多消费者认为,比刚拌好的沙拉还新鲜的产品中,有亨氏番茄酱和好乐门蛋黄酱。
为什么这款新洗衣剂一开始不受欢迎?在寻求答案的过程中,我发现,俄罗斯消费者与西方人对“新鲜”的概念不一样。在俄罗斯,衣服洗完后,通常挂在后院的晾衣绳上。那么,老婆婆们怎么知道,她们的衣服有没有通过“新鲜”测试?她们把鼻子贴近衣服,闻到的味道里有风、纤维、泥土、湿气和零下几十度低温下变硬的衣服纹理。目前,在我采访的俄罗斯消费者中,这种香味是最受欢迎的。花香型洗衣剂出现滞销,也是这个原因。花香味不仅无法引起俄罗斯人的情感共鸣,还会让俄罗斯人不自然。最后,我说服那家洗衣剂生产商,完全去除了产品的花香味。然后,我们模拟了冷空气、泥土和户外的味道,那款洗衣剂又开始畅销了。
对儿媳做完潜台词研究后,我想起了在俄罗斯的经历。我开始约上印度女孩到当地大学、茶店和咖啡店里(印度的咖啡是甜的,而且以牛奶为主,跟西方人喝的不一样)。我的任务很简单:了解成为儿媳前的印度女孩。参观完她们的宿舍,看完她们的脸书页面,我清晰地发现,西方意象对她们的生活有着怎样的影响。她们有西方歌星的照片,她们“喜欢”许多西方品牌,也喜欢韩国品牌,喜欢苹果,也喜欢三星。在印度,主持家务的到底是婆婆,还是儿媳?在搜索答案的过程中,我越来越相信,儿媳在印度厨房里几乎毫无地位。证据包括调料的颜色,也包括婆婆卧室墙的鲜亮色彩。
我完全忽略了什么——某个完全改变游戏规则的本质特征。是气味。是灯光。它闻起来像玫瑰。简单说来,在印度调料和粉末的香味中,混合着花香型洗洁精的淡淡味道。这是一种极其西方化的香味。据我所知,印度婆婆和俄罗斯婆婆一样,都喜欢自然的、户外的“新鲜”。她们永远都不会用这种洗洁精。那么,如果在一个传统的印度家庭里,出现这种西式水仙花味和玫瑰香,结果会是怎样的?
有些地方不对劲,有些地方有问题。据我所知,在这个国家,对于传统一代来说,雨水和泥土等“自然”的味道能让人产生更多情感共鸣。那么,花香怎么在印度发展?我意识到,答案是,21世纪的印度婆婆渐渐地发现,她们自认为“现代”和“时髦”。这可能要归功于网络和低成本的智能手机——她们大多数都拥有的所谓“功能手机”。这时,我访问孟买和德里当地的大学时,闻到的花香味一下子讲得通了。那些年轻女孩使用花香味是因为,那是她们第一次离家。
我之前提到过,印度和中国都是地球上污染严重的国家。大多数年轻母亲有理由担心,污染可能会对孩子的成长与健康产生影响。她们意识到印度的卫生问题。在这个国家,到处都是细菌。全球20个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中,印度城市占到了一半。在西方世界,对天然和有机的概念,人们还存在争论。相比之下,在印度,天然是个相对新鲜的概念,尤其是与婴儿相关时。那么,从印度年轻母亲的角度看,什么颜色最能让人联想到“天然”?
于是,我进行了一项实验。我让婆婆和儿媳们分别列出一组颜色,从“最新鲜”到“最不新鲜”排列。一周后,我总结出了结果。我困惑地发现,这两组结果差异巨大。甚至,她们对“新鲜”的定义完全相反。可以说,她们在用不同的方式感知世界。对印度婆婆来说,“天然”就是指她们的调料颜色。她们认为,色彩越艳丽,调料就越新鲜。深紫、橙黄和荧光黄:这是她们心中最新鲜的颜色,这从她们的衣着就能看得出来。印度老太太穿的颜色,跟她们用的调料颜色一样。这么做是为了从视觉和感觉上,都做到“最新鲜”。相反,印度女孩越来越受到西方意象和观念的影响,都不约而同地喜欢绿色。
双方打成了平手。就像在印度家庭中,婆婆与儿媳在支配权的较量上,经常会打成“平手”。可是,说到底,双方都没能获得对内务的完全控制权。双方都不是家庭的绝对控制人。但总体而言,印度婆婆负责烹饪,儿媳负责整理和洗碗。
那该怎么做呢?结论很清晰,但又是个大挑战。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谷物食品生产商面对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她们不仅共享一个家庭,还平分这个家的“情感监护权”。无论我们的新包装怎么设计,都要同时满足这两个敌对的决策群体。印度婆婆喜欢生动多彩的包装设计。而这在儿媳看来,这样的色彩显得做作,跟天然有机是完全对立的。
我要想出一种能同时吸引婆媳两代人的包装策略。为了保证不出错,我要用一种非常成熟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这个方法我已经用了许多年了。
我第一次用这个方法是在英国。
1981年,从一辆货车上下来一批新英格兰的老年男人,他们进了新罕布什尔州的一栋建筑里。那里以前是个修道院,后来翻新用来做试验——试验的主导者是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埃伦·兰格,她把试验称为“逆时针测试”(Counterclockwise Test)。参与试验的都是七八十岁的男性,身体大多面临那个年龄的尴尬。但是,他们一进门,就看到完全不同的情景,甚至连年份也变了。1959年又回来了。老式收音机里,放着纳京高和佩里·科莫的音乐。一台黑白电视里,播放着1959年的综艺节目,甚至是广告。屋里没有镜子。参与者要听从明确的指示:不仅鼓励他们交流关于这个时代的回忆,还要尽可能变成自己20年前的样子。他们要用现在时谈论1959年发生的事情。
一周后,第二组男性也加入了同样的试验。对第二组的要求是,不能假装自己回到年轻时候,而只能以回忆的方式思考和谈论经历。在进入修道院前,经两个样本组同意,医疗小组采集了他们的生命特征,包括视力、听力、记忆和灵活性等。
按照《纽约时报》的说法,实行“心理干预”的兰格有着出色的学术背景。她认为,为了改善老年人的健康,要进行干预或刺激,让他们的身心在不知不觉中治愈。
5天后,再次采集了两组人的生命特征。无论怎么看,他们的姿势和步态都呈现了改善的迹象。他们的视力和听力都变好了。两组人的身体都变得更加轻快和灵活。甚至,连他们的智商测试分数都提高了。但是,与单纯回忆的那组人相比,假装自己回到1959年的那组人呈现了更明显的改善。正如兰格对《纽约时报》说的那样,第一组人“‘思想回到了从前’,身体机能也跟着恢复了”。
2000年初,我为英格兰萨迦公司一个项目工作时,脑海中一直记得兰格的研究。萨迦就跟美国退休人员协会一样,主要服务50岁以上的男女。萨迦让我认识和了解这些老年人,帮他们设计“萨迦蓝宝石”号游轮,让乘客能找到家的感觉。从直观感觉上,在套房舱里,我想摆放20世纪五六十年代时乘客们熟悉的家具、音乐、电器、色彩和游戏。这样做的目的,是尽可能巩固乘客间的联系,为他们呈现成长的时代。
更难的是,还要让萨迦的管理者明白,理解老年人的世界观有多么重要。大多数萨迦员工年龄在三四十岁。我让他们用24小时考虑游轮的设计,并假装自己75岁、80岁,甚至年龄更大。我让他们想象一下,穿上类似消防员的衣服,穿上铝鞋降低灵活性,戴上让远距视力变模糊的眼镜,戴上降低听力的耳塞,按电梯按钮时戴着厚厚的手套。这样,他们就会知道手脚不灵便是什么感觉。带着这种认识和经验,我们继续设计“萨迦蓝宝石”号。“萨迦蓝宝石”号最终取得了巨大成功。这也告诉我,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问题,有多么重要。我打算在印度也这么干。
观察的习惯就像写信一样,是正在消失的艺术。部分原因在于,现在我们一独处,就埋在手机里,无心观察周围的环境。说实话,即使没被手里的数字产品吸引,我们大多数人也不喜欢关注周围的线索链。而且,如果一条线索就能解开全部线索呢?
其实,有时候你必须心怀见解或评论。它们乍一听毫无意义,你却要跟随它们的脚步。最后的结果,你经过一系列的小数据挖掘,只找到一堆毫无结果的线索。但是,你也可能意识到,一个故事开始形成了,故事线索将窗台上的小雕像、半系着的旧鞋和冰箱里的蛋黄酱联系在一起——或者,在这个例子里,一条线索将厨房调料的摆放方式与一代人的颜色偏爱联系在一起。这在印度是普遍存在的。
要知道,即使在孟买、德里和海得拉巴等相对现代化的大城市——虽然沃尔玛在印度8个州拥有和运营着20家最优惠价现代批发卖场——印度其实不存在真正有组织的零售业。相反,以夫妻店为主的私营小店是当地主要的零售形式。在这些店里,几乎每一种食品都按份出售——这是印度不可缺少的一个概念。在泰国和菲律宾,当地人没空间和金钱,没法每周去购物一次。
接下来的几天,我站在人行道上,观察进出商店的婆婆们。当时的气温将近38℃,但是,我坚持站在原地,观察她们在看什么。
我甚至跟着几位婆婆走进店里,小心地走在她们身后。她们瞄了一眼右边,还是左边?她们迟疑了吗?她们为什么停顿?她们伸手去拿的那件商品是在视平线以上、视平线以下,还是与视平线平行?
在萨迦公司时,我让员工站在老年人的立场观察世界。类似的,我试着以一位50岁印度女性的立场看问题。我走进一家又一家店,想站在她的立场认识世界。过了没多久,我发现了50岁时看不到的颜色和图案。全世界老年人的眼光都是一样的。大多数40多岁的人容易花眼。这个医学名词主要指视力“变焦”功能的自然硬化症。我甚至拜访了一位印度验光师。他告诉我,五六十岁戴眼镜的人群,要比40岁人群的平均视力差两三倍。我想,只有我自己发现了印度婆媳间的差异,才算真正找到了解决方案。
一天后,我找到了模仿婆婆们视力的眼镜。我这次弯着腰驼着背回到店里。我没戴假发,也没化妆。但是,我已经接近婆婆们的感觉了。试验结束后,回到酒店里,我惊奇地发现,从一位印度老妇人的角度看,这个世界是多么陌生。
但是,我又回到视力的概念上。从一位印度婆婆的角度看,几乎所有东西的边缘线条都是模糊的。她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颜色。问题是,她最不能区分的两种颜色——“天然棕”和“新鲜绿”——正是儿媳们偏爱的。还要考虑其他问题。婆婆们看待货架上的谷物早餐时,采取的又是什么态度、什么角度和什么立场?要弄清这个问题,就要理解超市的实际现象、货架的摆放方式,以及明暗光线扮演的重要角色。
在超市术语里,“阴影线”是指超市货架太深,或顶灯光线角度不对时,落在包装顶上的阴影。不同光线的交错,以及产品上的光照,会让许多产品留在阴影里。印度婆婆盯着谷物包装时,起到显著作用的也是阴影线。同时,从她的身高和角度看,她看到的其实是最理想的。那里有她最喜欢和最欣赏的颜色,那些明艳的色彩充满活力与生机,是在告诉她,眼前的产品很“新鲜”。
现在,我该转变角色,模仿一位20岁左右、腿脚灵便、视力清晰的印度儿媳了。从她的角度看,这个世界完全是另一派光景。她看不到包装的底部;她只是瞄一眼包装顶部,然后再朝下看。我发现,从儿媳的角度看,装谷物的容器颜色犹如调料一样明亮。这是老一代人喜欢的颜色。但在儿媳看来,这就是一个装满化学物质的糖果盒,跟“新鲜”和“天然”差得远。相比之下,由于阴影线的存在,婆婆们看清的是包装底部的鲜艳色彩,而不是那两英寸的顶部包装。
我不得不采用两种完全不相容的色码。几周后,谷物早餐生产商采纳了我的新包装设计模板。
过去,一对婆媳出去购物时,往往意见不合,大声争吵,最后买走两样不同种类或不同品牌的谷物早餐。从现在开始,两个女人一起购物时,就会被相同包装的不同颜色吸引了。首先,针对婆婆们的需求,我的解决方案是,将2/3的包装底部换成艳丽、明亮的调料颜色。在包装的一侧,我还增加了一个触觉维度设计,激发老一代人拿起产品的欲望。剩下1/3的包装,是给身材高些的儿媳看的。这1/3要设计成“天然棕”和“天然绿”,并详细介绍谷物早餐的天然成分。
但是,一个包装也不可能只有颜色,还要有人物!在墨西哥,我第一次意识到,母亲与孩子间的牵绊是由几个难忘的瞬间或关键点组成的。当然了,我们的生活通常无非贯穿起来的许多瞬间。但对新妈妈和新生儿来说,情况尤其如此。
虽然人类体重与卡路里间存在着利害关系,但婴儿们通常可以随心所欲地吃喝。新妈妈想让自己的宝宝增加体重,因为对一个没经验的妈妈来说,体重大就意味着孩子健康。孩子健康了,就代表妈妈做对了。简单说,新生儿的食欲直接影响到新妈妈的内心是否平静。如果新生儿或幼儿喝光瓶中的奶水,吃光盘子,妈妈们不仅会给自己加分,也会得到另一半和整个文化群落的赞赏。在全世界范围内,宝宝们对饮食都很挑剔。但在墨西哥,如果孩子拒绝妈妈准备的饮食,爸爸责备的往往是妈妈,而不是孩子。妈妈们的反应是,给孩子更多吃的,孩子也就变得更重。要是孩子最后变成婴儿肥,就更好了。这样,妈妈们就算赢了。更重要的是,整个墨西哥文化也会大加赞赏。
新生儿与妈妈的每一个“瞬间”会持续大约45秒。最重要的瞬间之一就是孩子开始在妈妈怀里打瞌睡时,随后,就是孩子闭上眼睡觉的瞬间。每一个应答者都告诉我,他/她“觉得”孩子变重了。其他瞬间包括孩子浴盆里洗澡,以及新爸爸与孩子的互动。不过,爸爸们通常很少当中心角色,因为妈妈通常被视为孩子的负责人。据我所知,在巴西和许多发展中国家,最受欢迎的瞬间是新妈妈发现孩子学习新东西时。不用说,这些瞬间其实都是充满情感的。当我问墨西哥的妈妈们有什么感觉时,她们通常回答的是“舒服”“和谐”“信任”和“亲情”。
从营销的立场看,问题很清楚: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妈妈与新生儿的这些瞬间融入某个产品上,甚至是某条电视广告中?谷物早餐生产商能不能也“拥有”一个通用的瞬间?就像柯达曾经“拥有”拍照的瞬间,美国在线公司“拥有”过“您有新邮件”的瞬间,苹果现在“拥有”手指从左到右“滑动解锁”的瞬间,沃尔沃“拥有”安全的瞬间,谷歌“拥有”检索的瞬间,万宝路“拥有”牛仔的瞬间?我招了一个创意团队,帮助公司看清妈妈与孩子间每个瞬间的本质与分量。用形象的说法,一张照片可以传达出新生儿犯困闭眼时的“重量”吗?
全世界的大多数谷物包装上,都会画着一个孩子。但是,印度拥有世界上最严格的广告规则,它禁止人类出现在包装设计上。印度政府不想让小孩和妈妈们食用不健康,或被视为不健康的早餐。印度政府还认为,如果产品包装印上新生儿的形象,制造商可能误导消费者,让他们以为,他们的孩子有一天会像包装上的小模特一样漂亮。
我们最后在印度推广时,新包装上印了一个宝宝用的勺子,里面盛满了谷物早餐。简单说来,那就是一个瞬间。在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这个包装强调洁白、平常和简单。如果你认真看,还会发现别的细节:两套完全不同的配色方案。一套是针对50岁到70岁的女性,另一套是针对20岁左右的姑娘。两套方案看起来是一样的谷物早餐,一样的包装设计——如果不戴眼镜,你就永远也发现不了差别。 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产品经理(套装共18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