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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败国暂宁
云羡书对郇忡印象的彻底改观，不是因为郇忡举荐了二叔云观。
试想在兄长子侄甚至下属幕僚都生出了不该有的觊觎之心的大氛围下，在兄长已经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似乎离皇位仅一步之遥的现状局面下，有几个人还能保持头脑的清醒冷静，从大局出发，为一国之命运做出果断的抉择？
郇忡的未雨绸缪，实属难得。
云观带领援兵赶到辛邑附近时，郇蕰、郇忡已在裂壑地带困守了十三天，死了三万兵，郇蕰自己也身负重伤，命在旦夕。
另一边云恭和云俭相互配合，不断冲击袭扰数十次，才逼退了西羯，令郇玄、郇熙解困，但郇玄、郇熙在与西羯的纠缠交战中，亦是折损死伤了上万兵马。
十月，郇忡和两个侄子会合，收拾残兵败将，引兵驻屯山阳，郇蕰也被护送至山阳救治，一行人进入兵营时，回首望身后，秋风遍扫大地，只见日暮斜阳苍凉。
郇蕰在山阳疗伤数月，将兵败之由推诿给豫州刺史没能凿通石门漕运，且为鲜卑所败后又弃大军于不顾，匆匆逃回东靖，豫州刺史不服，明明就是鲜卑一面狙击自己，一面切断了自己和大军的联系，使他们在石门前后无援，损失惨重，且他所负责的是开凿河道，以工程兵居多，战力本来就不如鲜卑的骑兵，以当时的伤亡情况，同鲜卑连周旋之力都没有，自然是考虑先撤，再寻求援军，如果不是他回来将大军粮草断绝的情况上奏，朝廷焉能迅速派出援军，救回郇蕰？
云观心知兵败豫州刺史有一定责任，但绝不是主要责任，一则粮草问题未能未雨绸缪早做打算，二则派军修河道却未做周全防护与支援，被人从中截断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扼住了己军的粮草命门，皆为主帅部署不周疏忽大意导致，也难怪豫州刺史不服。
不过郇蕰毕竟还是一朝大司马，十年间数度征伐，只能说有功有过胜负各半，在军中将领中仍有很高的威望，毕竟东靖国中像北宁苏艾那样一心想要收复北土为亲人报仇雪恨的不在少数，他们不在乎皇室如何皇权是否旁落，反而会因朝廷的自顾怯懦而失望透顶，只要郇蕰再次借北伐振臂一呼，他们还是愿意赴死而往。
所以，试图彻底抹杀郇蕰的功绩既不公平也容易引起军中哗变，而想铲除或削弱郇蕰的势力，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云观觉得就算追究郇蕰的冒进轻敌之责，也顶多不过是让郇蕰受到罢黜，丢了朝中官职，丢了朝中的部分权势，然郇家现仍盘踞的八州之地，将来就可能是个极大的隐患，到时，本就脆弱的东靖大地还要承受内乱纷争，岂不是和他云观所秉持的理念背道而驰？这，让他情何以堪，又有何脸面对兄嫂之灵以及东靖百姓？
云观压下了豫州刺史弹劾郇蕰的奏章，不仅未追究郇蕰责任，还派人带了酒肉前去山阳犒军，同时向朝廷奏请郇蕰之弟郇忡明理晓义胸襟坦荡，可召入朝中重用，在郇蕰养伤期间，替代其兄辅佐昱帝。
此时，庾太皇太后虽称危机已过，还政于朝，不再到朝堂上来听政，但实际上还是在幕后把持着幼帝，自然，云观的请奏也得到了庾太皇太后的认可。
然朝廷不追责，又是犒军又是征召自己的弟弟入朝，久谋深算的郇蕰，焉能看不出朝廷的盘算，于是他再度上表，请求朝廷治罪豫州刺史，贬豫州刺史为庶人。
消息传出，在云观犹豫未决如何处置时，得到消息的豫州刺史以为自己大祸临头在劫难逃，于征平三年元月愤然叛离东靖，领兵占据了武丘之地，并暗中向西羯通联。
豫州刺史的叛离为东靖引来虎狼之师，此是后话，征平三年四月，郇蕰移镇姑孰养伤，郇忡入朝被赐爵奉城公，录尚书事。
郇忡的入朝一改郇蕰之前独断专行之风，事事都是和云观及朝中众大臣们讨论商议，即使持有不同意见，也依据理法而论，且对年幼的昱帝和庾太皇太后都是十分恭敬，绝不逾越君臣之礼半步。
云观此前对郇忡只闻其名，及至真正相处之后，原本心存的一丝疑虑烟消云散，他之所以要趁着郇蕰重伤养病期间，将郇忡召入朝中，无非是想以郇忡来抵消郇蕰对朝政的干预，毕竟有郇忡在朝，也不能算削夺了郇氏一派的权势，无非是将原来郇蕰一人之权，分摊了下去，但若遇上与郇蕰利益相悖之事，如郇忡能稍有公允，做一点让步，其实自可压制住郇蕰的不满，甚至能将郇氏与朝廷的权力争夺化解为郇家人内部的意见相左。
云观做了最保守的谋划，因为他相信能未雨绸缪预估北伐失利最坏结果的郇忡，能行前预奏举荐自己的郇忡，其实还是有一丝以国为重的观念的，而同郇忡的真正相处，也让云观更加坚信，郇忡所秉持的理念与自己相似，既非愚忠皇室，更不求谋权夺利，他们关注或为之忧心忡忡的是一国之飘摇，民生之惨烈。
郇蕰还镇姑孰期间，东靖国内难得的，换来了少有的一段平静，云观和郇忡达成一致见解，都认为刚刚经历北伐，损失惨重并深受失败打击的东靖需要休养生息恢复国力，二人为此商议颁布了一系列有利于民生的国策，譬如减免赋税奖励耕织以及去徭役减轻刑罚等。
且郇蕰败退后，北方大地依然硝烟未散，西羯逼迫鲜卑，要求鲜卑将当初求援时许给的大片土地兑现承诺让给西羯，鲜卑却因东靖威胁的解除，开始了各种推诿和找理由，西羯忍气吞声，没有过多的同鲜卑纠缠，然派出救援鲜卑的两万西羯军，却仍陈兵于鲜卑边界附近，毫无撤兵之意。
云观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云礼感叹，一山难容二虎，西羯和鲜卑联手才刚刚击败东靖，便开始了利益纠葛，显见他们并没有将大败的东靖放在眼里。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