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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 “心立方”血案夜色中的“心立方”,灯火通明,在很多人印象中,好像楼里面的人永远都不下班。
这座高达十层的大楼,外形构造看上去非常简单,就是个正正方方的形状,像个坚固的大盒子。整个大楼几乎看不见明显的窗口,外墙也不是落地玻璃。常常有人会想,在大楼工作的人像是被密封在里面,他们能够正常呼吸吗?也正是因为如此别致的设计,所以才让只要见过的人都会记忆深刻。
“心立方”三个大字在大楼顶部闪闪发光,一楼的大门外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沧海市心理研究和治疗研究所”的字样。
此时虽然已经是凌晨,但在大楼的八楼,其中一个房间里,龙飞还在忙碌着。就在半个小时前,本来在睡觉的他,突然被电话叫醒,说有病人出现异常。他匆匆忙忙起床,赶到办公室后,第一时间查看了病人的情况。
幸好病人的情绪只是有些细微的不稳定,在护士给他注射药剂时,将药剂打翻,还打伤了护士,不过并未造成多大影响。
他看着病人进入睡眠之中,才放下心来,然后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龙飞是“心立方”的负责人,当他处理完这起突发事件后,再也没了睡意,决定继续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他打开电脑,电脑上出现一个页面,是关于全球首届人格分裂研究会的通知,他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去美国参加这次会议,虽然已经接到正式的邀请。
浏览了几分钟,他关闭页面,又顺手拿起办公桌右手边的一份文件,然后盯着文件看了许久。这份文件由多份个人档案构成,每一份档案上都有一张照片,然后是个人资料介绍等。
他昨天上午接到这份档案以来,就把每个人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但还是无法确定到底将接纳哪些心理疾病患者到“心立方”来进行治疗。究其原因,还是“心立方”每年接纳的病人太多,已经无法容纳更多的患者,所以他才要精心选择。
在这些档案中,共有五名患者是疑似人格分裂,这是龙飞特意关注的对象,可是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疑似人格分裂的患者,经过检查后,其实并非完全是人格分裂。因为人格分裂跟精神分裂,在很多地方是非常相似的,经验不够的医生,很容易判断错误。
龙飞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闭上干涩的双眼,靠在后背高高的办公椅上,档案中的那些人的资料开始在脑子里不断翻腾。
他也很为难,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每天的工作都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晚上可以休息几个小时。他的睡眠质量很高,一般都不会超过五个小时,然后就又会变得生龙活虎,以饱满的精神和激情投入到第二天的工作当中。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他感觉自己都快变成超人了。
咚咚咚……
外面突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龙飞睁开眼,发现是研究所的另外一名医生,也就是之前发生异常的病人的主管医生。他姓许,跟龙飞一样,不久前被电话从睡梦中叫醒。
“龙医生,没打扰您休息吧。我想趁这会儿不忙的时候,跟您谈谈那位病人的情况。”许医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龙飞点了点头道:“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还有什么要说的?”
“其实那位病人已经不止一次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许医生说,“之前也有过两次,但是在注射镇静剂后就好了,我打算继续观察,然后再跟您汇报。”
龙飞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说:“病人的情况我是了解的,小时候因为发生车祸,父母双亡,所以他也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是的,两个月前到我们这儿接受治疗,但是从治疗的情况来看,收效甚微。”许医生叹息道,“而且最近连续几次发生不受控制的情况,有护士受伤,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会酿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好了,先继续以观察为主,注意防范,后果和风险都必须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之内。别的事,等我忙完这一阵再说吧。”龙飞这话算是下达了逐客令,许医生只好起身离去。
龙飞突然感觉脑子有点昏沉,于是又闭上眼睛,打算再休息片刻。
也许是瞌睡被电话打扰,没有睡够,这会儿又朦朦胧胧的快要睡着,突然感觉有人推门进来了。他以为是工作人员,也没在意,只是嘟囔了一声,问:“什么事,说?”
可是,没人吱声。
他缓缓睁开眼,当发现自己被枪口指着脑袋时,瞬间就清醒了,再将目光投向持枪者,顿时又惊又喜,正要起身,却被来者用枪逼了回去。他不得不重新坐下,但面对枪口,眼里分明还有笑容。
“罗瑞娜,怎么会是你?你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儿,怎么也不跟我联系呢?”龙飞自从上次在美国跟罗瑞娜分别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上她,没想到此刻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见罗瑞娜好像没听见自己说什么,顿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禁诧异地问:“为什么要拿枪指着我?你……”
他话未说完,随即瞪大了眼睛,已经大致明白了什么,审视着罗瑞娜的眼睛,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龙飞,咱俩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罗瑞娜还是不说话,依然拿枪指着他,像个木偶。
龙飞脑子里如同波浪翻滚,他盯着那双近乎痴呆的双眼,不禁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罗瑞娜,哦,不,也许这会儿应该叫你卢娅,或者别的什么名字。把枪放下吧,如果找我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他慢慢站了起来,伸出手去,试图说服她把枪放下,可她像木桩似的,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变得更加奇怪。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谁?罗瑞娜还是卢娅?”龙飞郑重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其实他清楚得很,罗瑞娜此时正处于分裂状态,不可能是罗瑞娜本身,只能是卢娅,或者别的什么人。
虽然他不敢确定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不是卢娅,但也不敢保证罗瑞娜在这一年时间里会不会病情严重,分裂出其他人格。
罗瑞娜还是不吭声,那种带着神经质的眼神,也跟龙飞没有半点交流。
龙飞也清楚面前这个人随时会冲自己开枪,所以打算分散她的注意力,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沉声说:“麻烦帮忙把门关上,谢谢。”
她终于眨了眨眼,但好像还是没听懂他说什么,所以站在那儿,没挪动脚步。
“算了,还是我去吧。”龙飞正要挪动脚步,突然有人给罗瑞娜打来电话。电话铃声尖锐又刺耳。她接电话时,枪口仍然没从他脑袋上移开。
她只是机械地听着电话,但片刻之后,眼神悄然间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准确来说,是隐隐浮现出了一丝杀气。
龙飞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间似乎嗅到了一股异常的味道,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果不其然,罗瑞娜接完电话,手一松,电话朝着地上落去,但还没落到地面,突然就扣动了扳机。
幸亏龙飞早有预料,在枪响的同时,迅速侧脸躲过了子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她手上的枪,猛一拉,她整个人便向前扑在了桌上。
龙飞想趁机制服罗瑞娜,可罗瑞娜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身体失去控制的同时,又连连扣动扳机,子弹几乎都是擦着龙飞的身体掠过。
龙飞为躲避子弹,被迫松开了手,然后躲到了桌子后面。
罗瑞娜又冲着龙飞藏身的位置连开数枪,但都没打中目标。她发怒了,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好像在笑。
龙飞终于听见子弹打光的声音,陡然站了起来,抓起身边的一个物件扔了过去,正好砸中她拿枪的手臂。
枪掉在地上时,罗瑞娜还没来得及转身,便感觉眼前出现一个人影,紧接着便被一脚踢在胸口上,整个人飞起来,撞在墙壁上,轰隆一声巨响,摔得她火冒金星。
龙飞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但也没想伤害她,所以扑过去掐住了她脖子,但见她脸色通红,心里又有些不忍,于是手上的劲道松懈了些许。
这下可好,罗瑞娜趁着这个机会,突然双手抓住了他脖子,然后一抬腿,便把他从头顶上踹飞了出去。
龙飞没料到罗瑞娜会来这一招,但为时已晚,对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像发狂的野兽一般,发出一声声嚎叫,高高跃起,又像一道闪电,向着他胸口猛地踹了过来。
龙飞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罗瑞娜一脚未中,但没停止攻击,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匕首,闪电般刺向龙飞,龙飞虽然躲过了正面攻击,但脖子还是被刺伤。
“够了,再来我可要还手了!”他明知道自己的制止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但还是叫了一声。
罗瑞娜一刀未中,正要继续攻击,突然身后的门开了,还有人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你干什么?快放下刀,不然我叫人了。”
龙飞和罗瑞娜同时向来者看去。
龙飞看到是许医生,顿时大惊,他又将目光转向罗瑞娜,只见罗瑞娜眼里射出一道阴冷狡猾的光,立即感觉不妙,大喊道:“快躲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罗瑞娜一抬手,匕首便飞了出去,然后直直地插在了许医生胸口。许医生圆瞪着眼,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缓缓地瘫痪在了地上。
龙飞呆呆地看着满脸痛苦,闭上了眼睛的许医生,感觉那刀好像是刺在自己身上。他咧着嘴,眼里噙着泪水,心里突然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一声怒吼,像一团燃烧的火球,向着罗瑞娜飞扑过去。
罗瑞娜被他一拳打中脸颊,还没来得及还手,又被他一把抓住头发,然后奋力往墙上撞去。她抓住了他的手,又一拳一拳地击打着他的肚子。可他像疯了似的,根本不顾她的击打,仍然死死地抓着她的头往墙上撞击。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努力几次都失败了。
毕竟,她是个女人,面对的是曾经当过警察的龙飞。
龙飞满脸凶相,像一匹杀红了眼的恶狼,想要将嘴下的猎物狠狠地咬死。
罗瑞娜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反身将龙飞拦腰抱住,然后一只脚蹬在墙上,怒吼着将他往后推去。
龙飞由于身后没有支撑点,只能被她推着连连倒退,很快就退到了窗户边。他靠在墙上,左手抓住她的头发,右手肘使劲擂打她的后背。可她仍没放手,反而更加底下身子,试图将重心下移。
龙飞很快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茫茫夜色,突然也躬身向下,双手抱着她的腿,然后大叫一声,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像扔沙袋一样抛过了头顶。
罗瑞娜失去了控制,整个人被抛向窗外,但在落下的最后一刻,又被龙飞抓住了手腕。
外面的雨依然很大,从这个角度俯瞰,街面上静悄悄的,偶尔有车辆快速驶过,但很快又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昏黄的路灯将街道染得金碧辉煌,如梦似幻。
悬在半空中的罗瑞娜,像个钟摆似的,在风中左右摇摆,突然又一个劲的狂笑起来。雨水打在她脸上,凉飕飕的,很快就淋湿了全身。头发胡乱散落在她脸上,湿漉漉的。
龙飞盯着她那张狂的脸,听着她的狂笑声,想起许医生的死,在那一瞬间,心里仿佛有只魔鬼在敦促他放手。他急促地呼吸着湿淋淋的空气,告诉自己是一个心理医生,而不是杀手或者魔鬼。
罗瑞娜一定是被催眠了,想要杀死我的不是她本人,而是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格,害死许医生的正是这个人格,所以你想要杀死的不是她本人……
他这样想着,终于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一年前的纽约,他跟罗瑞娜被人追杀,一起逃亡在时代广场的情景,那是一种生死与共的情感,就如同他当年还是警察时,与兄弟们为了抓罪犯,冲锋陷阵,共同进退,就算自己流血牺牲,也要奋不顾身的为兄弟挡子弹。
那种情感,是他心目中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此情此景,不禁令他悲从心起。他想要救回罗瑞娜的性命。但是很快,他感觉罗瑞娜抓着他的手在慢慢松开。
他已经决定要救罗瑞娜,所以想要抓得更紧。罗瑞娜却彻底松开了手。他痛苦的大喊着:“抓紧我,不要放手,我拉你上来。”
罗瑞娜收敛了狂笑,脸上现出一丝凄厉的表情,无力而又绝望地说:“龙医生,对不起,我要走了,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龙飞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陡然明白了她的主人格回来了。这一刻,他更不能放手了。
“罗瑞娜,你不能死,有什么事上来再说,不要放手,我一定会治好你,快抓紧我,抓紧我呀!”龙飞试图抬高自己的声音,可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加上窗外的雨声和风声,连他自己也仿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他的身体要不是借着窗户的支撑,这会儿恐怕早就无能为力。但最要命的是,雨水像润滑剂一样溢满了俩人肌肤相接的位置。终于,他感觉她的手臂开始从自己手里慢慢滑落,她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罗瑞娜一直在看着他笑,那种笑容却显得越发凄凉。
龙飞再一次更加确定,此时在她身体里的人,不是卢娅,也不是别的其他人,而是她本人罗瑞娜。
他想救回罗瑞娜,这是他心里最迫切的愿望。罗瑞娜却没有给他实现愿望的机会,最终还是从他手里滑落了下去。
“再见了,龙医生!”这是罗瑞娜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亲眼看着她的身影从自己眼里消失,像一只折翼的蝴蝶,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罗瑞娜的身体没有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因为刚好有一辆越野车停在了楼下,于是,她的身体稳稳地砸在了越野车的前挡风玻璃上。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还真是如此巧合。
驾驶这辆越野车的,正好就是安东海。
安东海根据导航的指示,风驰电掣般赶到了目的地,刚踩下刹车,还没来得及把车停稳,只听见一声巨响,眼前就变成了血红一片。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他张着嘴,目瞪口呆,差点就失声叫了出来,可最后还是将恐惧压在了心底。
那一刻,熟悉的画面跃然脑海,那是他小时候在父亲工作的工地,看到父亲从几十层高的楼上掉下来,身体正好穿透朝天而立的钢筋。
一样鲜红的血液,一样从天而降的死亡,将安东海内心的恐惧放大了无数倍。他呆呆地坐在驾驶室,循着父亲死亡的方向冥想,那是一种朝圣的心情,面对三番两次降临到自己身边的死神,精神受到了严重刺激,而肉体却安然无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看不见死者的脸,却能感受到死者的温度,跟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样,冰冷,透彻骨髓的冰冷。
龙飞站在窗户边,俯瞰着坠楼的罗瑞娜正好砸中停在楼下的越野车时,更是大惊失色,目瞪口呆。他呆呆地站在那儿,看到了飞溅在挡风玻璃上的鲜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明白罗瑞娜已经无力回天,再高明的医生都无法救回她的命了。这个漂亮的女人,终于还是死在了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手里。
可是,车里的人有没有受伤?
龙飞趴在窗口,身体软绵绵的,雨水落在脸上,打湿了脸庞。可是他的心很痛,心底有一股潮水正在放纵奔流。
他的眼睛湿了,是雨水还是泪水?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总之,心痛得无法自已。每一次的呼吸,都让他胸口发闷,心又多痛一次。
导航显示安东海已经到达目的地,他盯着掉落在挡风玻璃上的死人,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抖,心脏在剧烈跳动。大约三十秒后,苍白的思维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他想下车去看看坠楼者究竟是何人,可双腿仍在哆嗦,完全不听使唤。
龙飞转身走向已经断气的许医生,蹲在地上,凝视着他那张仍然布满痛苦表情的脸,内心无限懊恼。那是一种极度复杂的心情,怪自己处事不够果断,这才导致了无法挽回的错误,对自己和他人而言,此刻造成的所有的伤害,都已经无法逆转。
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惊扰了他的思绪,他这才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又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当看到来电显示为陈彼德时,随即瞳孔放大。
他想到了什么,不,不应该是想到,而是怀疑。他怀疑罗瑞娜此次出现在自己办公室,并非偶然,而是受人控制和指使。当然了,她来见自己的时候正处于分裂状态,被人控制是肯定的,但究竟这个控制她的人是谁,他却不得而知。
但是,陈彼德突然打来了电话。
龙飞暗自惊叹,难道这个人是陈彼德?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感觉手里的电话有千斤重,眉头紧锁,没有立即接听,电话却一直响个不停。
他并非不想听电话,而是鼓不起勇气,担心自己的猜想一旦得到证实,也许很多事会超出他的想象和控制。
刺耳的铃声一直响个不停,像催命符。
龙飞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要接听这个电话的,当他拿起电话,耳边传来陈彼德的声音时,他本想故作镇定,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惊慌失措,哭丧着声音说:“老师,您帮帮我,帮帮我,我杀人了。”
“我知道了,你先不要管这件事,马上离开办公室,楼下有一辆车正在等你。”陈彼德的话令龙飞大为吃惊,如此看来,他居然已经知道罗瑞娜死亡的事情了。
龙飞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几乎喘不过气。
“还愣着干什么,快下楼去。”陈彼德又催促起来,龙飞却说:“老师,您必须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瑞娜为什么要来杀我?到底是谁指示她这样做的?”
陈彼德似乎顿了顿,但随即厉声质问道:“难道你连老师的话都不听了吗?老师不会害你,要想不受牵连,快听我的话,马上下楼上车,这是你目前唯一的选择。”
“您指的是被罗瑞娜尸体砸中的那辆车?”龙飞气呼呼地质问道,又大声反驳,“如果您不跟我说实话,我是绝不会离开的。”
陈彼德狐疑地问:“你是说,罗瑞娜的尸体砸中了停在楼下的车?”
龙飞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好像也能看到他的表情。
“天哪。”陈彼德惊呼道,“这只是巧合,但是现在没有时间给你解释,听老师一句,马上下楼,要不然警察一到,你更走不了。”
“罗瑞娜的死到底是不是与您有关?”龙飞忍无可忍,暂时将师徒情谊放在了一边,他要弄清楚真相,不想成为任何人手中的玩物。
陈彼德叹息道:“你一定要相信老师,老师是有苦衷的,这样做是在帮你解决麻烦。”
“我受够了这一切。您有苦衷,难道罗瑞娜就该死?”龙飞怒吼道,“您是我最尊重的老师,可是您不能杀人,您也不能逼我杀人。您不说有苦衷吗?那就告诉我到底有什么苦衷,不然我不会听您的。”
“如果老师刚才告诉你真相,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老师了,如果是这种结果,你也愿意?”陈彼德这番话更是令龙飞几乎窒息。
“你还在听吗?”陈彼德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回荡。
龙飞怔在那里,感觉周围像是万丈深渊,不管是往前还是后退一步,都会粉身碎骨。
“龙飞,你难道不再信任老师了?老师最后一次郑重提醒你,‘心立方’死了人,警察很快就会赶来,你还是赶紧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陈彼德的口气软了很多,但是龙飞又带着怨恨的口吻说:“罗瑞娜死了,我的一个医生也被她给杀了。”
“什么,你的医生也死了?”陈彼德迟疑了一下,但随即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放心,总有一天,老师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龙飞再次缓缓移步到窗前,探出头去,看着停在楼下的车辆,眼里浮现出一层浓浓的阴云。
“不要挂电话,先下楼上车,我会给你进一步指示。”
龙飞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倒地是谁在幕后策划了整件事,所以终于还是决定执行陈彼德的指示。他心情沉重地离开办公室,快步走出“心立方”大楼,然后远远地看到了停在门口的越野车,还有车上一动不动的人影。
在车里等候下一步指示的安东海,没想到等来的人居然是龙飞。他隔着布满水珠的车窗玻璃,看着那张模糊的脸,不由得惊喜交加。
他缓缓落下车窗,跟窗外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
龙飞也再一次被惊到了,他没想到车里的人居然会是安东海。
二人自从美国归来,分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而且安东海根本不知道龙飞也在沧海市。
龙飞不想打扰安东海的生活,所以故意不跟他见面,但自己一直没放下这个既是病人又是朋友的人,偶尔会偷偷开车到十字街,每次远远地看着他在店里忙碌,跟客人有说有笑,然后才放心地离开。
“把罗瑞娜的尸体放进后备厢,立刻、马上。”陈彼德再一次发出了指令,龙飞非常吃力地将罗瑞娜的尸体从挡风玻璃上挪下来。安东海见状,慌忙下车帮忙。可是,当安东海发现死者居然是罗瑞娜时,瞬间又待在了那儿。
龙飞见安东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罗瑞娜,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自顾自地抱起了罗瑞娜的尸体。
安东海此时认出死者后,行为动作都变得十分迟钝。二人费了老大功夫才合力把罗瑞娜搬进后备厢,然后才回到车里,早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上下湿了个透。
“接下来去哪里?”龙飞摸了一把头上的水珠问,陈彼德说:“码头。”
“码头,什么码头?”龙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沧海市就一个码头。”陈彼德道,“马上出发,到了码头,会有人在那里等你们。”
龙飞听见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这才放下手机,转过头去看着安东海,发现安东海也在诧异地看着他,于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东海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不久前,有人打电话让我按照导航来到这里。我做梦都没想到会遇到龙医生你,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他隔着玻璃,看了一眼窗外的“心立方”大楼。
龙飞根据安东海所言,得知打电话的人并非陈彼德,不过他没想到俩人都遇到了类似的死人事件。
这不是巧合,是人为的安排。
龙飞虽然这么想,但还是不相信那是陈彼德的阴谋,究其原因,主要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陷害自己的学生和病人,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话说回来,安东海当初在美国,也是接受了陈彼德的悉心治疗,病情才慢慢好转的。
安东海在专心开车,龙飞在安静思考。
突然,龙飞听到了一阵滴滴滴滴的清晰的声音。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安东海身上。安东海掀起袖子,露出了正闪着绿光的手环。
“这是什么?”龙飞奇怪地盯着手环问。
“我不知道,当我醒来时就已经被戴上了这个。”龙飞说,“那个打电话的人告诉我,让我别想拆掉,否则就会引爆。”
龙飞眼里闪着狐疑的光,心情更加沉重。
“龙医生,你也一直在沧海市?”安东海突然问,龙飞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一直跟你在一个城市。”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也不来找我?”
“因为你已经基本康复了,接下来,需要你自己调整心态,积极面对生活,才能最终从过往的阴影里走出来!”龙飞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不来找你,是不想打扰你新的生活……不过,我并非没来看你。”
安东海得知他经常偷偷开车去十字街,然后躲在车里远远地偷看他,似乎也被那份情谊感动,不禁笑了起来,舒心地说:“没想到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看我现在的状态,是不是已经完全走出来了?”
龙飞也笑了笑,叹息道:“看到你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我真的很替你开心。不过没想到的是,时隔这么久,你我二人居然又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面了。”
“你相信我杀人了吗?我没杀人,真的没杀人。”安东海信誓旦旦的样子,像在对天发誓。
“我当然相信你。”龙飞嘴上这么说,却在心里问自己,我杀人了吗?
是的,他杀了人,他放弃了罗瑞娜,严格来说,罗瑞娜是死在他手里的,那不是幻觉。
“龙医生,刚才跟你通话的人是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安东海巴望着他,他缓缓摇头道:“你我现在都成了杀人嫌疑犯,如果不摆脱嫌疑,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会成为警察的目标,一辈子都会是通缉犯。”
安东海没吱声,突然快速转动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举着手腕说:“我走不了,但是龙医生你还有得选择,你现在就走,我一个人去码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回来。”
龙飞听了这番话,心里自然充满了感激。
“你快下车,走得越远越好,如果警察找我,我会告诉他们那些人都是我杀死的。”安东海催促道,可是龙飞却说:“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赶紧开车吧,别浪费时间了,我会跟你一块儿去码头。”
“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送死,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死。”安东海压抑的声音,听上去如此无助和绝望,“我们招谁惹谁了,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你没做错什么,也许是我做了什么。”龙飞是这样想的,所以也这么多,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正在发生的事,绝对跟陈彼德有关系,可是陈彼德不像是会诬陷他的人,背后那个人到底是谁,究竟还有什么阴谋?
安东海的电话突然又响了,却迟疑着不敢接听。他现在一听到电话响,心情就无比紧张。因为他知道电话还是之前那个变声人打来的。
“为什么要停车?”对方厉声呵斥道,“我跟你说过,如果你还想活命,就不要耍花样。”
安东海根本不知道有车在后面悄悄尾随。
龙飞见他脸色不好,便猜到这个电话是何人打来的。
“你以为龙飞不跟你一起来码头,他就能安然无恙?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不要妄想再耍花样,继续开车吧,如果还有下次,我保证会让你跟车,还有你身边的人一起消失。”对方威胁道,“告诉你身边的人,不要给你出馊主意,乖乖地听话,否则你们都活不到明天。”
安东海举着电话,半天没有放下,心里凉飕飕的,像喝了一杯冰水。
“还是那个人打来的?”龙飞盯着他痛苦的脸色问,“他说什么?”
安东海只是难受得摇了摇头,然后猛地踩下油门,继续沿着夜色,朝着码头方向狂奔起来。
龙飞其实已经大致猜到变声人在电话中跟安东海说了什么,所以安东海才会表现得如此害怕。他估摸着车里可能被人藏了监控或者监听设备。
安东海阴沉着脸,再也不说一句话,他把油门踩到了底,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双眼平视前方,暗夜之中,眼中燃烧起了熊熊火焰。
越野车在街道中心地带狂奔,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照在龙飞脸上,引擎声在耳边隆隆地回旋。此刻,他的思维既是模糊的,又是清晰的。
雨中的码头,安静得犹如一座被海水包围的半岛,除了大量堆积的高高的集装箱,再就是停靠在码头边上的船只,一艘连着一艘,排列得整整齐齐,在夜色的掩映下,像列队整装待发的士兵。
安东海踩下刹车时,越野车的尾巴被甩出很远,然后才稳稳地停下,但同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这样的夜色中,显得更为刺耳。
二人坐在车里没动,只是透过夜色,打量着码头的情况。
龙飞一手拿着手机,一边思考着陈彼德引导他们来到码头的目的。突然,手机再次响起,陈彼德简单直接地问:“到码头了吧?”
龙飞“嗯”了一声。
陈彼德继续说:“下车吧,码头上有一艘私人游艇正在等你们,上船后,会有人告诉你接下来该去哪里。”
龙飞挂了电话,沉沉地吐了口气,然后打开了车门。
二人下车,站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看着码头的方向,身上凉飕飕的。
安东海跟着龙飞往码头里面走去,龙飞这才沉声问:“刚才在车里给你打电话的,还是之前同一个人?”
安东海没有否认。
“车上有监控或者监听器?”这是龙飞几分钟前刚刚想到的,“所以我们的谈话全被他听见了?这就是你接到电话后没再继续跟我说话的原因?”
安东海点了点头,问:“给我们打电话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龙飞摇头,很想告诉他是陈彼德给自己打来的电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想让安东海多想,更不想让他跟陈彼德之间产生误会。
龙飞的心思,此刻都放在等待他们的私人游艇上,可是码头上停了那么多艘船,又不见半个人影,到底哪一艘才是正在等他们的?
老天好像故意跟他们开玩笑,雨突然又下大了,豆子般大小的雨滴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