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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怕鬼鬼就会来,史岳峰成功地说服了方雅琴成为他在县城的卧底,心情当然是愉悦的。但是走出县城忧虑就袭上了心头,他最担心日本人和张学良的政府搅合到一块,这样一来对平谷的土匪势力发展会非常不利,结果就如他担心的那样,他们之间的谈判最终果然达成了一致,日本人如愿以偿地加入了追捕者的行例中。
中方代表王学民对于谈判地结果比较满意,感觉日本人并没有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就是谈判地胜利,轰动全省的洋行惨案以平缓的姿态停了下来。下面的事情就是尽快地找到抢劫者,给日本人一个满意地答复,给黑河镇人一个交代,那就是内部问题了。
别看王学民在日本人面前态度温和,温文尔雅,回到了吕团长的团部,王学民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说话也没有那么客气了,没有等吕团长召集手下人到齐开会,布置任务,就在团部对吕团长进行了训斥。
“吕团长,在你的防区出现了这样令人震惊地事情,你是有责任的,少帅也是很生气的。如今的中日关系本来就微妙,这你应该知道。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人随着国力上升,已经露出了獠牙,胃口一直很大,早就把东北当成了嘴里的肥肉,挑衅地事情不断发生,少帅之所以每次都在让步,就是不想给日本人开战地口实。可是……”
“王高参,你说的这些我不明白,我是个军人不懂政治,不过有一点我就是不明白,老帅在的时候,日本人也没少找我们麻烦,可是东北军并不吃亏,也不退让,怎么到了少帅的时候……”吕团长没等王学民把话说完,忍不住就抢过话去,说到后来才发现自己说露了嘴,赶紧打住了。因为他的话中明显有着对少帅的不满,要是王学民把它学给少帅,他就惨了,可是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只能自认倒霉。
对于吕团长犯上的话,王学民虽然皱起了眉头,但是只能暗暗地叹气,知道吕团长说的是心里话,也是实情,所以并不想就此指责他。因为他知道,吕团长打仗是很勇敢的,之所以官职原地不动,就是坏在他的嘴上,这样的军人他是喜欢的。
王学民明白,在东北军少壮军官中,对于日本人飞扬跋扈有气的,并不是吕团长一个人,而是一批人,只是这些中下级军官并不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了,因为老帅的离去,东北军的灵魂没有了,拿什么硬气?少帅的威望远不能够和老帅相比,能力更是不如老帅,双方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他在老帅突然去逝能够控制住局面已经是勉为其难了,你不能指望他做的更好。其次张作霖在的时候,整个东北是独立的,什么事情他一个人说了算,脑袋上没有婆婆,他愿意和日本人怎么玩就怎么玩。现在不同了,东北已经易帜,像这种重大的外交事件必须听从中央的,少帅并没有自主权。此时的中央政府正在全力地围剿苏区红军,明知日本人的野心在不住地膨胀,也只能委曲求全,避免中日之间发生冲突。
在这样特殊地情形下,发生了日本商行被抢劫杀人的惨剧,不是在给对方发动战争寻找口实么?这里的是非曲直并不是吕团长这个级别的官员能够知道的,能够想到的,王学民也不可能为他解开这层面纱,有些事情只能是上层知道。
“行了,吕团长,不用发牢骚了,不管怎么说,在你的防地发生惨剧都是你的失职,就算被杀的不是日本人,你能够逃脱责任么?所以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凶手,给上边一个交代,再不能出现如此重大地纰漏。”
“是,王高参还有什么指示?”吕团长尽管心里一百个不高兴,也只能表示照办。其实他心里明白,如果这次惨案遇害的不是日本人,上面不会这么重视。
“日本人好像怀疑案子是我们军队干的,所以他们要求参与其中,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们发现了这些日本人的什么秘密,你的部下私自行动了。”
王学民是从老兵上去的,下面有些什么蝇营狗苟的勾当还是明白不少的,所以略略停顿了片刻又问道。据他所知,在这方圆百十里,只有绺子和驻军有能力干这种事,从他在现场勘察地情况看,的确不像绺子干的,那么当地的驻军就嫌疑最大。黑河镇离日本开拓团的驻地不过几里地,双方难免有些磨擦,军人出于报复而杀人,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
“不会。”吕团长立刻否认了这一点。“我们虽然怀疑过那些商人可能是日本间谍,但是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谁也不会动他们,这一点我的手下都明白,他们不会胡来。”
听见吕团长信誓旦旦地下了保证,王学民终于打消了心中的疑虑,长出了一口气。他是真怕驻军参与其中,被日本人看出破绽,那就糟了,或许就因为这件小事引发一场战争也未可知。世界上某些大的战争都是由小事或者小人物引发的,比如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不就是因为塞尔维亚青年的草率刺杀,最后演变成了世界大战?“那就好,只要没有军队参与,事情就好办多了,至于后面破案地事情你看着办吧!不过要快。”
吕团长答应了,看见王学民说完话要走,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把王学民送走了。不过王学民一走,他的心里就乱成了一团,此时此刻他不希望有个监军在身边盯着。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猜不出案子是什么人干的,如果不能确定什么人做的案,就算他浑身有水牛般的力气,也不知道往哪里使。
要命的是,上峰和日本人合穿一条裤子,追的很紧。日本人还派来个叫小原的少佐监视他们,等于在大门口加了一条狗。吕团长想着就狠狠地吸了一袋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警卫排长孙国华,命令传令兵把他喊进来,这当然是谈判的时候孙国华的无心插话给他留下地印象太深了。
“孙排长,你说,袭击日本人的案子是谁干的?”看见孙国华走进来,吕团子劈头就问,没有任何前奏和铺垫,这就是他做事的风格,雷厉风行。
孙国华被吕团长的突然发问弄愣了,足有几十秒钟没有回话。因为在过去来说,讨论这类重大的问题,他这个小小地警卫排长是没有发言权的,吕团长也不会咨询他,他手下有一群参谋,还有他最信任的几个营长,哪里轮到他的分。可是当他看见吕团长那双鼔凸的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自己,终于明白吕团长在玩真的,自己露脸地机会来了。虽然一时间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用坚定地语气说:“是绺子干的。”
“胡说,绺子作案从来只为了钱。日本人的钱柜他们并没有动。”在这个问题上,吕团长和日本人的思维一样,也因为这一点而怀疑不是绺子干的。
“团长,您忘了,日本人的枪没了,对于绺子来说枪比钱更重要。”孙国华回答说,口气仍然决绝,没有任何退让。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正确,他进一步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团座去勘察现场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了枪击的痕迹?而且子弹都是日本人生产的,那就是说,日本人还击了,很有可能是袭击的绺子没有时间抢钱,仓惶地逃跑了。”
“绺子看见钱比看见爹都亲,他们会扔下钱财白忙活一场?”吕团长还是有些怀疑,眼睛眯缝地看着孙国华。
“团长的话自然有道理,我猜这些人开始的目标可能是抢钱,但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些日本商人都有家伙,双方就进行了火拼,这自然花费了不少时间。而且枪声响了,驻军很快就会赶来,他们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和生命比较起来,钱还是次要的,再说绺子有了家伙,抢钱地机会还怕没有?”
吕团长想想,觉得孙国华讲的在理,绷紧地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他刚才提问只是临时抱佛脚,找来孙国华随便问问,并没有真想得到答案,没有想到孙国华真的有两下子,几句话就解开了他心中的疑团,不能不对他刮目相看。心说真的没有看错人,这小子是个干才,应该重点栽培。
孙国华刚刚从东北军校毕业当见习排长,当然有一肚子雄心壮志要展示自己的抱负,脑子里没有那么多陈规陋习,遇到被上司赏识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有什么话不敢说?偏偏吕团长这个人爱才,孙国华的话让他感觉到了有理,尤其是孙国华并不畏上,这在东北军的军官中是不多见的。再联想到他在日本人面前说的话,吕团长似乎发现了孙国华是个难得的人才,让他当警卫排长是电线杆子当筷子——大材小用了,因此就扬起了眉头说:“说的好,妈了巴子,警卫排长别干了,到团部来当参谋。”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就因为说了几句话,转眼间就官升一级了,孙国华立刻被闹愣了,当他知道这不是吕团长在开玩笑,差一点没有笑出声来。要知道,在和平年代官升一级是很费劲的。要么你有钱,要么你有人,否则按资排辈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孙国华到不是家里没有钱,但是他这个人自认清高不愿意这样干。在他的骨子里是军人要想博取功名,就要靠战场上的真刀真枪,走后门靠裙带升官那是做军人的耻辱。
吕团长可不知道孙国华在想什么,看见孙国华出门之后,独自来到了作战室,对着墙上的地图沉思起来。平谷虽然是个县城,但是管辖的地域很大,这一带的绺子虽然没有太大的规模,但是绺子人数不少,分布很广,大大小小地绺子至少也有十几拨,这是因为平谷县城商业发达,是黑龙江地区的交通枢纽。因为平谷县城的商业发达,所以带动了周围的县镇经济,本地经商的人不少,老百姓相比别处的人富裕,所以就被众多的绺子看好了,纷纷到这里安营扎寨。
吕团长眼睛看着地图,心里却在划弧,不知道怎么出兵为好。围剿绺子本来就是麻烦的事,派兵少了部队要吃亏,派兵多到是能行,可是这么大的地区,他只有一个团的兵力,哪里够用,弄不好还可能形成前门驱虎,后门进狼的局面,那就糟了。所以吕团长站在地图前半天,把屋子里抽成了烟囱,也拿不定主意派多少兵。既然想不出好办法,吕团长就不准备想了,直接把任务安排下去,难题留给部下,这是他做事的一贯作风,谁让他是团长呢?谁让他掌握生杀大权呢?
这就要看看谁是倒霉蛋了。他脑子里开始过筛子,一营长显然不行,他是他的铁杆心腹,不能把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交给他。二营长比较有谋略,只是性格软弱,不适合和土匪作战。看来只能让三营长带两个连去了,留下一个连看家,对,就这么办,想着,他抓起了电话。
电话打到三营长占旭刚的办公室,他刚好从外面回来,帽子上都是灰土,脸上汗津津地,显然是去了操场。他属于那种典型的,浓眉大眼的东北大汉,络腮胡子挂满了半边脸,左眼角上有一道刀疤,面容看起来比较凶恶,算是吕团长手下的第一猛将,打仗从来不计生死。
接到吕团长的命令,他到没有想很多,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在他看来,军人生来就是作战的,至于和军阀作战,和土匪作战没有什么不同。况且他也没有觉得这次战斗有什么不妥,有什么为难,堂堂地东北军正规军,对付几个乌合之众的土匪,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勤务兵,通知一连长到我这来。”说完,占旭刚双腿劈开坐在了椅子上,卷起又粗又壮地关东烟吸了起来。他知道一连长许东胜是本地人,对绺子应该不会陌生。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报告!”许东胜走了进来。“营长,你找我?有什么吩咐?”
“坐,妈了巴子,上边派下活了,让咱们去打绺子。”占旭刚随着话音,喷出了一口浓浓地烟雾,把吕团长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营长,听你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日本人的商行就是绺子干的。”许东胜说。
“别管那么多了,上面既然认定这件事情是绺子干的,那就是绺子干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是本地人,应该对平谷的绺子有些了解,你就说说他们的情况。”占旭刚皱着眉头说,他不喜欢部下提出为什么,他自己也从来不这么干。
许东胜有些失望地看了占旭刚一眼,把冲到嘴边地话咽了回去,很想提醒一下对方,这可能是个陷阱,但是看看占旭刚的表情,分明是不想让他多说话,心说何必讨这个没趣?
“营长,在平谷县地区有十几股大一点的绺子,他们主要盘踞在飞虎山一带,其中最大的一股绺子有一百多人,七八十条枪,当家的叫刁得胜,绰号刁老大,枪法很准,曾经当过兵。剩下的绺子规模都不是太大,也有几十条枪的,也有十几条枪的,人数都没有飞虎山多。”
“这么说,全部绺子的枪加一块也就两百多支?”占旭刚听到这眼睛睁大了,眼角里明显地露出了轻视之色。
“是!不过他们打仗挺生猛的,不怕死的亡命徒不少。”看见占旭刚轻视绺子,许东胜感觉不妙,连忙补充说。“如果两军对垒,他们当然不是对手,但是他们占据地利,走惯了山路,咱们打绺子还是要小心为妙,别着了他们的道。”
“哼!就这样的一群人也叫部队?你就看好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占旭刚说着站了起来,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把文书给老子找来。”
“营长,找文书干什么?”许东胜奇怪地问。
“你没有读过兵书?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也。我们不是不知道是哪股绺子做的案,那就给每一股绺子下通牒,限期把凶手交出来。过期不交,老子就发兵,借这个机会,把平谷县四周的绺子收拾了,给平谷老百姓一个晴朗的天,是不是一举两得?”
占旭刚边说边露出得意之色,仿佛那些绺子见到了他的通牒就举手投降了,他则不费一枪一弹就大获全胜了。
“营长,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听到这许东胜不能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古以来骄兵必败,何况占旭刚并没有和绺子打过交道,并不了解绺子的特性。许东胜知道,这些常年打家劫舍的土匪,本性顽劣,不容易认输,别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们是见了棺材也不一定会落泪。别说是他占旭刚下的通牒,就是吕团长下的通牒,他们也不一定会买账。
“营长,这样干等于给绺子传递消息,他们会提前做好准备的,对我们不利。对待这些手上沾满鲜血的绺子,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有用枪说话。我们应该趁他们没有警觉,采取偷袭地方式,一鼓作气地把他们打垮,这样把握才大一些。”
“许连长,你还真把他们当成对手了?哈哈!在我眼里,这些人不过是穿上军服的老百姓,有什么战斗力?算了,你回去准备吧!我这是先礼后兵,他们要是不识抬举,我就直接灭了他们。”
话说到了这会儿,占旭刚已经感到胜利在望,根本听不进去许东胜的话。在他看来,他的部队打绺子,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还要用上那么多的心思,这也太抬举绺子了。他参加过大大小小多少次战争了,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几次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还能栽在绺子手里,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就在这时,身体干瘦的文书走了进来,占旭刚就彻底地把许东胜扔在了一边。“我说你写,不用改一个字。平谷地区绺子听好了:限你们三天内把抢劫日本商行的凶手交出来,过期不交,大军到日,扫平你们的山寨。XX军、XX团、XX营营长占旭刚。”
在一边的许东胜,目瞪口呆地听着通牒,心里暗暗地叫苦,他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就走了出去,心说一切听天由命吧!
平谷地区的大大小小绺子就像许连长说的,虽然有十几股,规模都不大,自然要以飞虎山为首。飞虎山树深林茂,地势险要,是天然的土匪洞穴。
当年刁得胜一怒之下杀了欺负他的排长,怕官府找到他,专拣人迹罕至的地方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这里,靠着手中的一杆枪,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后来实在熬不下去了,就下山抢劫成了土匪。通过这些年不断地打打杀杀,终于被他闯开了盘子,成了远近闻名的绺子头。
这些年他之所以没有被官家剿灭,因为他始终奉行一个原则:不和官家作对,不惹官家。至于对付比他小的绺子和客商,下手绝不留情,所以这一带的绺子慑服于他的淫威,无不对他恭恭敬敬,他也自然成了这一带的山大王。史岳峰在蘑菇岭开山立窖,事先没有通知他,这就等于侵犯了他的权威,所以他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假如史岳峰真要强行举行立窖大典,他真的会带领全寨人马杀到,让蘑菇岭天翻地覆,这就是他的为人处世哲学。
在平谷地区这一疙瘩,不能让任何绺子不服从飞虎山的管辖。史岳峰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决定退避三舍,使出了嫁祸江东的计谋。当然,史岳峰这样做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血沃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