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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失去
点儿顿了顿，有意察看了下云羡书的脸色，见云羡书脸上并无异状，才接着道：“桑大人时常都要靠药石调理慢养，难得出远门，上贺家登门提亲也是有些有心无力，故一拖再拖，耽搁了两年，及见桑二公子心意坚决，方才书信一封，探问贺家的意思。”
“身子不好？”云羡书慢慢转过身去，伸手在旁边的迎春藤上摘下一朵淡黄色的迎春花，看着手中的小黄花，她道：“我却听说桑伯父建书楼、植桑果、教子弟、赋诗文、作书画，一派悠然自得呢？”
点儿想了下，“莫非称身子不好，只是借口？”
云羡书摇摇头，“我不知道，桑伯父归闲田园，如今桑家只有个老大桑庭之在京康朝中任从事中郎，贺家倒颇受朝廷器重，气势如日中天，一家是淡出朝局以换悠闲自在，一家则雄心勃勃意欲大有一番作为，虽说婚配嫁娶乃男女之事，可其实嫁的、娶的，都是对方整个家庭家族啊，而现在怎么看贺桑两家的追求，都有些不投机呢，当然，桑伯父也可能真的是长期抱恙，没法出远门，至少这几年，他确实没出过金庭。”
“嗯。”点儿又道：“桑睿写信给贺殷，大意是两家儿女都到了婚配的年纪，不知道贺晞茂是否有心上人，又或者贺家是否有意属的人家，若没有，希望两家可以结成儿女亲家，书信提亲尽管有些不够郑重，好在那贺殷对桑睿素来尊崇，也不以为意，倒因两家门当户对亲上加亲最为理想不过而欢喜，于是一口应允，定下此事，贺家答应的这么痛快，桑家连定亲的彩礼都省了，不过桑二公子也说，大婚之时，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绝不会让贺晞茂及贺家有半点委屈。”
云羡书愣愣地听着，过了半晌将手上的小黄花插入髪鬓，跟着一言不发继续朝前走。
点儿忙追上云羡书，“姑娘听我絮叨了那么多，竟没生气？”
“你说的那么详尽，无非是想告诉我逸之哥哥同贺晞茂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两家欢欢喜喜的心遂所愿……”云羡书停下脚步，望定就在眼前的潋滟楼，忽然长出一口气道：“那么我为什么要生气，他们两个人的事儿，又与我何干？”
“可姑娘你不是一直……”点儿有些疑惑，于是更加留意云羡书的脸色。
“是啊，逸之哥哥在我心中很特别，从五岁那年他一路护我平安，直至陪我找到父亲起……”云羡书顿住，因为她没想回忆往事，随即话锋一转道：“可再特别，我也不能阻止他喜欢别人，我凭什么阻止他喜欢别人？若他俩真那么好，随他去吧。”
“呃，大婚在即姑娘横插一杠是不可能了，点儿就怕姑娘因之伤心难过。”
云羡书想笑，或者说她想努力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但她只是唇角抽搐了一下，“点儿，你说不想消息突如其来，让我毫无心理应对，可给我这个突如其来消息的，不正是你么？”
“啊婢子……婢子……”点儿结结巴巴想解释，又明白姑娘说的没错，无论如何这个消息都很突如其来，而她由于心急和担忧，竟是莽撞了。
“什么都别说了。”云羡书头也不回道：“既然告诉我了，那就如你所言，给我时间缓缓，但今日休要再提半个字！今日是我两个姐姐选亲的好日子，你若令我坏了心情，又或者坏了春宴气氛，点儿，到时候莫要怪我不念情分，逐你出甘棠院。”
点儿倒吸一口凉气，姑娘的话带着明显的威胁的意味，自打小服侍姑娘，她还从未见过姑娘如此冷沉地放狠话。
“是，点儿明白！”小声地嗫嚅一句，点儿再不敢多话。
云羡书带着点儿上了潋滟楼，登上三层之前，她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先前僵硬的脸部肌肉因着搓揉好像松弛了些，云羡书终于挤出笑容，出现在家人面前。
“见过父亲母亲，叔叔婶婶还有哥哥姐姐们！”云羡书笑容可掬，态度温雅。
“老七啊，你来的正好，快快，瞧瞧这些成了的诗作里，有没有入眼的？”云矣似乎兴致不错，笑呵呵地招呼仆役，将自己面前的一摞纸笺给云羡书送过去。
云羡书施礼，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仆役捧着托盘紧随而至，并将托盘放在了桌案上，示意云羡书自便。
云羡书的手刚摸到托盘里的纸笺，那边二姐云芩书就笑道：“哎哟我说七妹妹，你一同桑家哥哥们玩作一处，就不肯回来了么？若不是让点儿去寻你，只怕等到酒宴结束，都不见你的影儿呢！”
云羡书手一抖，像是被什么烫了般急缩，未料回撤的胳膊肘撞上旁边的酒盏，酒盏噹的一声翻出桌沿，眼看就要坠地而碎，幸亏云羡书还算眼疾手快，竟顺势一接，将酒盏稳稳接住重又摆回桌上。
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云羡书抬眸，发现众目睽睽，大家对她的反应都有些讶异，于是只好自嘲道：“我还以为二姐姐是责我贪玩呢，正想解释，谁知笨手笨脚，差点干了蠢事，让父亲母亲，叔叔婶婶，哥哥姐姐笑话了！”
“咦？我是有些责怪，但你也不至于那么慌张啊？”云芩书奇道，想了想，又笑：“莫非，咱家七妹妹长大了，要脸面了，知道害羞了？”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望着云羡书的目光皆充满了爱怜与善意。
连云矣都忍不住捋着胡须，冲云羡书含笑点头。
云羡书没有辩驳，在众人的一片笑声中，重又去取托盘里的纸笺，如此欢悦的氛围，她却觉得自己，从来不曾如现在这般，忍得辛苦。
不知怎的，刚才云芩书“桑家哥哥”那四字，落在耳中，云羡书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那一刻她才猛然意识到，她失去了，正在、也即将彻底失去她的“桑家哥哥”，而且是她最为看重，最为牵念的一位“桑家哥哥”。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