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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同见地
云羡书埋下头，手中的诗笺如雪片般轻盈洁白，上面的墨迹或由作诗人挥笔亲书，或由服侍的仆役代为抄录，看上去也是隽秀雅致赏心悦目，然而此时在羡书看来，每一个墨字她都认得，偏无法连缀成句读下去，它们像黑色的蜂蚁，乱乱麻麻地在眼前飞舞，引得痛心的感觉更如潮水，却久久都不能退去。
很奇怪，先前点儿告知她桑逸之定亲的消息时，云羡书只是觉得挨了一闷棍，头昏脑涨胸闷气短，某种积淤横亘在胸，内郁难散，可当时她并不觉得痛，一点都不痛，所以她除了有些茫然跟失落，还能表现得镇定从容。
但二姐的话刺破了最开始的懵然，有些往事不想回忆也不由她自主地拼命往脑子里挤，而越是看见那些往昔的画面，她便越是感受到了疼痛，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的疼痛，比初初受创时，更猛烈更锥心。
“七妹妹，看得如何了？”三姐云磬书见云羡书直愣愣地盯着手里的诗笺，半天都默不作声，不由得轻声问道。
“啊，我……”云羡书回过神，不知如何作答。
云磬书笑笑：“里面有一首，我倒是觉得甚可，不知七妹妹有看得入眼的吗？”
“哦？哪首？”云羡书将一摞诗笺拨开，探询地望向三姐。
云磬书“啧”了一声，撇嘴道：“七妹妹自打外面回来，就有点儿心不在焉啊，回头我见了桑氏兄弟，倒要问问，他们到底使了什么勾魂的法子，竟令我七妹身在楼上，心在楼外？”
“嘻嘻嘻……”又是一片窃笑声。
云羡书叹了口气，回脸只做不理，随即听见云磬书又道：“问你自然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瞧瞧你的眼力如何，若我点明了是哪首，又怎知你是不是敷衍附和？”
云羡书闷声道：“三姐姐想多了，羡书才疏学浅，哪里比得过姐姐们，我瞧着这些诗词都差不多的水平手段，竟分不出所谓高下来？”
“哎呀，七妹妹被一逼问，到底是逼出实话来了？”五姐云晏书笑吟吟侧过身：“七妹妹，别听三姐姐的，她说的尚可的那首，我们瞧着都觉得一般，只有她，不知道哪只眼瞎了，才能看上！”
“你瞎，你才瞎呢！”云磬书不满，娇啧地同云晏书斗嘴，同时又对云羡书道：“是他们看不出诗中真意与胸襟，能做出此等诗的人，必定胸襟磊落心怀大志，有气干云霄的豪义，七妹妹，你沉下心思，再仔细读一读，必定能找出此诗。”
“呵，豪义？”云晏书不以为然，淡淡道：“许是心怀大志，但没准儿许是包藏祸心呢？所谓豪气冲天，又没准儿不过刚愎自负呢？”
“你……”云磬书悻悻道：“你究竟是在说作诗之人，还是在说自己认识的某个人呢？”
“我……”
“好啦，三姐姐，五姐姐！”云羡书见她俩越吵越急，忙打断道：“不就是一首诗吗，你们俩究竟在吵什么呀，我都不明白你们究竟要争个什么？”
云芩书这时插话道：“七妹妹，她俩当然是在争诗作的好赖啊，你三姐姐跟大家的意见不相同，她是急于求认同呢！”
“诗作好赖？”云羡书失笑，同时留意地瞥了三姐一眼，“有那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云磬书原封不动地反问。
“才华高低尽显诗中，未来的夫婿如何也尽藏身在诗中，七妹妹你居然觉得不重要？”云晏书也探究地问道，眼底里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浓厚意兴。
“才华高低嘛，当然……即兴作诗本就是考察一个人的才学功底，以及应变反应，是机敏是聪慧，是平庸是迟钝，确实可见一二，可也就一二而已。”
云羡书自三姐云磬书询问她开始，心神终于收敛，也终于能集中精神，将面前的诗作都扫视一遍了，所以她一面在留意寻找三姐所说的那首诗作，一面回应着三姐、五姐的问话，道：“因为才华，本就是一个人的一二，而非全部，所以不用我多说，以姐姐们的聪慧，肯定比我更透彻，我只单说这诗作好赖，一点愚见，还望诸位亲长莫要取笑，多加指正。”
“你说！”一直只是微笑着听子女们吵吵闹闹的云观，此时饶有兴致地盯着云羡书，突然发了话。
“呃……是这样的。”云羡书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让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更通顺明确些，想了数秒就道：“一般来说诗词文章好赖，读的书越多越能比较出来，为什么呀，因为引经据典遣词用句以及思路的严谨清晰思想的深度，一比较即见一个人的功底和个人魅力，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篇诗作文章是否引起了读者的共鸣，或感同身受或振聋发聩或豁然开朗或深受启发，总之达到这些效果，诗词文章才能深入人心广为流传，否则就会流于表面，看过即忘，不过由此也引发了另一个问题——同一篇文章不同的人看过，可能都会产生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感受，若单一地以某一人某一众人的看法和感受而评，又或单一地以好赖而评，是否都是有失公允囿于偏颇？”
云羡书一大段话说下来，长出一口气，再看看众人的反应，居然一个个都愣着，没有任何表情。
“哈哈，说得好！”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云观，云观频频点头，对身边的刘氏道：“羡书这孩子从小就很有主张，果然深有见地，不错，不错！”
“是啊，咱云家的孩子嘛，还不个个出类拔萃？”刘尹真亦是认同，顺便夸赞了一下在场众人。
“我算听明白了。”云矣捻须，半晌才悠悠道：“老七讲了一大堆，七拐八绕口沫横飞，无非是想挺老三，意思就是你们大家说了都不算数，好赖与否喜不喜欢的，爱谁谁，我乐意就行！”
“噗……”云礼笑得鼻水都飞出来了，“父亲，你又瞎说什么大实话？”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