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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 神秘孤岛浑浑噩噩中,龙飞从昏睡中沉沉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既陌生又奇怪的地方。他感觉脚下在不停地晃动,一瞬间,还以为地震了。
但是,他又感觉那不像是地震。
慢慢地,他终于回想了起来,此刻自己正身在航行的船上。不过,在此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双手按住太阳穴,使劲地揉啊揉,想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终于,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一一浮现在了脑海里。
夜色中,二人正在码头上,迎着雨水,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着,突然,前方不远处射来两束刺眼的光。
显然,这两束刺眼的光是在召唤他们。
“待会儿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见机行事!”龙飞小声叮嘱道,安东海心领神会,但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龙飞也停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问。
安东海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睛看着黑暗的尽头,沉声说道:“龙医生,我想求你一件事。”
龙飞一愣,诧异地问:“什么事非要现在说,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安东海却摇了摇头道:“现在不说,我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行吧,你先说。”龙飞叹息道,他理解安东海的担心。
“这次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感觉凶多吉少,您一定要好好活着。如果我回不来,麻烦把我的尸体送回老家安葬。”安东海嘴里的老家,指的是六道镇。当他说出这话时,龙飞感觉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但他随即揽住安东海的肩膀,带着笑意,非常肯定地说:“别胡说,不会有任何事。我们既然一块儿去,就要一块儿回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
远处的灯光又连续闪烁了两次,好像在催促他们赶紧过去。
二人向着灯光的方向慢慢靠近,终于看清了那艘游艇,还有站在游艇上穿着雨衣的人影。那张脸躲在雨衣底下,一团漆黑,像个骷髅。
安东海想看清楚立在游艇上那人的脸,脚步于是也迟缓了些许。
龙飞谨慎地盯着游艇上的身影,其实他也一样,想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如此一来心里也能有些底气,到时候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也有办法可以应对。
游艇上的人也许觉得他们走得太慢,不耐烦地招了招手。
龙飞走在前面,安东海跟在他身后,俩人之间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二人沿着搭在岸上的旋梯爬上游艇,游艇上好像除了之前给他们引路的男子,并没有其他人。
龙飞朝四周望了望,口气坚决地说:“我要见彼德先生。”
“这里没有你想见的人。”男子的声音和着雨声,听上去如此冰冷。
龙飞迟疑了一下,依然态度决然地说:“如果见不到彼德先生,我们什么地方都不去。”
男子冷笑道:“既然已经上了船,去不去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我们现在就下船。”龙飞不由分说,拉着安东海转身就做出要下穿离开的样子,身后随即传出男子的狂笑:“上船容易下船难,上了我的船,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龙飞收住脚步,转身盯着那张狂妄的脸,还在思忖他到底有什么本领让自己留下来时,突然从黑暗中另外走出来好几个身着雨衣的人,而且他们手里全都握着枪。
安东海看着这阵势,顿时就变得慌乱起来。
龙飞却笑了起来,他猜到这些人根本不会冲他们开枪,所以也并不十分恐慌,反而轻描淡写地说:“虽然我不清楚是谁派你们来的,但我觉得你们并不敢开枪。”
“那就试试!”男子话音刚落,龙飞和安东海各自后脑勺突然挨了重重的一击,然后就闷声栽倒了下去。
男子走过来,拍了拍龙飞的脸,一挥手,其他人便快速围了上来。
龙飞醒来后没见到安东海,也不见其他人,于是大声叫嚷起来。他的声音很快就惊扰了外面的人,随即传来响亮的脚步声。
门打开后,门口站着两名持枪的陌生男子,两张脸上都写着冷漠的表情,然后二话不说,径直押着龙飞走向另一个房间,像扔兔子一样把他扔在了地板上。
龙飞环顾着这个不大的房间,没发现有何特别之处。可是,紧接着发生的一幕却令他大跌眼镜。
在他面前,另一扇门徐徐打开。
龙飞看到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被捆绑在座椅上的陈彼德。陈彼德身后,左右各立着一名持枪男子。二人冷冷地盯着龙飞,龙飞却诧异地盯着陈彼德。陈彼德脸色苍白,虽然看不见外伤,但也像是受尽了折磨。
“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飞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说话时声音完全出不来。
“对不起!”陈彼德只说了这一句,便愧疚地垂下了眼皮。
龙飞看到这个场景时,其实早已明白了所有的真相,所有事情都是阴谋,是有人故意利用陈彼德引他到这儿来,所以他不会怪陈彼德欺骗了他们。
“这不关您的事。”龙飞说这话时,脑子里装满了疑问。
陈彼德见他明白自己的苦衷,于是看了一眼身后左右的人,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朝着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游艇上!”
“那你知道接下来我们将会被带往什么地方?”
龙飞摇了摇头,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如果换作是我,可能就不会来蹚浑水。”陈彼德现出一丝凄厉的笑。
“那是因为打电话的人是您!”龙飞说的是实话,如果换作别人,他可能也许真就不会来了。
可能是因为听了这话太高兴,陈彼德脸上露出感激和欣慰的笑容。但他因为心情激动,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继而却眼圈红了,压抑着干涩的嗓子说:“是我太自私了,如果我不打这个电话,就不会把你置于危险的境地。”
龙飞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就算陈彼德不给他打电话,因为安东海,他也会来赴约。
“到底是什么人抓了我们?他到底想干什么?”龙飞目前最想知道的就是问题的答案。
“唉,这个人……”陈彼德话未说完,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张狂的笑声。
龙飞循着那段笑声望去,当看清出现在门口的人影时,他的心理发生了这辈子最大的变化,瞳孔也放大到了无限倍。他盯着那张脸,尤其是脸上那道清晰的伤疤,脑子里的画面犹如过山车掠过,一帧一帧,一幕一幕,所有的往事,都异常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里。他的记忆瞬间就被眼前这个人彻底唤醒,却又在心里问自己:“难道我记错了?或者是我眼花了?”
他使劲眨了眨眼,确信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出错,眼睛也没有模糊。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人还活着,而且正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
要么他根本没死,要不就是我见鬼了!
龙飞这样想着,心里还是一团乱麻,解不开,理还乱。
“瞧瞧你,见到老朋友,怎么像看到怪物似的,我的样子没这么可怕吧?”这人一开口,龙飞耳边便再一次回荡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是的,没错,就是他,就是陈永柒,那个自己亲眼看见在爆炸中掉落大海的冯永柒。
冯永柒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好像比之前更要精神。
龙飞彻底傻了眼,他这辈子见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事,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可对人死复生这种事,平生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惊讶,更不可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冯永柒面带笑容,走到龙飞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趾高气扬地说道:“我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你永远也无法猜中答案。实话跟你说吧,不是我没死,而是阎王爷根本不收我。”
龙飞不会相信他的鬼话,摇头道:“不可能,我亲眼看到飞机爆炸,然后你掉进了海里,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你说对了,普通人不可能活下来,但我是普通人吗?”冯永柒又是一声大笑,转身看着陈彼德,似笑非笑,“从你们师徒身上,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名师虽然可以出高徒,但蠢货也只能培养出蠢货。”
陈彼德和龙飞听见这些侮辱性的字眼儿,虽然心中很是不悦,但也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把所有想反驳的话都憋回了心底。
也许是突然遇到一股大浪,游艇突然起伏得非常厉害,一上一下,巨大的落差,导致船上的人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因为惯性使然,龙飞也禁不住往前一窜,看上去就好像要扑过去跟冯永柒拼命。
“喂喂喂,你干什么?”冯永柒也站立不稳,当看到龙飞的举动时,不禁倒退了两步,又立即大声呵斥起来。
同时,两把枪也齐刷刷地对着了龙飞脑袋。
“别冲动,我可没想往枪口上撞!”龙飞举起双手,脸上毫无惧色。
冯永柒笑眯眯地说:“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有聪明人的方法,我也不想看到你们的血把我的船弄脏。”
“冯永柒,你不用吓唬年轻人,这可不符合你的身份。如果是我,这会儿就不会再啰唆,有什么阴谋就尽管说出来,趁着大家伙儿都聚齐了,一块儿聊聊,也许就把你的事情给解决了,也免得最后撕破了脸,弄得里外都不是人。”陈彼德的话又令冯永柒大笑不止,他看着那张因为笑得太过夸张而显得有些变形的脸,也笑了笑,接着说,“有句古话说得好,会笑的人,一定是笑到最后的人。”
“你认为你们的运气永远会这么好?上次能赢,只是因为我太大意了。”冯永柒眯缝着双眼,“龙飞,还记得你我之间的恩怨吧?当然了,都过了这么久,你应该是快要忘了。”
龙飞冷冷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没怎么明白他嘴里所谓的恩怨到底指什么。
冯永柒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叹息了一声,又缓缓摇着脑袋,不急不慢地说:“虽然我们已经一年多没见过面,但我心里,却无时无刻没想你,一想到当年你答应要帮我对付陈彼德,最后却背叛了我,反过来居然帮他,还想置我于死地,我就恨得咬牙切齿,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如果梦里真的可以杀人,你已经死了千百回!”
龙飞没想到他说的恩怨,居然是指这件事,不禁笑了起来。谁知笑声未落,便被其手下一拳打在脸颊上,嘴角也渗出了血。
他抹去血迹,咧着嘴,依然在笑,还激将道:“没吃饭吗?软绵绵的,像绣花枕头,再用点力。”
“你果然很幸运,几次都弄不死你,不过这一次,命运之神恐怕不会再眷顾你了。”冯永柒一挥手,“给我打,狠狠地打,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拳头雨点般落在龙飞身上,龙飞蜷缩在地,抱着脑袋,嘴里发出呜呜的难受的声音。但是,他是坚决不会求饶的,就算被打死。
冯永柒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他盯着正在被揍的龙飞,像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陈彼德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满脸都是无动于衷的表情。
“好了,够了,停手吧!”冯永柒好像看够了,终于制止了手下,“你之所以现在还活着,那是因为你暂时还不能死。”
龙飞仰面躺在地板上,虽然遍体鳞伤,但脸上依然布满痛苦的笑容。
冯永柒蹲下身去,捏住他的脸颊,得意地说:“果然是一条硬汉,要是换作他人,恐怕已经被我的手下给打死了。不过没关系,你越长命越好,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慢慢玩了。”
“你以为暴力真的可以解决问题?”陈彼德鄙夷地仰着头,满脸的轻蔑,“大名鼎鼎的冯永柒,国际社会的名人,富豪版上的熟面孔,众目睽睽之下的君子,暴力痴迷者……这些华丽的词句,居然全都放在你这种人身上,真是可悲可叹啊!”
冯永柒站起身,干笑道:“君子?这个词放在你我身上都不合适。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也不标榜自己是君子。不过,要是跟你这种喜欢给自己贴上种种标签的伪君子比起来,我更希望自己是个小人。”
陈彼德听出来了言外之意,对方是不想与自己为伍。因此,他嘴角微微上扬,不知是在笑还是想哭,总之,那种表情很奇怪。
就在这时,龙飞突然用力挣扎着,慢慢地坐了起来,抹去脸上的血迹,扶住被踢打受伤的腰部,轻轻揉了揉,可是稍微一用力,就痛得他裂开了嘴角。
冯永柒没再继续跟他们打嘴仗,只是一本正经地说:“两位,我们的旅程刚刚开始,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次要带你们去的地方,是座非常美丽的岛屿,风光无限,世外桃源,我想你们一定会跟我一样,会非常非常喜欢那里。不过,途中还需要几个小时。你们师徒二人也很久没见面了吧?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尽情叙旧。”
冯永柒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带着两个手下离开后,门也被关上了。
龙飞强忍住疼痛,继续轻揉着腰部的位置,两只眼睛却四面张望着。陈彼德猜到他在找寻什么,苦笑道:“我已经找过了,没有。”
他指的是监控设备。
龙飞于是想要帮陈彼德解开绳索,陈彼德却说:“算啦,就这样吧,就算解开又如何,这儿是海上,据我推测,已经离开陆地很远了,外面也都是他的人,跑不了的。”
龙飞于是听从了他的话,继续在他身边的地板上坐下,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空洞。
“下手还真够狠的。怎么样,还能扛住吧?”
“没这么容易死!”龙飞不是嘴硬,而是抗击打能力强,那可是当警察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
“对不起啦,让你跟着我受苦了!”陈彼德再一次跟龙飞说抱歉的话,龙飞轻声叹息道:“老师,不用再说抱歉的话,现在我们都在一条船上,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你说得对,是得想办法走,但我觉得如果想要离开,恐怕不是易事。”陈彼德凝重地说,“这个冯永柒,费尽心思抓我们回来,整整一年了,一年的时间,应该已经做足了准备,这一次,是福是祸,就要看老天的啦!”
龙飞也明白目前的处境比一年前还要艰难,而且冯永柒有了第一次的失败,定然会更加警觉,所以想要逃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跟陈彼德的想法一样,看来只能边走边看,等到了目的地再想办法。
龙飞眼神黯淡,他在想一个问题,冯永柒这次绑架他们,是否还是为了陈彼德的研究成果?
“你是指玛萨吧?”陈彼德眼中划过一道阴云,随即缓缓摇头道,“我不知道,但这个人心思太过缜密,不知怎么就知道玛萨已经研究成功了。”
龙飞得知这个消息时又惊又喜,也陡然明白冯永柒为何要抓他们的真正原因了。
他跟陈彼德说着恭喜的话语,陈彼德却说:“凡事都有两面性,玛萨的研究成功,如果没用在正途上,对人类来说,也许是一场巨大无比的灾难。”
龙飞深知陈彼德这话中的意思,但他在想,如果冯永柒仅仅只想得到玛萨,应该也只会针对陈彼德,关他跟安东海什么事?
他想着这些问题,再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陈彼德看了龙飞一眼,自匪夷所思地说:“常常听人说,眼见为实,通过这次的事件,看来就算你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罗瑞娜为什么会死?”龙飞好像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突然提起了罗瑞娜,“她本来可以不死的。”
陈彼德眼里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无奈地说:“这件事,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向你解释。”
龙飞大致已经猜到原因,但还是希望听他亲口说出来。
“也许你已经猜到原因,罗瑞娜之所以去找你,是因为她被催眠了,而催眠她的人便是我。”陈彼德的眼睛睁得很大,好像挺痛苦,又好像充满了仇恨。他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当时被人拿枪指着头,不能不照做……冯永柒的目的,一开始就是为了杀你报仇,因为之前的事,他觉得你背叛了他。但是如果杀不了你,还有第二套方案,那就是安东海这颗棋子,如果你幸运没死,他就会利用安东海的性命来要挟你。”
龙飞满脸惊恐地问:“您的意思是,安东海是不是根本没杀人,而是被陷害?”
“是啊,只可惜了那两名无辜的死者。”陈彼德心痛而又悔恨地说,“都怪我,我太自私了。现在回头想想,要是死的那个人不是罗瑞娜而是你,我真不知道……”
“我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也比不过您一人。”龙飞看出了他心里的痛苦,反过来安慰他,“既然暂时都还活着,老天已经算是对我们不薄了。”
“可罗瑞娜也本不该死的。”陈彼德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但我更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龙飞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更加懊恼地说:“我本来可以救她回来的,是我失手。我当时为什么要失去理智?为什么要放手?”
“那不全是你的错。”陈彼德被捆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唯一可以活动的就是脖子以上的部分,所以他只能靠扭动脖子来让自己稍微舒服点。他做完这个动作,又问道:“还记得你第一次带安东海到我研究所时的情景吗?我试探过你们。”
龙飞很快回忆了起来,陈彼德试探过安东海,也同样在不知不觉间试探过他。
“结果证明,你所经历的一些过往,在你心里留下了伤疤,落下了后遗症。”陈彼德娓娓道来,“所以你在跟罗瑞娜交手时,罗瑞娜杀了你研究所的医生,你被她的行为激怒,失去理智。”
龙飞没有否认,他当时确实被愤怒冲昏了头,这才愤怒反击,而且反击成功,最后反败为胜。
“所以,你就算用枪或者刀具杀了罗瑞娜,那也不是你的本意,何况,你当时清醒后,还打算救她的。龙飞,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老师怎能不懂你的内心?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你在老师心目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老师相信你绝不会做出违背良心和道德的事。如果一定要怪,那就得把罗瑞娜的死算到冯永柒头上。”陈彼德的这番话直指人心,确实有效,龙飞感觉内心对于害死罗瑞娜的愧疚感少了很多。
游艇在浩瀚的海面上乘风破浪,几只海鸥在周边盘旋。
从上帝视角望去,游艇看上去就像一只娇小的鸟儿,激起的海浪,哗哗哗的,像洒落的雨点,将游艇包裹了起来。
冯永柒正躺在长长的沙发上,双腿放在桌上,双眼微闭,舒服地抽着一只大雪茄,突然有人冲过来向他汇报。
“什么事?冒冒失失的。”他不快地问。
“他们、他们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冯永柒问完这个问题,立即翻身坐起来,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记得陈彼德是被绑起来的,怎么能跟龙飞动手?
严格来说,打架应该是双方互相攻击对方,可此时,并非二人在打架,而是龙飞在狠揍被捆绑着的陈彼德。
冯永柒冲进来时,龙飞刚被人给拉开,但依然满脸愤怒地盯着陈彼德,好像想要一口咬死他。
陈彼德鼻青脸肿,耷拉着脑袋,嘴角边全是血,眼里灰暗,充满了愧疚。
冯永柒狐疑的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半晌之后突然笑道:“看来你们师徒聊得并不怎么开心呀!”
“放开我,放开我。陈彼德,你不是人,明知道这是个陷阱,还要把我们推进火坑,我要杀了你。”龙飞大声叫嚣着,眼里杀气腾腾。
陈彼德无力地说:“都怪我不好,罗瑞娜的死,是我的责任,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你只有死,才是对她最好的交代。”龙飞依然恶狠狠地瞪着眼,继而转向冯永柒,“七爷,我并没有背叛你,而是这个人太狡猾,趁我疲倦时催眠了我,所以我才会被他摆布。我知道你想要玛萨,我也知道玛萨已经研究成功。你把我放了,我保证让他把玛萨交出来。”
“你可以杀了我,但别打玛萨的主意,就算我带进坟墓,你们也别想得到。”陈彼德动怒了,“龙飞,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公私不分,助纣为虐。”
“你给我闭嘴,我既要玛萨,也要你的命。”龙飞又咆哮起来。
“那是因为你学艺不精,才会让人有机可乘,也才会被人算计。”冯永柒讥讽道。
龙飞没想到冯永柒居然对他的主动示好完全不感冒,于是又直视着陈彼德,眼里射出一道寒光,疯了似的骂道:“对,你说得太对了。我确实是被人给算计,但那并不是我学艺不精,而是我太大意。陈彼德,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吗?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首先必须学会读懂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之所以没像你一样成为全球闻名的心理医生,取得像你那么高的成就,就是因为我一直读不懂自己的内心,没有像你那么多的欲望。欲望让你迷失,丧失了良知,成为杀人凶手……”
冯永柒安静地听着龙飞说了这么多话,又审视着陈彼德,面带笑容,依然无动于衷。
“等你经历了我所经历的,再来评价我的善恶。我已经说过很多遍,就算死,也不会把玛萨交出来,我致力于玛萨的研究,就是为了治疗全球那么多人格分裂症患者,谁也休想据为己有。我的研究成果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而是全世界,全人类的。”陈彼德翻着白眼,气息十分微弱,“龙飞,你清醒点吧,想报仇可以,但不要再继续错下去,要不然老天都救不了你。”
“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为了保全自己,拉我跟安东海下水,居然还有脸在这儿高谈理想,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龙飞又挣扎起来,“如果我们有什么事,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了,不要再争吵了,耳朵都起茧子了。”冯永柒从鼻子里发出一阵冷冷的笑声,继而拍了拍手,轻蔑地说,“没想到都过去了整整一年,你们师徒二人还这么有默契,而且极具表演天赋,这一出效仿周瑜打黄盖的苦肉计,要不是有过前车之鉴,差点就让我相信了。”
龙飞闻言,顿了顿,突然怒吼道:“七爷,你放开我,我马上杀了这个人,就当着你的面杀了这个无耻小人。”
“好啊,我还真想看看你有没有跟我演戏。”冯永柒挥了挥手,他的手下放开了龙飞。
龙飞一步步逼近陈彼德,凶相毕露,恶狠狠地骂道:“杀人偿命,别怪我!”
他狠狠地掐着陈彼德的脖子,陈彼德的脸色越来越差。
“别怪我,你我师徒一场,我会好好安葬你的。”龙飞的脸胀得通红,似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陈彼德伸出了舌头,眼睛里开始充血。
沉浸在愤怒中的龙飞,突然感觉后背一麻,然后就慢慢松开了手,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陈彼德大口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奄奄一息的样子,看上去如此难受,好像已经只剩下半条命。
冯永柒看着地板上的龙飞,苦笑道:“看来他还真打算对你痛下杀手。你的徒弟已经对你恨之入骨,有什么获奖感言?”
“都是拜你所赐,这一切的罪恶根源都在于你。”陈彼德闭着眼睛喘息着,“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你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冯永柒高昂着头,眼睛向上翻起,趾高气扬地笑道:“这个世界,该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当然也不会多我一个,就算我该死,但我也要亲眼看着你们死在我前面。”
龙飞被拉走后,冯永柒也离开了这个房间,只留下伤痕累累的陈彼德。
昏睡中的龙飞,感觉自己被人抓起来拖了出去,刚睁开眼,立即又被一束白亮的光刺得疼痛无比。
他被人扔在了地上,用手挡住射入眼里的光,这才隐隐约约看清面前的景象。
这是一座岛屿,冯永柒说过的岛屿。从远处望去,岛屿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林木,除了这些林木,岛屿上一片荒凉,肉眼看不到任何房屋。
海风吹来,带来阵阵鱼腥儿的味道,一阵阵湿冷的风吹过,裸露的皮肤如同涂了一层油脂,滑腻腻的。也许是阴天的缘故,在点点薄雾笼罩下的小岛,若隐若现,既神秘又肃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龙飞回头看去,再一次见到了陈彼德,他脸上的伤清晰可见,血迹也未完全擦去。他在几名保安的簇拥下,慢慢从船舱走过来。
二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冷酷而又复杂。
紧接着,出来的是冯永柒。
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遥望着近在咫尺的岛屿,开心地喊道:“哦,真是美丽的岛屿。欢迎各位来到我的世界!”
龙飞压根儿没心情理会他的张狂,而是在寻找安东海的身影。
“龙医生,感觉好点了吗?”冯永柒走到龙飞身边,双眼依然凝望着岛屿的方向,“别绷着脸,人生短暂,咱们都应该学会及时行乐。”
龙飞却说:“我希望您不要伤害安东海,他是无辜的。”
“不好意思,你的老师彼德博士暂时还不能死,所以我必须制止你。”冯永柒也答非所问,“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你太冲动了,为了达到目的,有时候必须忍受,忍受痛苦、仇恨,甚至死亡。”
龙飞见他始终在回避自己的问题,难免心中不爽,但他没有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而是继续追问安东海的消息,却被人拿枪逼着下了游艇。
岸上,几辆敞篷越野车早已等候在此。
龙飞和陈彼德被分别安排上了两辆车,然后沿着蔽日丛林中间的道路往前驶去。
昨晚的大雨也波及岛屿,到处湿漉漉的,从树上频繁飘落的水滴,偶尔会滴在人脸上,凉飕飕的。如果是去岛上游玩,可能会非常喜欢这种感觉,心里甚至会生出浪漫的情怀,但对于龙飞和陈彼德而言,他们是被绑架到此的,根本毫无心思领略这种浪漫。
冯永柒为何要带我们到这座神秘的岛屿,岛屿上又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一个个疑问,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上。
龙飞漫不经心地靠在车里,他知道自己此时只要表现得稍微反常,都会引起冯永柒的怀疑,所以一上车就假装闭上了眼,但这是他的伪装,一双眼睛其实正在偷偷观察周围的环境。
也许,这条路将成为他们离开岛屿的唯一通道。他这样想着,却并不知道以后到底有没有机会逃跑,但从这一刻起,已经开始在为逃跑计划做准备。
沿途中,每隔一段路程,都会有个观察岗哨,岗哨里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全都在朝着驶过的车辆张望。这种情景,不禁让龙飞想起了自己当警察那会儿,曾经执行的一次特别行动任务。
那是十年前,身为队长的龙飞,在当地武警的配合下前去剿灭一伙盘踞深山的犯罪组织。该组织因为无恶不作而臭名远扬,警方在前期的侦查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组织里百分之二十的成员有犯罪前科,此类人往往向往暴力,泯灭良知,其中不乏十恶不赦的重案犯,存在严重的心理疾病,更有甚者,精神方面有重大缺陷。
龙飞后来在审讯中得知,招募者故意选择了这部分人,并给他们充足的机会报复社会。
这个组织利用山大人稀、地势险恶的环境,将大本营建在丛林中,在进山的途中还设置了多处岗哨。
武警部队进山不久就与罪犯交上了火,一时间枪声大作,震彻山谷。
龙飞带领的民警,紧随在武警身后,目睹了这场激烈的战斗。越深入丛林,战斗越激烈。犯罪分子利用地势反击,导致很多武警战士受伤,甚至牺牲。
龙飞人生中第一次中弹,就是在此次行动中。子弹离心脏很近,要是再偏一点,恐怕他那条命就丢在了山里。
在后续的侦查审讯中,警方掌握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情况,该犯罪组织首领为了控制手下,居然自修心理学,利用心理学知识,对其内部成员进行精神控制。
这种方式,后来被专家贯以专业名词“脑控”。
这种犯罪组织,也被人称之为脑控组织。
龙飞伤好出院后,专门查询了资料。其实国外早就有相关方面的权威调查。脑控与洗脑有相通之处,一些犯罪组织或者个人,主要通过瓦解团体内成员对自己的认识,使个体彻底改变对自己经历和个性的看法,从而依赖于某个组织和个体,成为这个组织的工具,为所参加的组织、团体的利益长期服务或死心塌地地效命。
龙飞从回忆中醒了过来,那些岗哨还在眼前晃动。他再一次想到了脑控这个词语,自己从事心理研究和治疗工作的这些年,也偶尔接触到一些关于心理医生操控心理疾病患者犯罪的新闻,尤其是在沈一鸣手下工作以来,当他得知沈一鸣所从事的研究,也是为了控制人格分裂症患者为自己的利益服务,跟脑控组织的做法简直如出一辙时,自己对这个行业的看法,以及自己的价值观几乎被彻底颠覆。
当然,在龙飞此后对心理病患者的治疗中,也或多或少的因为那次的经历而受到影响,不管是催眠还是药物治疗,其目的也是为了让患者康复,与控制毫无关系。
他想起跟沈一鸣的过往种种是非恩怨,又摸了摸胸口中弹的位置,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但还是会感觉到痛。
其实都过了这些年,早就不痛了,但这个伤口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他呆呆地看着茂密的丛林深处,枪林弹雨的场景,像幻灯片一样,再一次浮现眼前。
大约十来分钟后,汽车终于走出丛林时,一栋栋楼房平地而起,瞬间就闯入了视野中,眼前豁然开朗。如果不是被动地接受,他会用世外桃源来形容此情此景。
在这几栋楼房的正中间,有一栋最高的大楼尤其惹眼,它的外部造型,像一个巨大无比的蜂窝,周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格子间,成为房子的窗洞。如果有密集恐惧症的人,面对这栋建筑,浑身定会起鸡皮疙瘩。
蜂巢最下面的位置,就是大楼的大门,车辆正好停在中间。门口两边分别站立着几名持枪的武装人员,立即上去将龙飞和陈彼德控制了起来。
龙飞嘴上没说话,但心里感慨不已,没想到冯永柒太钟爱蜂巢的造型了,以前囚禁他们的地方是蜂巢设计,现在居然整栋大楼也是蜂巢造型。
冯永柒下车后,挥了挥手,武装人员放开了二人。
“喜欢这个造型吗?”冯永柒看着自己亲自设计的杰作,满眼都是赞赏的表情,“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那些可爱的小动物?”
龙飞以为他要标榜自己的勤劳,陈彼德脸上却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冯永柒微微一笑,神情诡异地说:“那是因为蜜蜂在蜇人后都会死亡,我很欣赏这种精神,如果一个人,每天都随时做好死亡的准备,那么他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龙飞从陈彼德脸上的表情,明白他猜中了冯永柒的心理,但他却居然没读懂这个狂人的心思,开始感觉自己真的是学艺不精了。
“好了二位,到了这儿,就等于到家了,这个岛屿,离岸挺远的,所以二位也不要想着可以开溜,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冯永柒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记住我的话,这么多年,被我带到岛屿的人,还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活着离开。”
面对冯永柒的威胁,陈彼德没吱声,但龙飞忙接过话,讨好似地说:“七爷,只要您不计前嫌,我保证以后跟着您,鞍前马后……”
可他话未说完,冯永柒便打断了他:“咬过主人的狗,你让我怎么再信你?”
龙飞遭到呵斥,涎着脸,脸色很不好看。
“糊涂啊,我真是瞎了眼,错看了你,要是米茹知道你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她会多么伤心呀。”陈彼德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满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给我闭嘴!”龙飞怒骂道,“不许提她的名字。”
“她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跟我说过,杀死米茹的人正是你现在的病人安东海。你有自己身为心理医生的良知,下不了手,但你现在不是跟了新主人吗?让冯永柒帮你杀了安东海,那样你就不会愧疚了,也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了。”陈彼德似乎要故意激怒龙飞,龙飞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兀出来了,一根一根的,像要爆裂似的。
但是,冯永柒对二人的争吵,似乎很是反感,挥了挥手,冷冷地说:“你们之间的个人恩怨,我会给机会让你们自己处理,但不是现在。”
他有着自己的计划,在完成计划之前,他必须让所有的事都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
接下来,龙飞和陈彼德被带进了这栋大楼,然后通过观光电梯来到二楼。二楼走廊两边全是透明的落地玻璃,透过玻璃,里面的房间里,有几名身着白大褂,戴着白手套的人正在那些复杂的机器前忙碌着。
龙飞的目光突然落到一张试验台上,实验台上的玻璃器皿中,分别装着一只老鼠,这种老鼠非常小,身长只有十厘米左右,浑身白色的毛发,看上去还有点可爱。
“在开始对人体用药前,本着对生命负责的态度,我都会先在这些老鼠体内做毒性实验。”冯永柒洋洋得意地说,“这就叫专业,二位都是医生,该不会没见过这种场面吧?”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龙飞和陈彼德被恶心到了。
在一只已被解剖的老鼠体内,研究人员熟练地用剪刀剪下一些器官,然后分成几份,分别放入试管内。那些试管里都装有不同颜色的溶剂。
二人只是心理医生,又不需要上手术台,更不是法医,何曾见过如此血淋淋的场景?龙飞倒是还好,陈彼德随即就闭上了眼,还转过脸去,故意不再看。
冯永柒看出了陈彼德的窘境,不禁笑了起来,幸灾乐祸地说:“教授,您可是医生呢,难道您的研究领域没有这些?几只小白鼠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些还只是研究的初级阶段,接下来,我会带你们看点更加刺激的。”
对于陈彼德而言,他在研究新药玛萨的过程中,虽然也使用小白鼠进行毒性测试,但绝不会用赤裸裸解剖的方式去残害那些小白鼠。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那不叫残害。
那么,接下来,冯永柒会带他们去参观什么?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大楼里突然警笛声大作。 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