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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剑是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他爸的电话，声音听起来有点慌张。

　　“没回家？什么意思？怎么回事？”韩剑不自觉攥紧手里的方向盘，眉头也锁了起来。

　　“她下午说出去走走，就一直到现在还没回家。”韩父说。

　　“下午……”韩剑瞥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五点半。“几点？去了多久？你怎么没一起？”

　　“三四点钟吧……今天我们帮你收拾屋子，又是擦又是洗的，我累了说想打个盹儿，她突然说要一个人出去走，结果我醒了她也没回来。”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一般他们出去溜个弯也就是半小时一小时，韩剑心想。但此刻他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

　　“你先待在家里等着，我开车去找。”韩剑挂了他爸的电话，又给刚在店里分开的骆冰打电话。

　　“喂？怎么了？才分开就想我了。”

　　“说正事。”韩剑沉声道。

　　骆冰本来还带着笑意，听他这么说，也不禁蹙眉。

　　“什么事？”

　　“我妈出去遛弯，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回家。你现在到我们家附近，帮我一起找找。”

　　“好。”骆冰回答的干脆，同一时间已经打了方向灯猛踩油门，拐向他们家的方向。

　　电话没有挂，骆冰又询问了几句。

　　“你别担心，会找到的。”他安慰道。

　　“嗯……”韩剑不置可否，“骆冰……”

　　“我在。”

　　“我觉得……她可能知道了。”

　　“……”骆冰在电话里沉默片刻，“因为护照？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我爸说他们下午打扫房间了。”韩剑抓紧方向盘的手心微微冒出汗，他身上涌起一阵一阵的寒意。

　　“没事的……知道了也不是坏事，她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想一想，你别着急昂？”

　　骆冰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他希望韩父韩母知道他们的真正关系，但更希望得到理解和支持，而不是不管不顾地往他们那儿扔一颗□□，然后剩下一片焦土最后痛苦的还是他们自己。

　　坦白和被发现，到底哪里更糟糕？骆冰一时也说不上来，没有发生的事情只能成为假设，而假设永远会比现实美好一些，所以人们总是陷在悔恨里出不来。

　　两人保持着通话，一路向自家那片区域疾驶而去。他们商量好从一南一北进入，分头寻找。

　　这边的社区不像国内，没有什么小区的概念，没有围栏没有大门，所谓社区，大起来从南到北开车都要十几分钟，走路可以走上几个小时。各种岔路、差不多的房子，就算认路的人也会走错，更别说是个不认路不识洋文的中国老太太了。

　　更惨的是，这边路上鲜少有人经过，真出点什么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

　　但好在现在是夏天，总还有人愿意出来散个步遛个狗，韩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并且乞求天上各路神仙，保佑他妈，一定要平安。

　　韩剑在社区里绕，不放过任何一个岔路，绕的自己都有点晕头转向，好像个无头苍蝇。一些路他也不熟，有时候走了两遍才发现刚才来过了。

　　夏天的日照时间特别长，过了六点，看起来还像是下午三四点，今天太阳也特别大，天上连一朵可以遮天蔽日的云都没有。

　　车里扬声器突然传来一串警笛声，由远及近。

　　“骆冰？是你那边吗？”

　　“是，我过去看看。”骆冰知道韩剑在担心什么，他一句废话没有，直接跟上了刚才从他身边驶过的救护车。

　　韩剑索性打了双闪，把车靠边停下了等对面的回应。他脱力地趴在方向盘上，心脏砰砰跳得剧烈，手臂上一阵一阵起着鸡皮疙瘩。

　　然后他听见那边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接下来几秒钟简直度日如年。

　　“韩剑，去***医院。”骆冰快递报出一个名字医院名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消息是人找到了，坏消息是现在他们正赶往医院。

　　“什么情况？你看清了吗？”韩剑在骆冰之后到达，一进急诊中心，骆冰已经在门口候着他，韩剑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像当年他在吊桥上抓住对方那样，声音不住地颤抖。

　　“别担心，医生说是低血糖导致晕倒，不过倒下的时候太突然，手上脸上有一些伤，已经处理了。照了脑部CT，没有颅内出血，但可能会有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一晚。”

　　骆冰把人抱进怀里，轻轻的顺着他的背，声音低沉而有力，韩剑的情绪也渐渐被他平复了些。

　　“给你爸打个电话，别叫他担心了。”

　　“好。”

　　韩母还没有醒，现在是饭点，骆冰点了份外卖送到韩父那里，自己则和韩剑坐在一楼的food court解决。

　　各种各样的东西他都点了一些，但韩剑只喝了两口咖啡，手里拿着叉子搅着眼前的色拉，也不见往嘴里送。

　　“需要我喂你吗？”骆冰问。

　　韩剑思绪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突然被他拉回来，眼神还是懵懵的。

　　“嗯？”

　　“嗯什么嗯……你多少吃点东西，晚上说不定需要你陪夜，到时候饿了只能吃没有味道的罐头汤和苏打饼干。”

　　韩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罐头汤苏打饼干，说的是之前骆冰那次乌龙自杀事件韩剑给他弄的吃的。

　　他苦涩地扯动嘴角，现在真的笑不出来。

　　“在想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要不我来猜猜……”骆冰凑近桌子，包覆上对方的手背，“你是不是担心等一下怎么跟咱妈交代？”

　　韩剑抬眼看他，没有说话。

　　“没事，有我在。要不我去跟她说，我给她找个趁手的棍子啥的，她要打要骂都冲我来。”

　　“神经病……”韩剑终于被逗笑。

　　是啊，不过是被打一顿，韩剑心说，最坏也不过如此，米已成炊，最多就是能让她妈发泄一下，事情可能也就过去了，他们总不能把他绑回去，他都是要三十的人了。

　　可现实永远比你以为的更糟糕。

　　护士来通知说病人醒了，韩剑和骆冰赶紧回到病房，可到了门口，韩剑又有点却步。

　　骆冰拍了拍他的肩头，替他打开门，然后一起迈了进去。

　　韩母本来闭着眼睛，听到门口的声音才睁开，看了一眼来人皱了皱眉把脸撇向另一边。

　　“妈……”

　　“别叫我妈。”韩母厉声道。

　　骆冰抓了抓韩剑的手，然后上前一步挡到他身前，笑着问：“阿姨你感觉好点没。”

　　“你也别叫我！好不了了！”

　　这两句话足以证实韩剑心里最害怕的猜测——她妈知道了。但知道多少，他还没摸清底。他想到地下室储物间里那些东西，有些可能直接能把她妈气死，如果他妈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用的话。

　　“阿姨，你能不能听一下我们的解释。”

　　韩母背对着他们，其实眼泪已经滑了下来，浸湿了枕头。她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样的两个男人拍照需要搂着脖子亲嘴，在她们那个年代，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但都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屁精”的。

　　所以他儿子是个变态吗？怎么会呢？明明他差点就和一个女孩结婚了，怎么转眼就……

　　韩母心里的自责大过于愤怒，她觉得是自己的错，非要把孩子送出国，结果别的没学会，怎么学了这些？

　　她知道国外思想开放什么人都有，但真的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知道她绝对不会送韩剑出来。

　　骆冰还想说什么，突然有人来敲门，医生说需要和病人家属说明一下情况，韩剑和骆冰面面相觑，法律上他们其实都是病人家属，骆冰觉得相比之下，可能医生那边更轻松一点，便拍了拍韩剑，示意他和医生过去，自己留下来面对韩母。

　　韩剑没有马上答应，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对方的眼睛，还在询问到底是不是应该他留下来比较好，事实上作为儿子，不管是哪一边都是他的义务，而现在骆冰却要替他担下一半。

　　骆冰冲他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放心，我有分寸。

　　韩剑才终于和医生出去。

　　随着房门轻轻的合上，病房里又陷入的尴尬的安静。

　　韩母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们一眼，骆冰轻叹一口气，走到她床边，搬了把椅子坐下。 寒冬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