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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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剑说要陪父母回国,韩母第一个赞成,但表面上却没表现得有多开心,对韩剑的态度一直不温不火,甚至有点故意阴阳怪气。她深知要把儿子从“歪路”上掰回来,道阻且长。
韩剑实在没辙,每当他想和他妈好好谈谈,他妈就总是一副:你改不改,不改免谈的态度,就算韩剑这种心大的人,也被折磨得有点精神衰弱,更何况还有更棘手的问题:怎么劝她妈去看病。
韩剑休息了两天又回到餐厅工作,走之前他必须把这边的事情料理好,要不然叫他怎么安心。但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频频出错,这在下属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他们的老板,一向做事一丝不苟的HAN,居然也会有今天?要么是他吃错药了,要么就是BING惹到他了吧。
员工私底下纷纷猜测,但也没人真敢去过问。因为两个老板今天脸色都不好看,管外场的BING和负责内场的HAN,今天说话的机会只有下单的时候,尤其是BING,刚才还笑脸迎客,转脸就一副冷若冰霜,瞎子也看出来,他们俩这是有事!
终于熬到下班,员工们跟撤离战场没什么区别,转眼间就都跑没影了,内场外场已经收拾完,关了灯,唯有经理办公室还亮着,门开着一条缝,有微光逃出缝隙洒到走廊里。
“骆冰,你别这样。我妈病了,我必须回去。”自从韩剑昨天晚上跟骆冰说了他要回国的事,对方就一直这个态度,拒绝交谈。
骆冰手里捏着根笔,盯着供货商发来的最新报价单,订货一向不是他在负责,但韩剑走了以后,里里外外就都得他一个人包办。
手都在发抖,骆冰怎么会不知道韩剑必须走,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无可奈何,他心里堵得慌,直觉如果这次放韩剑回去,他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骆冰,你说句话!”韩剑心里也毛了起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跟我商量,你只是通知我,我还能说什么。”
韩剑啧舌,知道对方在闹情绪,可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哄他。
“多久?”
“什么多久?”
“多久回来?”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韩剑只得老实说:“不知道。”
骆冰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起身,手中的笔狠狠砸在地上。吼道:“你tm就不会回来!”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回来了?”
“你妈病了你要照顾,他们把你弄回去还会让你回来?韩剑你自己信吗?”
“腿长在我身上,他们还能把我绑在家里?”韩剑也急了,嗓门跟着也大了起来。
骆冰摇摇头,没人绑住你的腿,却能绑住你的孝心,骆冰浑身发冷。
他怎么会赢呢?在这种境地里,他拿什么去跟对方拼?
这段关系没想到时至今日尽还会走进绝望,骆冰又开始死脑筋,钻牛角尖,一旦想到最坏的结果,他就不可控制陷在里面出不来。
“你走吧。”骆冰一屁股跌进椅子里,使劲搓了把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韩剑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为什么他就是不理解、不相信自己呢?
还有什么好说的?韩剑摇了摇头,觉得身心俱疲,背上好像千斤压着,脊椎都直不起来,于是真就弓着身子好像丧家犬一样离开了。
僵持了几天,除了工作交接他们没有任何多余的交谈,骆冰眼下青色的黑眼圈日益加重,戒掉的香烟也开始复吸。除了工作时间,他都躲在后门外的角落吞云吐雾,几乎没见他吃饭,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憔悴。
韩剑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来天塌下来也能吃能睡,只是因为天塌下来这事于他也不算大事,现在吃饭只是例行公事,却完全食不知味,睡眠也是一塌糊涂,总是半夜从梦中惊醒。
即便如此,这次谁也没有妥协,谁也没有先服软。
拖了几天实在拖不下去了,店里事无巨细韩剑都交代完,他妈天天问他机票订了没,韩剑已经没有借口。他坐在书房电脑前,叹了口气,挫败地打开电脑,等待登录界面,屏幕上是他和骆冰的合照,虽然只是背影,骆冰从后面圈住他,面对着一汪湖水……那湖水有多冷韩剑是亲身经历过的,故地重游身份角色大相径庭,骆冰回忆说,那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自己紧张韩剑比韩江雪多得多,要不是为了照顾船上对方前女友,他早就奋不顾身跳下去……
网上历历在目,等不及回忆完,界面上显示输入开机密码,而这串密码就是他俩扯证的日子。
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还都跟坐过山车一样惊心动魄大起大落,但凡其中一个心脏脆弱一点可能都受不住总是不请自来的各种“意外”,就像现在这样。
韩剑陷入回忆,手指落在键盘上,一串数字而已,久久无法输入。
此时,楼下却传来一阵门铃响。
“你来做什么?”韩母应声去开门,没想到赫然站着的是骆冰,“既然来了,正好!有些话跟你说清楚,免得拖泥带水。”
骆冰走向客厅,正好迎上下楼来的韩剑。
“你怎么来了?”韩剑问。
骆冰面无表情道:“我自己家我怎么不能来。”
韩母听了冷哼一声。
“什么情况?”韩父一直被蒙在鼓里,但他还是多少感觉出来最近家里气氛不对劲,但问了也没人告诉他,现在骆冰突然到访,他刚笑脸相迎地打算上前招呼,就被韩母拦了下来,一眼瞪了回去。
“老头子你去遛狗。”韩母厉声道,这是□□裸的支开他,韩父莫名的来回看这仨人,心中疑窦丛生,无奈家里一直是韩母说了算,最后只得悻悻然牵着狗出门去了。
“来了我们就把话说开。”韩母在家里一向说了算,大小事情都是她拍板。“你们的事……”
话没说完,骆冰突然扑通跪倒,这一下太突然,韩剑母子都愣在当场。
还是韩剑反应快,上前一步想把人扶起来,却被骆冰把手甩开。
“你这是做什么?”韩母强装镇定。
上次下跪是骆冰求婚的时候,思虑至此,骆冰嘴角忍不住扯动了一下。
“阿姨,对不起。”骆冰说,“我跟韩剑的事,是我们擅作主张,没有征得你们同意,虽然当时确实事出有因,但瞒着你们是事实,没什么好辩解。我知道事情总有瞒不住的一天,现在您既然知道了,我就是想来表表决心。
我爱他…”骆冰回身看了一眼韩剑,对方脸有点泛红,他笑着继续说,“我相信他也是爱我的。”
听到这里韩母嘴角抽动,剜了一眼自己儿子。
“我们能在一起不容易,不过主要是因为我混蛋,你不要怪他,是我非要我们在一起,这一点我承认我很自私,韩剑可以和女孩结婚生子,但我硬是把他留在身边,只因为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他,我可以用一辈子去对他好。
上次我跟您说过我家里的情况,如果现在您把韩剑带走,我就什么也没有了……”说着骆冰声音居然有些哽咽。
韩剑听出了他的决绝,一只手搭在他肩头捏了捏。
“这两天我们因为他要回国的事情闹的不愉快,您从他的状态里应该也能看出来一些端倪。我不想让他回去,因为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意他再回来,而他也会出于孝顺,可能就真的不回来了……只要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我接受不了……但我不能让他为了我,变得像我一样不孝。
我只能来找您,不管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别让他离开我,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回来,但我想要您给我一个承诺,他会回来的,对不对?”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韩母厉声问,“你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在做的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我们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也从来不觉得抬不起头来,或许在国内会,但在这里不是这样的。我们和任何异性夫妻一样,既不会得不到尊重,更不会被歧视,我们活得很自在也很幸福。
阿姨,难道你们不也是希望他幸福吗?”
韩母翻了个白眼,没有正面回应。
骆冰只能继续道:“阿姨,我希望您能真正站在韩剑的角度去想一想,或许眼下可以逼着他和我分开,回去以后找一个女的结婚生子,但他会幸福吗?他的事业和生活都在这里,在这里他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回去以后他的理想,他的人生要怎么办,那还是他想要的吗?”
“他想不想要不是你说的!”韩母气得瞪向逆子,“你说!”
韩剑闭了闭眼,他知道骆冰是在替他说他不敢说的心里话,即便这样只会激怒自己的母亲,但至少他拿出了勇气,而自己呢?难道一直要畏首畏尾,缩在后面吗?
韩剑跪到骆冰身边,“对不起……妈,你就成全我们吧。”
“我都是为你好!”韩母眼泪夺眶而出,胸口紧了紧。
“小时候我想学编程,你觉得那是浪费时间让我好好读书,我听你的。后来我想踢球,你又觉得那是不务正业,我只能把它变成自己的兴趣。再后来你说要把我送出国,我也没说一个不字。咱们家一直您说了算,我和我爸,你让穿什么、吃什么、干什么,我们都照办。我知道您是一心为我们,为这个家好,但有时候是不是也该听一听我们真心要什么……”
韩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跟他妈说话,底气不足,声音还有些颤抖。但这次,他真的很想为自己争取一次,他就要三十了,他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就不再是只雏鸟,还需要父母把食物嚼碎了反刍给他。
“我是……我是管不了你了!”不管韩剑觉得自己是不是长大是不是独立,在自己父母眼里,他始终还是那个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孩子模样。
韩母斜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不做声,三人陷入尴尬。
韩父这时开门回来,打破了这种境地,却让气氛更加尴尬。他一进来看到自己老婆歪倒在沙发上默默抹泪,两个孩子挺着腰低着头跪在面前。这是什么情况?他愣在门口。
但很快他稳住心神,还记得有条不紊地给狗先擦脚,再换了鞋走向客厅。
“都先起来吧……”他偷偷瞥了一眼一家之主,见对方也没说什么,就去伸手扶两个孩子。他也没问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但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喜事,所以也不多嘴了,毕竟一直以为他都秉持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能不挣就不挣,能不吵就不吵,有什么事是没办法妥协的呢。
“对不起爸……”
“算了,有什么事起来再说。”韩父拍了拍韩剑的手,然后又转身去安慰韩母,然后把人扶回房间。
韩剑和骆冰留在客厅里,菲比一直绕着骆冰求关注,骆冰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毛。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父才下楼来,只见他俩像石化了一样钉在沙发上,不禁摇头。
“你妈说,让你给我们订机票回去……”
韩剑闻声望向韩父,骆冰则不安地看向韩剑。
“你就别回去了。”韩父叹了口气。
“我妈她……”
“你给她点时间吧,她就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但是爸,你……”韩剑小心地试探。
“我也接受不了!”他瞥了一眼边上的“罪魁祸首”,又重重叹了口气,“不接受又能怎么办?你们俩……唉……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着又转身回他们房间去了。
那之后,韩母一直没有跟自己儿子再说过一句话,一直到离开加国的那天。
送机那天骆冰也去了,韩母连正眼都不想瞧他俩,心里憋屈得很。办完值机手续就径直去安检,连道别的话也没有说。
韩父其实也是老派人,他的思想也没有那么新潮可以那么顺当地接受自己儿子和同性结婚的事实,可家里已经有一个这样了,他总不能再表现过激了,心里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看着一边韩母头也不回的走了,另一边自己儿子难过失望的表情,心里的事也快藏不住了。
“爸。”有些话再不说韩剑也怕没机会,他说:“我妈,回去以后,你带她去做个全身检查……”
韩父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妈知道她自己的情况。”
韩剑微微蹙眉,一时分辨不出他爸话里的意思。
韩父指了指脑袋,然后说:“她就是在单位体检查出来这里有问题,才办了提前退休。”
韩剑闻言心头一紧。身边的骆冰也皱起眉,一只手轻轻撑在他腰间。
“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但她没想到……你对她原来有那么多怨言。”韩父又叹气,然后摆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
韩剑注视着远方,目送父亲背影离去以及已经看不见的母亲,他深深为自己那天所言感到后悔,他让她妈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他怎么就没有站在他母亲的角度设身处地为她想?
从小的逆来顺受积压了满腹牢骚,倒出来的苦水,深深伤害了一个母亲的心。
而最让他后悔终身的,还不止这些。
几个月后他突然接到国内电话,韩母出去旅游的时候从山间跌落,机场匆匆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母子心中芥蒂成了永远化不开的结,不管韩剑是不是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往后的日子,他将要永远背负这份悔恨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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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真的完结了,没想到番外写那么久,可能内容会给大家添堵了……再次说一声抱歉。 寒冬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