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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德昭继续道:“据推测,向宗彦应该是当年他父母跟着马殷从江西过来的。
当时孙儒为首的蔡州军团,在淮南被杨行密打散,孙儒被杀。于是,剩余的人,一部分成了杨行密建立吴国的利器、黑云都,都指挥使恰好是马殷的弟弟,后来才送回湖南;另一部分,则被钱镠抢走,组建了武勇都,自此凌驾于杭州八都之上,创建了吴越国。
而刘建峰、马殷和张佶等,这一部分人马,只剩下了几千人。于是,他们在江西招兵买马,等到了湖南前,已经达到十万人,从此打下了开创楚国的基业。
我们推测,向宗彦和开挖莲花塘的向元和,都是那时候随着父母来到湖南。向元和是马希范的亲信,而向宗彦是向元和的亲信,然后向元和去世后,取代了其地位。
现在的情况是,彭仕愁溪州之战失败后,虽然投降,把老二彭师暠也当人质送给了马家。但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甘心,起码来说,马家要求他们把溪州的治所从山上迁下来,他们到现在都没执行。
而这向宗彦此前有个职务,是溪州左厢都押牙。左厢都押牙,乃是左厢牙内兵的头领,是幕主最亲信的部队之一,地位高于右厢。可是据向氏族人说,溪州之战时,向宗彦却是配合刘勍、廖匡齐攻打他的顶头上司彭仕愁。
我对此中的内情不感兴趣,只是怕你们初出茅庐而有所闪失,因此特别提醒了这么多。
下面我把小队的金印和相关情报交给你们,余下之事你们自己决定,三天后出发,祝诸位道友一切顺利。”
等到两位长官离开,小队众人开始阅读情报,林清玄每看完一张,就传给王芳,王芳再给龙泉,龙泉再给其他人,每个人都要看。
这些情报共有十多张纸,内容极其广泛,像王芳这种第一次接触的人,绝对头昏脑涨,这才明白为什么令狐德昭要啰嗦半天,不然你猛一看,简直分不清孰轻孰重。
但有这些资料,总好过自己去摸索。王芳甚至想,这些资料未必就一定全面且真实。
议事厅里只有纸张沙沙摩擦的声音,竟无一人说话。显然,头晕的绝不止她一个人。
不久,又商量好了出发的时间,第五队便各自去准备。
王芳去了武库,在邱麻子那里拿到了自己的装备。
这天早上,卯时刚过,第五队九人出现在白马渡。一艘战船早已在渡口等候。
一个多时辰之后,船泊沅陵码头。码头上停泊了很多船只,王芳瞄了一眼,刺史府的司马李观象,还有新任沅陵县令,也就是原先的王县尉,带着不少人,已经等候多时。
这一次刘言没来,由李观象带队,跟随第五队一同前往。
李观象和第五队已熟,一番寒暄后,指着身边一位四十多岁的武将介绍道:“这位是向兵马使、宗彦公,沅陵西陲、酉水左岸,莫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一次他带的人马,正是此行的主力。”
向宗彦立刻抱拳笑道:“不敢当,都是些本部的亲随而已。这光明山所在的地方叫作沙金村,位于沅陵县城西南不到二十里处。
小村距离沅江只有两里,因为正是在沙滩上发现了金砂,故而得名。只是没想到,村子周围的山地上,居然还潜藏着光明砂这样比金子还宝贵的东西,所以本是无名的最高处山峰也成了光明山。”
原来这一次辰州刺史府不仅请到了兼济都,还请动了当地名望极高的向氏首领也来出一份力。
根据资料,众人知道,向宗彦所在的清水坪莲花池,和上次他们文化下乡去过的二酉山都在酉溪附近,是邻居。
只是莲花池比小酉洞更靠前,距离古丈县不过百里。而向宗彦显然也早与老五队有联系,所以令狐德昭才称之为接头人。
而且,向宗彦现在自身更像溪州的彭氏,已经有彻底融入当地土著的趋势。或许,早在溪州协议达成之前,他就已经完成转身,成为真正的土著,否则他也很难得到当地人的认同。
根据王芳看到的资料,彭仕愁和向宗彦,都是娶的当地土家族和苗族姑娘做妻子。
至于沅陵县令等,只是处级干部,在这场合,只能忝陪末座。
那么,这一次第五队的任务也很清楚了。这就是一次安保任务,别人挖矿,他们负责保护,要充当打手,专门对付世俗军队难以应付的妖兽。
简短的认识与磋商之后,李观象引着大家再奔醉香居,为第五队和向宗彦接风,计划饭后再一同去沙金村。
醉香居的后台袁珣走了,老板也换了,但醉香居依然酒香醉人。
五代十国最好的酒,其实要等到柴荣北伐以后,所谓北宋的第一名酒,名叫大内酒。传说当时,后周打到山西运城附近,俘虏了许多匠人,将这些匠人全部集中在开封做苦力。而因受不了重活的劳累,就找到监军自告奋勇替监军做酒。酒做出来后芳香扑鼻,绵甜适口,从此大内酒先在军中盛行,一个特殊的部门因此产生,那就是内酒坊。
当时的赵匡胤就很喜欢喝这个酒,他登基之后,命令配方上交,专门让内酒坊生产。大内酒因此成为特供酒,百姓是喝不到的。
这大内酒库就在天波杨府旁边。可是,有一年冬天,酒库忽然失火。据说赵匡胤非常恼火,把四十多名匠人和五名监酒全部处死,从此不再酿造,大内酒于是就此失传。
唐初不禁酒,就连和尚也喝酒,后来发现酒税收益高,唐代宗开始专卖,定酒户,按月收税。也是中唐以后,和尚们发掘出新一代饮料——茶。茶与酒,自此双双成为中国饮料文化的代言,即便是后世面临可乐、纯净水等冲击,依然无可替代。
原因无他,文化。中国人喝一口茶,喝一杯酒,不独是生理上的需要,更是在和老祖宗们交流,我们没有忘记他们。如此,只要味道不是太差,岂可轻易改换?
唐宋时代的酒,其实酒精度数不高,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啤酒、米酒,所以即使李白能喝一斗,也不过十几斤。而后世喝啤酒厉害的,喝一箱甚至两箱也有。
当然,论及酒文化,唐宋是顶峰,后世拍马不及。后世喝酒,比如去酒吧,灯光昏暗,音乐震耳,哪及得长安的波斯酒坊、胡姬当垆;更莫说后世喝酒划拳、老虎棒子鸡,哪及得人家各种酒令。
而如果只说中国的白酒、好酒,当然离不开大西南,或者说战国时代的巫、黔中郡了,像茅台、五粮液都是属于这个地区。单独说湘西,像麻阳的锦江泉、吉首的酒鬼酒,还有常德的武陵酒,也是不遑多让。
众人进入醉香居后,向宗彦既然官品最高,自然还是被推上主位,李观象和林清玄一左一右,王芳与龙泉坐对面,而王县令则和小队其他人等,去了另一个雅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大家都比较随意了。王芳喝了一点葡萄酒,眼见向宗彦儒雅温润,于是问道:“向公,贫道对五溪的姓氏颇为好奇。比如你姓向,但听说是从江西过来的,而此前五溪早就有向姓了,甚至溪州还有田、向、覃、朱、龚等五大姓的说法,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向宗彦微微一笑,回道:“久闻诛邪军以文化传承为使命,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宗彦才疏学浅,而中华姓氏源远流长,只能略述管见。
以我所知,向姓有几个源头。比如川鄂边的向,其祖是汉景帝的驸马向述,他是河内郡人,有元妃公主刘氏和次妃许氏,然后在荆南的秭归一带开枝散叶。诸葛亮出师表里的将军向宠,出生襄阳,可能是这一支。
而再往前推,商朝的微子启、东周宋桓公等,或许是向氏老祖。说到文化传承,则商纣王的太史令向挚,负典归周,那也是一件大事,只是无人关注罢了。
说来惭愧,我老家江西的向姓,我都没搞清楚,只听祖上说是从北方迁徙而来。据说山东九黎族姜姓古国,它有很多附属国,像向国、徐国、谭国、淳于和滕国等,这向国的国人都姓向。
我倒是觉得自己这个向姓,可能是向国人的南迁而来。而如此说来,那就要说到当年抗击马援的相单程了。因为我能得到溪州向姓的认同,一部分原因,就是相单程的后人很多都改相为向了。”
眼见向宗彦说到了相单程,林清玄和龙泉也都认真听了起来。他们前一阵子在杜家坪打鬼王刘尚,可不就是因为相单程起事么。
向宗彦继续道:“如今,清水坪,二酉山,甚至溪州很多地方的向姓人都以苗族或瑶族自居。苗瑶同源嘛,据说三苗的地盘就是汉水、鄱阳湖和洞庭湖附近,楚国人也是三苗的一支,比如长沙人,就被称作长沙蛮,大家都是九黎族蚩尤的后代。这瑶族是南北朝以后,才和苗族分开,然后唐朝称其为徭人。
也就是说,相单程起事的地点,在他们看来,不是充县桑植,而是就在我们现在住的清水坪这一片,相单程是苗人。
但这样的话,也有人不同意,他们觉得相单程是毕兹卡、土家族人,或者祖先是巴人,为什么呢?
因为后汉书说,巴、樊、覃、相、郑五姓皆出武落钟离山;水经注说,蛮族五姓,未有君长,俱事鬼神。相约掷剑于石穴,中者奉为君,巴氏之子独中之。。。。。。故称为廪君。
武落钟离山就在巴东县,廪君又叫向王天子,是白虎神。这五姓蛮,在廪君的领导下,不断征战、迁徙,又分分合合,有的向北、有的向东,有的向南。向南的,大概就进入了澧水、酉水与沅水流域,被视为你说的五大姓之祖。
确实,如今溪州这里对待老虎,做法事有两种模式,一种叫做坐堂,是敬和供奉;一种叫行堂,那就是驱逐,成为傩戏驱邪的一部分。。。。。”
向宗彦娓娓道来,众人听得入神。不久,又开始歌舞表演。
不过,这时一名亲随打扮的兵士匆匆而来,对着向宗彦一番附耳密语,两人还对着王芳看了几眼。
然后,向宗彦竟然走到王芳身边,轻声道:“有一个身份特殊的人,不便露面,说想见见你。” 凤鸣五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