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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交锋
郇忡回脸，投以惊诧的表情。
云观面沉如古井，平和地道，“东靖之危亡，系于你我一身，万不可轻易做无谓牺牲。”
郇忡蹙眉，仍然难以置信地瞪着云观，云观则朝他呶嘴，示意前面引路的，可是郇蕰的下属，他们俩还是少言为妙，免得给人听去。
郇忡低首，闷头前行，同时用余光不断地瞟向旁边的树林，云观心中明白，两人行过的树林深处，一定藏有郇蕰的伏兵，郇忡不好明示，却是在暗自权衡是否对付得了这些伏兵。
郇蕰的部下郇忡不少都认得，如今他寄希望于能寻到几个熟面孔，看在过往昔日以及他的身份上，不敢动他或云观，即便云观那样说，*******，他也不能眼看着云观白白送死。
终于走到辛南亭，云观和郇忡各自拜礼，郇忡紧张得手都有些微微发颤，郇蕰见了，便道，“我有几句话想同云大人私下聊聊，云大人请入亭中，忡弟你就暂且移步军中歇坐一会儿，喝口茶可好？”
“大哥，我……”郇忡的话还未说完，立时上来两名甲卫，一左一右地硬是把郇忡给架走了，郇忡回头，又惊又怒地瞪向郇蕰，郇蕰则将脸扭向一边，只当没看见。
云观入得亭内，在郇蕰的对面坐下，并竭力保持身躯挺直，郇蕰给云观斟茶，云观也不客气，端起茶盏来，手指试了试盏壁的温度，不冷不热，正好合适，遂痛快地一饮而尽。
被郇蕰害得走了那么远的路，此时还真是又热又渴，正需要一杯茶解渴呢。
郇蕰冷冷地看着云观饮尽，坐在没动，并不打算为云观续茶，云观就自己拎起茶壶自己给自己斟上。
再次端盏前，云观停顿了一下，对郇蕰道，“浩浩洪流，带我邦畿，萋萋绿林，奋荣扬晖，大司马可还记得后面几句是什么？”
郇蕰冷哼一声，缓缓道，“驾言出游，日夕忘归，思我良朋，如渴如饥。”
云观又道，“大司马如今可还想及过吾兄，想及过当年同吾兄之志？”
“怎么没有？”郇蕰感慨道，“那时我和云矣兄意气风发一心只想匡济天下，收复北土还天下太平，我若不念当日之盟誓，何故数度三番北伐？”
云观道，“可那些真正心怀天下的大将军，从来是镇守边塞保疆卫土，他们抵御外寇，更护一方百姓安乐，请问哪有陈兵于自己的京师，在林中设伏，伺机斩杀本朝重臣的呢？”
郇蕰面不改色，“谁让朝堂昏聩，视天下百姓为刍狗，如若不是司空一族只为保住皇位，其他皆不顾，我何至于战场上搏杀十多年落得病体重伤，却还只能忍看这半壁江山风雨飘摇？可笑的是那些自诩的忠臣，竟还拼命维护皇室的昏庸无道，似这等臣子，不杀，留其何用？”
云观笑笑，喝下第二盏茶，随后放下盏道，“把所有的责任推给皇室的昏庸无道容易，但问大司马又真正为东靖的百姓做过什么？除了带给他们连绵不断的战争，让东靖数万子弟的尸骨在北土的荒野日晒雨淋永不得归，当真，大司马觉得自己就一点没有责任吗？何况，你麾下剩留的这些将士，在他们动手砍下我的头颅之前，他们随你南征北战，是为国征战，无论胜负功勋，当得起东靖好男儿，现在，你却要让这些本该冲锋陷阵上场杀敌的好男儿，全都变成篡逆叛军，你对得起他们的多年追随吗，对得起他们的东靖父老吗？”
郇蕰怔住，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云观提壶，这次是先给郇蕰上茶，再给自己斟了，放下壶云观继续道，“大司马啊，我一向敬重你，觉得你的确当得起英雄之名，也知你心中遗憾，未能光复北土，成就万世功名，实难甘心，可十多年了，看看如今国力凋敝，就知东靖的百姓们太苦了，他们承受赋税徭役捐钱纳粮，还要送出至亲骨肉为将军征战，一去不复还者众，百姓们图的是什么呀，不就希望能过上真正安稳太平的日子吗？但外敌未御大司马却要将他们卷入内耗纷乱，仅为一己之私，大司马你同自己口中的昏聩皇室又有何异？”
郇蕰不觉动容，挣扎着道，“北土不平哪有真正的安宁，我若扫除障碍做主东靖，用不了几年就……”
“大司马为大司马时，难道北伐鲜卑是皇上的主意？”云观反问。
郇蕰无言以对，一脸的难堪和羞愤，“如果不是石门漕运未开……”
“我知道贺焯随大司马出征，提出了多种方案以保漕运以防不测，但若大司马能采纳一条，也不至在战局明明对我们有利的情况下，被鲜卑扼住了数万人的粮草命脉，迅速地转胜为败”，云观顿了顿，再道，“我这不是责怪大司马的意思，敢请大司马扪心自问一下，大司马若扫平鲜卑，举国振奋，众望所归，大司马今天该是在朝堂上为东靖做主的吧，大好机会拱手让人，是天意，还是大司马德行谋略皆有亏呢？”
“云观你……”，郇蕰几乎要恼羞成怒了。
“是啊！”云观点头，轻轻一叹，“我云家从未对不起大司马吧，前有兄长为大司马挡箭英年长辞，后有我云观不计前嫌援兵大司马，这些话大概也只有我敢斗胆在大司马面前说了。”
郇蕰再次怔住，脸上的怒色慢慢消散的同时，神情也变得迷茫惆怅，他转脸望向亭外，失神良久，最终朝某个方向挥了挥手。
随着郇蕰的手势，密林中一条人影闪出，向郇蕰拱手示礼后，像是领命般退下，很快林子里响起纷乱的脚步声，起初密集清晰，渐渐的零落远去，直至林子再次静谧下来，除了林叶簌簌阳光跃动，别无人声。
“你说得对”，郇蕰回脸看向云观，仿佛刚才的挥手已耗尽了平生气力，此刻脸色灰暗满是疲惫苍老之态，“我是不甘心，如若就此放弃，怕是要抱憾终身饮恨九泉了。”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