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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中期思想界是政统影响道统,成为官方话语的垄断,康乾时期,封建体制日益堕落,经世致用的学问也已失去应有的地位,以娱乐遣情功能为主的通俗文化则占据了一席之地,清代的诗歌虽不是科举考试的内容,却是继续着传统的文学形式,仍被视为士大夫们所应该具有文化素养,而戏曲则属于通俗文化层面,但在清朝严厉的文化专制之下,对戏曲也是严密监控的,著名的剧目《长生殿》就曾让数位大员丢官,贬谪一生,如赵执信,查慎行。而《红楼梦》却以戏曲为情节之度脉金针,隐伏了在富贵繁华之地,书礼隆盛之乡的贾府中的重重危机,无一闲笔,情节勾连曲折,隐显互映,极尽能事,深刻的写透世态,洞穿人性,描活了封建末世里的人生百态。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甲戌本的评点里对《红楼梦》里戏曲暗示后文情节发展都有很多记述,如元春点的《豪宴》,《长生殿》,《邯郸梦》,《牡丹亭》四折戏,分别隐伏了贾府之败,元妃之死,甄宝玉送玉,黛玉之死。除此之外,统看《红楼梦》一书的小说笔法也是集合了多种文体的表现手法,如史书的春秋笔法,画人物的皴染法,戏曲的象征手法等等之外,也同时以戏曲表现了清代的统治者对戏曲的矛盾态度,暗示出清代世风日下,文化堕落的过程。
作为书香世代的荣宁两府,恪守传统礼教,作为世家大族,那是把《西厢记》,《牡丹亭》作为禁书,黛玉因说了两句西厢记和牡丹亭的句子,就被宝钗当作黛玉的把柄来劝化她,宝玉得了《会真记》的书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只是私下里密看,这都是传统书教,礼教对后代教育的严格,但是《西厢记》和《牡丹亭》本是启发人心,情真意厚的好书,正如《红楼梦》里所说的文理细密的书,那么《红楼梦》里作为荣宁两府的统治者们,他们又如何看待戏曲的呢?
荣宁两府对此类戏曲的传奇本子视为禁书的紧密防范相反,在贾府的日常生活里,戏曲的演出却是必备之内容,贾府及四府,无论在庆生,省亲,打醮等大事上要演戏,家养的戏班子,随时出演剧目,很多剧目的内容却渊源于禁书。
在元妃省亲一回里,贾府正式重大的礼仪活动,元妃点了四出戏,《一捧雪.豪宴》,《长生殿.乞巧》,《邯郸梦.仙缘》,最后却是《牡丹亭.离魂》,贾薔又让龄官出演《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二出,后来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校本》第三十六回,宝玉央龄官唱袅晴丝一套,龄官曾说道:“前儿娘娘传我们去,我还没有唱呢。”《袅晴丝》是《牡丹亭》里《惊梦》的唱腔,说明即便是皇宫大内这些剧目也是可演唱的,贾敬过生日,凤姐点了《牡丹亭.还魂》,《长生殿.弹词》两出,这样的矛盾性在《红楼梦》是显而易见的,有学者考证,贾母所看的《西厢记》与宝黛共读的《会真记》无论在语言风格,思想境界都是有很大差异,贾府常演出的是南曲的《西厢记》,文字粗糙,格调低俗轻浮。
贾珍在邀宝玉去听戏,演的是《丁郎认父》,《黄伯央大摆阴魂阵》,《孙行者大闹天宫》,《姜子牙斩将封神》,文中写到“倏尔神鬼乱出,忽又妖魔毕露,甚至于扬幡过会,号佛行香,锣鼓喊叫之声远闻巷外。”作者描写时极其克剥,宁府只取这类热闹熟滥的闹剧狂欢,沉迷于声色乱舞,贾敬过生日,王夫人,刑夫人等听的《双官诰》却是清代富贵人家喜欢上演的教化戏文,凤姐来了又点个《还魂》,《弹词》。但凤姐本就不认识字的,但她口角伶俐,能讲笑话,会说故事,她看戏也不会太侧重戏文的方面,更注意故事好看,人物扮相。所以在《第二十二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制灯谜贾政悲谶语》她才开玩笑说那小旦活像林黛玉的样子。
而贾母是有一定的欣赏水平,叫芳官唱一出《寻梦》时写道:“只提琴与管箫合,笙笛一概不用。”戏曲是歌舞,唱腔乐律的配合,听戏的曲韵之美,显见贾母是懂戏的,但在此之前她又说了一出掰谎记,认为说书的大多都是才子佳人的谎言,全没一点真事儿,又说忘了书礼也就不是佳人了。虽说书和戏文相比有差别,也确有那等淫滥之书,但要说仅因为私下定情,就被说成不知书礼,目无父母的人也未免过分,难道只有在包办婚姻之下的无感情的婚姻才是佳人的归宿吗?此类的戏曲故事,那在贾母等统治者的眼中自也是不好的。
因而贾府折射了当时统治者对戏曲,鼓书等的俗文学的看法,只是当成玩乐,从不当真作数的,但是他们也怕戏曲的移人性情的作用,指为诲淫诲盗,所以他们教化后代时,更不许贾宝玉,林黛玉等人看这类的杂书,听戏也多只图个热闹,切不可全往心里去认真当个事儿来寻思。贾府的统治者表面上抱着封建纲常伦理不放,其实伦理纲常重视真情实感的本义,却早已淡化了。
清朝的统治者站在维护封建礼制的立场,大众通俗文化从来是严格控制的,他们以正统主流意识为导向改编剧本,在《红楼梦》里就表现喜欢戏曲场台上的排场热闹,乐声的美妙,重视的是戏曲的娱乐功能,而对剧本内容的深厚内涵则抱着攻击和忽视的态度。
足见当时的世家大族们充分发挥的是戏曲的娱情作用,以声色来麻木灵魂,却对于戏曲反映的真爱的追求,反抗封建礼教的方面,从不认可,如此这般,戏曲就变成欲望的欢场,豪门的盛宴,贾府内部的**无度,勾心斗角,抒发真情的戏曲剧目竟被严格监控,以假换真,早就失去书礼的真义。
同时戏曲的本身也渐渐失去民间文化中吸取的抗争和平等的鲜活意识,王国维先生在《宋元戏曲史》里记录的宋元戏曲里,不少戏曲虽有恢谐打诨的同时又特别敢于讽上,无视权贵的一面,有的戏曲竟敢直接拿当时听戏在座的官员调笑取乐,明代有的时事剧敢于痛骂高官,比如王世贞的《鸣凤记》。而在清代文网严密,统治者对戏曲重视的是感官享受的功能,对戏曲以庸俗化,功利性审美则开始突现,比如宝钗,王熙凤为逢迎贾母专捡其喜欢的戏文,薛蟠之流以淫心看待优伶之辈,当贾府未落败之时,贾府内在的功利为主的复杂人情关系,奢华荒淫的生活内容已透露出其败灭之象。 半醉半醒品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