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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孤儿
安泽祠，广陵城郊外一座废弃已久的祠堂，不知从何时成了居无定所身无归处的流民们的聚居地，粮车还没抵达，便已有人发现，并招呼了祠堂附近的人，及至粮车越行越近，越来越多的流民们迎向粮车，驻足观望。
前面的粮车停下，似乎是在进行沟通，云羡书的车在最后，看不到也听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不免有些心急地撩开车窗帘子探望，突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跑了过来，看稀奇一样瞧着云羡书。
云羡书凝目打量这个孩子，七八岁的年纪瘦弱的就像一根刚刚冒出芽的小草，身上的破衣烂衫早已辨不出颜色不说，连孩子的四肢都没法遮住，一眼瞧去，会以为他身上只是挂着些破烂的抹布，脚上亦没有穿鞋，光着的脚丫和裸露的小腿，脏乎乎地蹭着不少泥灰，泥灰斑驳下，却清晰可辨地能看到不少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则仍透出殷殷血色。
再看孩子的脸，一张脸瘦得皮包骨，面呈菜色，唯有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珠子，在那张小脸上显得格外的大，也格外突出，突出的几乎有点变形，让人看得心头发颤。
“你叫什么名字？”云羡书望着孩子柔声问道。
孩子没有答话，却是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随后舔了舔干裂的唇，哑声道：“前面那些吃的吗？”
“是！”云羡书莫名地鼻头发酸，心头涌起的酸涩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是送给我们的吗？”孩子巴巴地问道。
“是！”云羡书再次答道，努力想挤出笑意，却只是唇角抽动了几下。
“那我能分一点吗？”孩子继续问。
“可以，都有！”云羡书肯定地回道。
“我是说……”孩子眨了眨眼，忽然垂下头，小声道：“我娘前天饿死了，她把最后一点能吃的草根都留给了我，如今我就一个人，你们会单独分给小孩子吗？”
“会！”这次不是云羡书在答话，而是身边红了眼睛的点儿挤过来凑到窗口，点儿道：“无论老幼，每个人都能分到，放心吧！”
小孩子愣了愣，似乎是在确定点儿话的真假，随即给云羡书等鞠了个躬：“谢谢你们！”
抬起身时，他又问道：“姐姐你们是官府派来的吗？”
云羡书摇了摇头。
那孩子便点点头，“我明白了！”
随后他再看了云羡书一眼，“那我回去等着就可以了吗？”
“回去等着吧”，云羡书追问道：“你家里还有大人吗？现在是谁在照顾你？”
孩子道：“没人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云羡书这时终于挤出笑意，“好，相信姐姐，一会儿就有吃的啦！”
“谢谢您！”小孩再次道谢，转身离去，云羡书这时才发现孩子一瘸一拐，似乎脚上除了那些可见的血痕，还另外有伤。
云羡书关注孩子的脚时，没防着孩子突然停下，转脸对她喊道：“忘了说，我叫历易，姐姐！”
“历易？”云羡书怔了下，也竭力笑着对他道：“我姓云，名羡书，你叫我羡书姐姐就好！”
孩子挥了挥手，以示告辞，小小的身影独自一瘸一拐往林中走去，很快便没入树丛后。
“姑娘？”点儿从车窗口缩回身，揉了揉红红的眼眶道：“流民中有多少这样的孩子？爹娘和亲人都没了，他们要怎样活下去？”
云羡书缓缓放下车帘子，呆呆道：“你没听见吗，点儿，他娘前天才死的，活活饿死的，若是我们能早一点……”
云羡书说不出话来，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内疚，若是她能早一点筹集到粮食，或许那孩子，还不会变成孤儿，为什么，她明明知道流民们急等粮食，却还是拖了好几天，只为避过桑敬之等人的反对和诘问？
“姑娘啊！”桂嬷嬷眼见云羡书脸色发灰，眼中凝泪，忙搭手向前，一把握住了云羡书的袖腕道：“人啊，生死有命，南逃那么多艰难险阻都熬过来了，偏偏就没能挺过这几天，合该也是她的命了，好歹孩子如今安全了，又有了吃食，就能活下去，姑娘千万别胡思乱想，无端自责啊？生逢乱世，百姓平民哪个不是命如草芥，谁能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绝望中，明天还会不会等来希望呢？咱们能把粮送到，也算尽了咱们的力了，其他的，咱们想管也管不了啊不是，天下流民，哪天没有病死饿死者，那死于胡虏铁骑下的，更是不计其数，咱不也只有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吗？”
“是啊，姑娘”，点儿怯生生道：“孩子娘饿死，不怪你，要怪，也应该怪官府，这么多天都没个解决事儿的，若早好好的安置了他们，何至于如此？”
“嗯”，桂嬷嬷点头，接着对云羡书道：“你看点儿这脑子不大灵光的丫头，都能看明白的事儿，姑娘你可别犯糊涂！”
“我……”点儿张了张嘴，本想反驳桂嬷嬷，自己究竟哪儿不灵光了？但看云羡书脸色不好，只得将话又咽了回去，吃了个闷亏。
“知道了”，云羡书拍了拍桂嬷嬷的手，“我没事儿，不过我刚想到一个问题，流民中或许有不少病患，得找大夫来给他们瞧瞧。”
“哦，大夫啊？”桂嬷嬷琢磨了一下，道：“流民们一路颠沛流离，不晓得受过什么伤，身上染病没有，确实也需要大夫来给他们统一瞧瞧，不如这样，艾珠不是熟悉广陵城里的医馆跟大夫吗，等咱们回去问问她，然后由咱们出钱请几个大夫过来安泽祠，姑娘意下如何？”
“好，我正有此意！”云羡书长叹，刚想再次撩开车窗帘子，看看外面的情形，马车忽然挪动了。
跟着有人传话过来，“姑娘，向帮主已经和流民首领柳巡谈妥了，咱们的粮食车马先停去安泽祠前，收拾场地，柳巡负责召集和组织流民。”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