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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感尽失,云弥烟只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无限地膨胀,仿佛充斥在一片无尽延伸的空间里,又只消瞬间的工夫,她的感觉又在一点点地回来。
眼前依旧是成片的漆黑,光线全无,她向外试着伸出手掌,触觉所及是既像是空气又像是水一样的介质,带着一股具有黏性的阻力,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往后退。
而云弥烟逐渐发现那力量竟是自己的意识,因为当她产生更强烈的回到顾陵舟身边的愿望时,自己后退的速度仿佛更快了些。
她无法去感受时间,既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有顷刻之间。
下一刻,她重新站在了一场激烈的雨幕之中。
雨点啪嗒啪嗒往下坠,触及大地时颤起无数细小的水珠,水珠不懈地再度击打着大地。地面上早已没有一片干燥的空间。
云弥烟在雨幕中努力睁着眼,雨水不遗余力地刷打着她的眼睫。她抬头往上看去,暗色的天幕犹如刚刚绘制完青山黄土黑石后的涮笔桶,混着朝霞抑或黄昏时独有的一丝暖调,但占据天空更多的,是混沌的灰乌。
忽然,一道闪电惊天现身,震耳的轰隆声随之而至,紧接着又是一道更亮的闪电。
借着突然明亮的光线,云弥烟看清了眼前周遭的景物环境,早已不再是清晨断桥之上,而是在一个她既隐隐有预感却又不敢去期待的地方。
她竟然站在了顾陵舟的小院里。
这是他们来临安时一起购置的宅子,前面临街,用来开医庐,后面围绕着一个小小的院子,则是他们生活居住的地方。
本来应该如此,在她没有附身柳卿烟之前。
云弥烟朝着顾陵舟住的地方看去,屋内点着一豆昏黄的油灯,菱花门半掩着,灯光映照在窗格纸上的,是他微偻的身影。
顾陵舟本来身形高大,虽是白白净净的温雅书生模样,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瘦弱。可此刻仅仅是看着他映在门窗上的影子,云弥烟就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瘦了,憔悴了。
她正待要奔向他之所在,忽地,外面夹杂着暴雨刮来一股劲风,将顾陵舟房间半掩着的门扉彻底敞开,朝向她。
嬉跳的雨点借着风力,争先恐后地斜着往房内跃,打湿了屋内近门的一小片青石地面,抢在云弥烟前头,显得比她还要激动。
放在桌子里面的灯火摇了摇,屋内静坐的男子转过身,起身抬脚刚打算将门扇重新关上,便一眼看到了还站在院子里的女孩。
顾陵舟的眼神直直地望着云弥烟,愣怔了一瞬,呆住了似的。下一刻,他便疾步奔向她,也不顾雨势倾盆,也不顾他古代人的矜持守礼,将云弥烟狠狠地抱在了怀里。
顾陵舟的臂膀用了十分的力气,箍得云弥烟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用着一种嘶哑而近乎癫痴的语气,在她的头顶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雷暴雨丝毫没有削减变弱的势头,云弥烟同样紧紧地拥住顾陵舟,鼻端嗅着顾陵舟身上独有的松柏墨香,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与她一致的温暖的体温。
云弥烟含糊的声音从顾陵舟的胸膛处传上来,“先生,还下着雨呢!”
她从未想过如此狗血的偶像剧必备大雨场景,自己也会有亲身体验的一天。
顾陵舟这才发觉二人一起在院子里淋着雨,却是没有丝毫松懈下拥住她的力气,而是又将怀抱紧了紧,将云弥烟整个人腾空抱起来,一直抱回到屋内。
门扉在他们回到屋内的时候便被顾陵舟反手给关了,再大的风雨也被隔离在了房门外面。
顾陵舟将云弥烟一直抱到了桌子上才放了下来,却依旧拥着她。二人间的距离稍稍拉远了一些,云弥烟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可顾陵舟的视线仍旧黏着在她的脸上身上,炽烈到云弥烟有一秒钟的怀疑这是假的顾陵舟吧?
她对上他的眼睛,有种顾陵舟要哭出来的错觉。他的眼珠子上布满了红血丝,活像是一只兔子;可眼皮底下又泛着两边对称的青乌,稍减颜值的黑眼圈又使他像是一只国宝大熊猫。
以前与顾陵舟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他的两鬓和下巴总是干干净净的,他没有蓄胡须的习惯,云弥烟曾经还有过偷跑去看顾陵舟刮胡子的想法,但生怕一不小心看到了尴尬的地方,这种想法便没有被真正实施过。
可眼下,顾陵舟的下巴底下,鬓角两边,都微微生出一些短短的胡须,这显得他变瘦的面孔更加刀削,简直就像个江湖大叔了。云弥烟有理由怀疑如果她回来得再晚一些,世上再无顾陵舟,只余一枚大宋犀利哥了。不过还是很帅的。
她还想继续多看看他,手指小心又郑重地抚上顾陵舟的眉眼,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越来越灼热的温度,他离自己很近,凑过来的鼻息仿佛要点燃些什么似的。
顾陵舟挡住了她的视线,代替之下的,是他倾身压过来的唇。
他的吻先是小心翼翼地,如蝴蝶旋落在花瓣上,像是对待最珍视的令蝴蝶赖以生存的宝贝花蜜。
蝴蝶慢慢地踱到花心,生怕吓走了花儿,一点点品尝着它惦念已久的甜蜜。
奈何花蜜的味道太好,蝴蝶舒展开翅膀,放下矜束,开始变得无可自控地痴狂。
两人挨得极近,在仅余一毫米的间隙中互相交换着彼此潮热的呼吸,顾陵舟甚至抬手稍稍用力按住了云弥烟的后脑,生出反常的霸道来,迫使她只得接受着他铺天盖地而来的吻,不许逃离。
云弥烟紧紧抓着顾陵舟胸口的衣襟,手掌之下,她无时不刻地感受着对方一直猛烈而动的心跳,那是因她而加速。刚刚漏进来湿了两人一身的雨水,甚至都因为二人间的温度而迅速蒸发了。
久别重逢,忍不住一直接吻也很正常,可云弥烟奇怪的是顾陵舟为什么越来越烫了。对,不是热,而是发展到了烫的地步。
他要继续……继续做那个吗?她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啊!
云弥烟很快在脑海中挥去了那个少儿不宜的念头,她此刻正将一只手凉凉地贴在了顾陵舟热热的脑门上。
顾陵舟还想继续吻她,乃至云弥烟在摸到他似乎发了烧正往后避开的时候,顾陵舟不折不挠地追了上去,又亲住了她。他手上的力气又变得更大了些,吻得也更用力。
“唔,唔!先生,唔,你停一下啊!唔!”云弥烟觉得顾陵舟烧得可能有些神志不清。
为什么一心只想吻她啊?算算时间这都过去了有半小时了吧?从刚刚的情动,到方才的诧异,此刻云弥烟脑中只蹦出来俩字,发了烧的顾陵舟——急色。
唉,扶额望天!她原以为会有下一步的动作的,奈何人家顾大夫只会亲亲,一直亲亲……
她觉得嘴巴快要被他亲麻了……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云弥烟如此想着,便反客为主以吻攻吻,她趁顾陵舟稍稍离开些换气的时候,小小的报复心作祟,一下子咬在了顾陵舟的下唇上。可谓是下手稳准狠!
“呃!”顾陵舟终于放开了对她脑袋的钳制,吃痛地回过神来。
他的视线自然地盯在了云弥烟被亲得红肿得厉害的唇瓣上,一时间那红润的颜色似乎带了可以隔空传染的感染力,顾陵舟的面色也变得红得不正常起来。
“烟娘……”他的声线嘶哑,眼神里透露出窘迫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愧色,以及浓浓的痴恋。
云弥烟可没工夫和他较真亲得太久了的问题,她开始扒他的湿衣服。可这会儿清醒过来的顾陵舟又像是个死死捍卫贞洁的烈女一般,条件反射地护住了自己的衣裳,“我们……还未成亲,这……这般不太好吧!”
她真想翻白眼了,仗着自己还坐在桌子上的高差优势,一个脑瓜崩子弹了过去,“你发烧了,先生!湿衣服要赶紧脱掉!”
一边说着,云弥烟一边将顾陵舟的外衫给褪下来,这回他倒没有出手阻止,只是脸仍旧有些泛红。云弥烟觉得他那是发烧所致,毕竟俩人刚刚那事儿都做了,还红什么脸啊?
湿衣服被云弥烟随手扔在了一旁椅靠上,“放我下来!”
她现在还被顾陵舟圈在了他和桌子之间,要想下来必须得顾陵舟往后退些,可不知为什么,顾陵舟今晚的反应有种说不出来的痴愣,须得她出口提醒。
想到这里云弥烟的心又紧了些,她侧眼望着这个古代男人,不禁在想,如果她没回来呢?她原以为自己很爱他,可对比之下,她觉得自己远远不如他。
如果云弥烟找不到回到南宋淳熙七年的路,那么她会想他,会伤心,或许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一辈子不会找别人,但不会疯,不会痴,依旧会活成一个“正常的”云弥烟。可上辈子的顾陵舟,会为了柳卿烟死,虽然云弥烟觉得这死来得相当不值得;这辈子的顾陵舟,会想离开的云弥烟想疯掉吗?
云弥烟有些期待,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太变态太自私了,因而被她在心底悄悄地掩埋。
他不会疯的,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她不是回来了吗?
云弥烟又抬手试了试顾陵舟的额温,蹙紧了眉头,好像比方才更烫手了。他怎么身子这么弱了?明明两人刚刚一起淋的雨,可现下她却一点儿事也没有。
还是说,他早就生病了?
随即云弥烟便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顾陵舟微微扯起嘴角,低着眉眼,有点像被抓包晚上踢了被子的小孩子,甚至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支吾道,“已经服过药了。”
果然!
云弥烟长叹一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用言说,顾陵舟的病因在自己,她无权去责备些什么,甚至会感到自责。她喜欢他爱自己爱得热烈而疯狂,却又希望他不要这么爱自己。
“先上床躺着吧!”云弥烟拉过顾陵舟的胳膊便往里面走,一边苦口婆心地说着,“这大雨天的晚上,都生病了,为何还要呆坐在这里看书。”
云弥烟的视线配合着她的话语转向顾陵舟的桌面上,也就是刚刚自己后背朝向的地方。
“书”字的音节仿佛还留了半个在嘴里,云弥烟却整个人愣怔住了,随即便是噗嗤一笑。
她是怎么打着羊角大灯笼找到这么一位痴情郎君哟!
桌子上哪里有什么书籍,赫赫然放着的,是她的小像,应是顾陵舟所画,似乎底下还有一沓。
顾陵舟雨夜拖着病体,对着一盏灯火,盯着自己的小像痴痴地瞧,这场面饶是云弥烟脸皮再厚也红了脸。
“咳。”顾陵舟的咳嗽声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的,将云弥烟的笑眼再度拉回到那位丹青妙手的身上。
顾陵舟反过来拉着云弥烟的手继续往里面走,乖巧而又自觉。
走到床沿边,顾陵舟坐了下来,仰头盯着云弥烟,一双好看的眼睛里似乎在表示自己很听话似的。
然后躺下来呀!放手啊!云弥烟眼神向下示意顾陵舟仍旧握着自己的右手上,他的指节好白,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这里仍是夏季,顾陵舟刚刚被她扒去了湿掉的外衫,里面还穿着中衣,倒还好。可云弥烟身上仍旧是早晨去往西湖边的中袖薄衫和过膝裙,里面可是只剩下一套小内内了,如今外面的衣服被淋湿了,她得赶紧找干衣服给换掉呀!
“先生,我要去换衣服。”她有些无奈地看着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你先躺下来,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要走。”顾陵舟声音放软,可怜巴巴的样子竟像是她在欺负他。
“很快的。”云弥烟给他解释,“我不会走的。”
她又反过来加了一句听上去很流氓的激将话,“难不成你要看着我换衣服?”
顾陵舟肯定会严词拒绝的,她想。
向来矜持守礼的男人沉默了片刻,竟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句,“也可。” 松烟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