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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纽约地铁枪击事件DC心理健康研究所,其中一个房间,并排摆放着几台大型设备,看上去有点像睡觉的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人,被透明的盖子牢牢地罩住。
除此之外,每张床外面都连接一台显示器,显示器上跳跃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像波浪一样上下快速翻滚。
这个房间是无菌空间,与外界隔着一扇落地玻璃,外面的人只能透过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
身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龙飞,在跟陈彼德进行前期短暂沟通后,就针对安东海的情况做了治疗方案,并已与安东海本人达成了协议。
房间右侧的门开了,出来两名身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他们挨个查看病人的情况,以及数据显示后,冲玻璃墙外面的陈彼德点了点头。
“第一步治疗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会根据采集到的数据确定下一步的方案!”陈彼德看了一眼神情严肃的龙飞,又冲房间里的医务人员点了点头。
安东海被带到了空置的床边,又左右看了其他床上的病人一眼,也许是太过压抑,不禁闭上眼,沉沉地吐了口气。
他很紧张,而且担心,可还是得自己学会控制情绪。
一名医务人员按下按钮,床上的玻璃罩向两边缓缓打开,然后向前立了起来。
安东海走进玻璃舱躺下后,医务人员按下另外一个按钮,他的四肢立即被伸出来的四个抓手锁了起来。那一刻,他瞪着眼睛,脸上露出了更加惊恐的表情,但又看见其他人如此镇静,于是很快也恢复了正常。
玻璃舱重新关闭,又缓缓恢复到之前的平衡状态。连接在外的电脑开始采集数据,一排排数字不间断地往外传输。
龙飞目睹了整个过程,虽然已被告知没有任何危险,但还是为之捏了把汗。他在想,要是躺在那上面的是自己,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个空间太狭窄了,也许连呼吸都会感到压抑。
“好了,开始了,一切都很顺利!不用担心,非常安全。”陈彼德热情而又略带兴奋的声音提醒了龙飞,龙飞苦笑了一下,问:“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是您的研究对象?”
“研究对象?不,应该是治疗对象,我叫他们志愿者,他们都是自愿的!”陈彼德不置可否地说,“严格来说,应该是一边治疗,一边研究。当然,反过来说也行得通。”
龙飞没吱声,目光依然停留在房间里,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承接这些话。
“还记得老师曾多次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这个世界并没有完人,每个人心里都有病,只分是否严重。很多事情,我们自以为看得清楚,但有时候也许连一个心理病患者都不如。”陈彼德的这番话勾起了龙飞的记忆,龙飞曾经自以为很懂老师的意思,此时却觉得自己迷失了。
“迷失并不可怕,每个人都有迷失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你要学着让自己保持清醒,尤其是我们,自诩为救治心理病患者的医生。”陈彼德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侧目看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每个人的能力都有大小,尽力而为,能达成怎样的效果,顺应天命吧!”
龙飞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然后又淡淡地笑了笑,跟着走出了这个房间,说:“老师,我出去见个老朋友,接下来的事就拜托您了。”
他从DC心理健康研究所出来,被风一吹,突然感觉一阵轻松。这本来是个可以让人心情放松的地方。也许是遇到了太多的麻烦事,太过担心的原因吧。他自嘲着大踏步迈出了这扇大门。
繁忙而又惊险的一天过去了,可纽约的大街依然闹热,这座不夜城,一到晚上就变成了另外一种风格,到处洋溢着暧昧的气息。
龙飞坐在出租车上,脑子里想着此刻要去见的人,收音机里正在播报白天的新闻,突然就提到了罗瑞娜跳海的事。
“据警方消息,今天发生在韦拉札诺海峡大桥的跳海事件,警方经过连续数小时的寻找,仍未找到该女子。另据目击者介绍,这名叫罗瑞娜的跳海女子,跳海之前行为举止异常,被怀疑患有严重心理疾病……警方发言人称,在未找到女子尸体之前,当事人仍有生还可能,请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新闻频道将继续关注报道……”
收音机里传来后街男孩的老歌,龙飞不自觉地跟着音乐哼唱起来。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龙飞熟悉的地方——第五大道。在这里,到处都是晃眼的各色路牌,闪得人产生错觉。
他仰望着深邃的天空,看着熟悉的咖啡馆,闭上眼睛,仿佛又嗅到了咖啡的香味,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这儿可是他当年在美国时与女友米茹经常光顾的地方,那些年,也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他们谈情说爱,在咖啡的香味儿中相互依偎,卿卿我我,憧憬着未来。
他多么希望梦可以一直不醒,可是梦还是醒了!
龙飞回到现实中,在夜色的纷繁中款款而行,慢慢走进咖啡馆,来到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下,然后点了两杯咖啡。
以前熟悉的服务员已经辞职,新来的不认识,这让他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不过咖啡的味道依然如此香醇。他贪婪地凑近杯子嗅了嗅,不知不觉又沉浸在了无尽的相思中。恍然间,竟然看到米茹正坐在对面看着自己。他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将搅拌好的咖啡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喝咖啡!”
龙飞听到这个声音时,迅速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将咖啡杯收回来,以手捂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不好意思,刚刚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走神了!”
对面的人微微点了点头,但没再接他的话。
“好吧,接下来,看着我,该醒醒了!”龙飞打了个响指,对面的人突然瞪大眼睛,诧异地环顾四周,疑惑地问:“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的,你不认识我,也本不该在这里出现。”龙飞已经完全变回到了医生的角色,言谈举止都是那么儒雅风度,而且不失严肃专业。
罗瑞娜端起咖啡,加了糖,又缓缓搅拌了一会儿,然后姿势优雅地品了一口。
龙飞记得就在几分钟之前,她还是拒绝喝咖啡的。
是的,她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叫卢娅的人,这个叫卢娅的女人是拒绝咖啡的。
龙飞端详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到更显著的区别,结果却令他失望了。
罗瑞娜放下咖啡杯,回应着他的目光,浅浅地笑了笑。
“我们见过面的,还记得吗?”龙飞试图引导她想起什么,可她却带着暧昧的笑容,反问道:“帅哥,虽然你也是亚洲人,但这里可是开放自由的纽约,如果你想泡我,或者想跟我上床,完全不必掩饰你的真实想法。”
龙飞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思想如此奔放,正想解释,谁知她又指着他的眼睛,露出满脸挑衅的笑容说:“不用解释,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完全明白。不过,想跟我上床,那也是有条件的,首先,你得是帅哥,其次,我不跟医生上床。”
龙飞对她最后这句话产生了浓厚兴趣,不过又被罗瑞娜抢白了:“你不用问原因,因为就算你问了,我也不会给你答案。”
“好吧!”龙飞觉得跟这个小自己差不多十岁的漂亮女人之间有着太深的代沟,只好准备结束话题,于是轻轻拍了拍手掌,抑扬顿挫地说:“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我没什么可说的,还是说说你自己吧。”罗瑞娜的态度依然决绝,龙飞哑然失笑道:“你猜对了,我是个医生!”
很明显,她的表情有点讶异,继而变成了不可思议和极度的不信任。
龙飞加重了语气:“不用怀疑,你没听错,我确实是个医生,而且是专治这里的!”他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人心!”
罗瑞娜的眼神略显慌乱,它端起咖啡杯,舔了舔杯沿,试图掩饰自己的内心,但仍被龙飞捕捉到了。他放慢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咄咄逼人:“你虽然提及你叫什么,但我知道你叫罗瑞娜。”
她的眼睛扑闪着,眉头微微皱起。她在努力回忆,但是印象中,好像确实没有告诉对面这个男人自己的名字。
龙飞以一种审视的表情凝视着她,可她突然诡异地笑道:“我们聊了很久,说了很多话,也许,我只是不经意间说漏嘴!”
龙飞本来端坐着,此时听了她的话,身体往后缩了缩,舒服地靠在沙发上,双手撑着桌面,沉吟片刻才说:“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姑且保留自己的意见吧。不过,罗瑞娜小姐,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包括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要听清楚。”
“大叔,你的样子真的很好玩,但是真的吓到我了!”罗瑞娜还是不相信他,龙飞突然把手机递到她面前,视频内容正是她跳海的新闻,而且配上了她清晰的正面照。
罗瑞娜看着视频,不禁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像不同的颜料泼在洁白的纸板上,瞬间变化无穷。
可她依然强装笑容!
“我是医生,一名心理医生,而且从现在起,我会成为你的私人医生。”龙飞轻言道,“现在总该相信我所说的了吧,视频里的人就是你,在你跳海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跳海?”罗瑞娜打断了他,他本打算耐心说给她听的,可就在此时突然发现街上有几个形迹可疑的家伙,而且那些家伙鬼鬼祟祟的,正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走来。
情况不妙,来者不善!
龙飞直觉那些家伙是冲着罗瑞娜来的。他收回目光,低声说:“现在听我说,有人要对你不利,咖啡馆有后门,待会儿我起身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回头,而且必须紧跟着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来。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这时,外面那些家伙停下了脚步纷纷看向这边,不知是不确定要找的人是否在咖啡馆,还是任务有变,总之没有立即冲进来。
龙飞屏住呼吸,寻思着从后门离开后如何脱身。
罗瑞娜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刚要往外面看去,谁知一侧脸,便有人指着她大喊大叫,随即所有人像找到食物的老鼠似的,拔腿向着门口冲了过来。
龙飞迅速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罗瑞娜的胳膊,顺着狭窄的通道往后门方向快步移去,一不小心,将迎面而来的端着咖啡的女服务员撞开,咖啡杯侧翻在地,泼出的咖啡溅得满地都是。
龙飞连连说了“对不起”,但仍没停下脚步。
“这里是员工通道,不允许客人进入!”服务员在背后叫喊。
正门口突然传来一片乱糟糟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客人的喧嚣,其中夹杂着惊恐的叫声。
冲进咖啡馆的三五个男子,把咖啡馆搅得一塌糊涂。蹲在地上捡杯子的服务员再次被撞倒,脑袋又撞在了桌上,尖叫了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不知发生何事的几个店员打算上来阻拦冲进来的那几个家伙,其中一名男子突然拔出枪来,此时店里的客人见状,纷纷惊叫着往门外逃跑。
“滚开!”男子用枪顶着一名服务员,服务员把手举过头顶,眼神慌乱,慢慢蹲了下去。
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从后门追出去时,一瞬间失去了目标,但是很快就在稀疏的人群中发现了两个奔跑的身影。男子举枪想要瞄准,但因为人多,根本无法瞄准,最后不得不愤然放下枪,跺脚骂了起来。
龙飞带着罗瑞娜穿梭在人群中,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跑。罗瑞娜气喘吁吁,一路被龙飞拖着跑。
前面不远处便是著名的时代广场,灯火辉煌,宛如白昼,来往的游客更是接踵摩肩。
龙飞拉着罗瑞娜钻进了人海,希望利用人流的掩护脱身,但一回头发现那些家伙仍然紧追不舍。他环顾四周,一抬眼瞅准了十米开外的地铁站口,快步冲了过去。
地铁里上上下下的人流快要堵塞通道,每个人都好像是被人群夹杂着推着走。
龙飞想地铁里构造复杂,只要重进车厢就能成功甩掉尾巴了。
龙飞此时只能这么打算,能否成功他心里也没底。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们混进人群进入地铁站,刚好看到了到站的列车。龙飞正喜出望外,但人算不如天算,被下车的人流挡住,等他们刚到达门口时,列车却突然关上了门。
龙飞捶打着车门,大骂了一声,无处发泄的怒火快要把他给点燃。他扭头向四周望去,人海茫茫,像要把他给吞噬似的。
可是,情况异常紧急,他没有时间逗留,再不想办法脱身就来不及了。
罗瑞娜回头看到了正在台阶入口处向这边张望的身影,脸色变得紧张起来。
龙飞向两边扫视了一眼,心里顿时一喜,迅速平静了心情,看着她的眼睛说:“别担心,我有办法。”
二十米开外,有两名身着制服的安保人员正在疏散人流,维护现场秩序。
龙飞的办法就是利用地铁的安保人员脱身。
俩人朝着安保人员小跑过去,靠近安保,试图利用安保人员的身份吓走那些追赶者。
结果,龙飞打错了算盘,因为那些人根本没把这些安保人员放在眼里,不仅没停下脚步,而且加快了步伐。
龙飞看到他们过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得不抓着一个安保,指着不远处正在追过来的那些暴徒说:“我们被人追杀,请帮帮我们。”
安保人员抬眼望见那些气势汹汹的男子,不由分说,当即拉上另外一个安保人员,站到了龙飞和罗瑞娜前面,还往前走了几米,挥舞着手,试图阻止那些男子过来。
砰、砰砰……
几声枪响,最前面的安保人员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击中倒地,另外一名安保发现不妙打算拔枪却来不及了。又是两声枪响,子弹击中安保人员的胸口。刹那间,地铁里的秩序遭到破坏,乘客四散逃跑,惨叫声此起彼伏。
龙飞在听到枪响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看到两名安保人员都中枪倒地时,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伴随着乱作一团的乘客,龙飞带着罗瑞娜挤出了地铁。这时候,地铁枪击安保人员的事件已经迅速发酵,好几辆警车正鸣笛呼啸而来,很快封锁了现场。数名持枪的警员一边疏散乘客,一边打算进去抓捕那些开枪的暴徒。
这里是国际大都市纽约,一切都在跟时间赛跑,几分钟之后,闻风而动的各方媒体也迅速赶了过来。
龙飞和罗瑞娜终于捡回了性命,这会儿已经上了在路边候客的出租车,混迹在流光溢彩的夜色中,悄然驶离了时代广场。他回过头去,隔着玻璃,看到身后闪烁的警灯,却感觉全身无力,不禁沉沉地叹息了一声。
“他们为什么要杀人?”罗瑞娜自言自语的样子,就像个可怜兮兮的孩子。她靠近窗边,努力蜷缩着身体,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龙飞看着她的背影,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试图给她一些安全感。果然,她慢慢回过头来,正视着前方,目光也变得柔和多了。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问题。”龙飞要说的当然是她的人格分裂症。
罗瑞娜突然笑了,眼里流露出一丝惨淡。
“我是心理医生,所以我可以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任。”龙飞从她眼里看到了复杂的表情,她虽然不完全相信,但问:“如果我真的病了,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我?他们还开枪杀人……”
龙飞从她颤抖的声音听到了恐惧,当然还有不信任。
“不,你骗我,他们不是来杀我的,他们的目标是你,你为什么要骗我,我根本不认识他们。”罗瑞娜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出租车司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虽然听不懂他们的中文对话,但脸上也现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是的,你不认识他们,那是因为他们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催眠了你。”龙飞本来想就此打住,不再刺激她,但又考虑到要是不让她正视自己的病情,情况会越来越糟糕,于是不得不继续说,“你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她的名字叫卢娅,也是女性。虽然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导致了她的出现,但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卢娅背着你做了很多你并不清楚的事,所以当你回到主人格时,才会完全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当然也不会记得操控和控制你的那些人究竟是谁。”
罗瑞娜把脸深深地埋在了自己怀里,嘤嘤抽泣。
龙飞明白,她是在极力隐忍,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也明白,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对她起作用了。
突然,龙飞看着窗外,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司机,司机也恰好在偷看他们。他果然从司机脸上发现一丝异常,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司机猛地踩下油门,出租车像离弦之箭,向着未知方向狂奔。
“停车!”龙飞大喊道,司机好像没听见,只顾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
龙飞和罗瑞娜坐在车后,被甩得东倒西歪。他好不容易稳住阵脚,用手肘紧紧抓住司机的脖子。
一开始,司机还一边开车一边挣扎,街道两边的行人吓得四散逃跑。但是很快,他就无法呼吸渐渐丧失力气。
一声巨响,出租车撞破玻璃,直直地开进了路边的便利店,然后停在倒塌的货柜之下。
龙飞的头撞在出租车前挡风玻璃上,幸亏有司机挡着他的身体,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罗瑞娜可就严重多了。她在出租车冲进便利店时,整个人不受控制差点飞出去,当车停下来时,她几乎晕厥过去。
龙飞非常吃力地把罗瑞娜从车里拖出来后,一点也不敢耽搁,扶着她一瘸一拐地离开便利店,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DC心理健康研究所仍然灯火通明,大楼里透露出来的灯火像是在指引路人回家。
龙飞带着罗瑞娜回到研究所时,陈彼德还在办公室的电脑上收看电视直播,见他进来,立即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满脸惊讶地看着他,还有她身后的女子。
“太不可思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彼德张开双手,想从龙飞脏兮兮的脸上找到答案,“我给你打电话,但是关机了。”
龙飞这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了。面对陈彼德的询问,他三言两语无法把事情解释清楚,只好说:“就像您在新闻中看到的那样……”
“太疯狂了。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就被搅进那些疯狂的事。你来纽约还不到二十四小时。”陈彼德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罗瑞娜脸上,“因为她?”
龙飞看了罗瑞娜一眼,不置可否地点头道:“那些暴徒想要抓走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后面的事情,陈彼德已经从新闻中知道了。
“媒体很厉害,从警方处得到了详细的资料,刚刚发布了地铁监控录像,还发布了你们的照片。”陈彼德担心的表情稍稍有所缓解,“接下来,还是跟我说说这个女人的事情吧。”
“她现在需要休息,稍后我再跟你解释吧。”龙飞说,陈彼德让医务人员带走了罗瑞娜,龙飞这才详细讲述了发生在飞机上的事情。
陈彼德非常吃惊,皱着眉头问:“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叫罗瑞娜的女人,跟警方击毙的暴徒是一伙的?”
“也许是这样,但是我猜测她只是被控制和利用。”龙飞说,“我在飞机上已经对她进行了简单测试和检查,发现她跟安东海一样,也是人格分裂症患者,她对于自己在飞机上做的事,好像一无所知。”
陈彼德没有因为这个结论而惊讶,他惊讶的是龙飞使用了“好像”一词。
“是的,因为只是初步的检查,所以不敢完全断定,您也知道,有些人受过专业训练,能把自己伪装成人格分裂症患者,这样就能逃避法律的惩处。”龙飞的话不无道理,很多犯罪分子都是专门研究过心理学的,以此来对抗法律的惩罚。
陈彼德是他的导师,当然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还是把她交给警方吧,这样一来,警方就能利用她找到控制和操纵她的幕后主使。”
龙飞却犹豫了,沉思片刻后拒绝了陈彼德。
“为什么不?留下来只会给我们招惹更多的麻烦。”陈彼德担心道,可龙飞说:“警方已经带走了另外一个也许跟她是同伙的人,所以我想暂时把她留下来……”
“现在你们的照片已经全城发布,你就不怕警方找上门来?”
“放心,这件事我来搞定。”龙飞恳求陈彼德先去给罗瑞娜作进一步检查,陈彼德耸了耸肩,无奈地说:“把她交给我吧,但是警察那边,你必须尽快处理。”
罗瑞娜独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的脸色依然忧郁得令人心疼。她呆呆地望着正面白色的墙壁,墙壁一尘不染。
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张不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部红色的电话。
罗瑞娜对房间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她的心思全都显露在那双空洞的眼睛里。
大约十五分钟过去,她从未动一下,更换过任何姿势,直到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醒。电话铃尖锐刺耳,一声一声地冲击着她的听觉神经。她终于慢慢转过头,目光落在了电话机上,然后又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像在盼望有人进来接听。
可是,迟迟没人进来,电话铃声也迟迟没有停歇。
罗瑞娜慢腾腾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向着电话挪去,可是她每走一步,都会小心翼翼地看看周围。也许,她是在担心有人进来,或者有人在看着自己。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龙飞这样想着,突然发现自己的思想有点抛锚了,因为大凡人格分裂症患者,几乎都是智商高于常人的,这一点,谁也不可否认。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令他们的身体可以容纳更多人格,他们共用一个脑袋,所有人的智商加起来自然比普通人的智商高。
陈彼德拿着手机,目光炯炯地盯着房间里的人,他一直在等待她接听电话的那一刻。
罗瑞娜在快要碰到电话机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再一次向周围扫视了一眼,在确定没人会进来后,这才抓起听筒,犹犹豫豫地靠近耳边。
“你好,罗瑞娜小姐,很高兴听见你能接听电话。”这是陈彼德的声音,像一个正在寒暄的老朋友。
罗瑞娜没作声,狐疑地看了看四周,但她脸上怪异的表情已经证明这个电话引起了她的兴趣。
“你是否介意我直呼你的名字,但说来我们已经见过面,也算是老朋友,我相信你不会介意的。”陈彼德抑扬顿挫地说,“现在,你可以转身,面对身后的墙壁。接下来,我要给你讲一个非常好听的故事。”
罗瑞娜果然很听话,当她慢慢转身面对身后的墙壁时发现洁白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她可能以为自己被捉弄了,所以又转过身来,打量着空荡荡的房间,一种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
“不用紧张,放松你的心情,准备全身心投入到我们即将开始的故事中……”陈彼德正在一步步调动她的情绪,正当她诧异时,耳边突然涌起一阵如海浪翻滚的声音,哗啦哗啦地拍打着岸边,一会儿又无比温柔,像母亲的手抚摸着孩子的脸庞。
她依然呆呆地举着电话,只不过双眼在海浪声中逐渐变得忽明忽暗。
“现在,继续专心听我说话,把我当成你童年最好的朋友,想象着你们再次重逢。”电话那头的声音忽高忽低,“接下来,我开始数数,当我数一、二、三时,你会感觉眼皮很重,很想睡觉……”
罗瑞娜在对方的声音中,意识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随时都要合上。
“很好,我继续了。四、五、六,现在,你感觉整个世界都变轻了,而你,整个人都飘在空中,下面有一双手在托着你,放心,一切都是那么安全,即使你身下是万丈悬崖,你也会像一只小鸟,在天空自由地翱翔……”
罗瑞娜完全闭上了眼睛,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她看到了天空、海洋,还有很多无比美丽的风景,那些风景紧紧地环绕着她,让她安心。
龙飞明白罗瑞娜此时快要被陈彼德催眠,也急于知道这个女人到底经历过什么。他把双臂抱在怀里,等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当我数到七、八、九时,你将安心地闭上眼,深深地睡着,然后开始回答我的问题。记住,一定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不许撒谎……”陈彼德话音刚落,罗瑞娜手一松,电话听筒掉在了地上,她慢慢走向床边,然后仰面躺下,和衣而睡,脸色安详恬静。
整个过程很顺畅,行云流水一般。
就在龙飞以为陈彼德要问话时,突然海浪声消失,继而传来一段非常另类的音乐。
《死亡华尔兹》?
龙飞没有听错,顿时大惊失色,盯着陈彼德的眼睛,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听过这段钢琴曲,一开始是激扬,之后会变得缓慢,最后会让人感觉身体里另一个自我想要逃离。
据说,有人曾经在听这段演奏曲时死亡,所以该曲也被人称为邪恶华尔兹。
这不是危言耸听。
龙飞诧异陈彼德为何让罗瑞娜听这首曲子?
可是陈彼德的脸色依然平静如水,甚至手指还随着曲子的节奏轻轻弹奏起来。
龙飞实在按捺不住,多次想质问陈彼德,甚至想阻止他,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忍住。
罗瑞娜原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但是突然之间就坐了起来,像打了鸡血似的,脑袋在肩膀上一左一右快速摇摆。
她在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吗?她的节奏太快了,完全超越了音乐的旋律。
“老师,您……”龙飞刚一开口就被陈彼德制止了,陈彼德做了个让他收声的手势,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罗瑞娜摇摆脑袋的动作大约持续了三十秒钟,继而又好像被人打晕,然后重新躺了下去。她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一股火焰在燃烧,瞬间将她的记忆带回了童年。
六岁。在她的记忆中,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年基本一片空白。可是,时隔多年后的今天,在她六岁时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地浮现。
罗瑞娜的父亲是一位从战场回来的退伍老兵,因为在最后一次狙击战役中遭到伏击,他的战友全部牺牲。他被救后,虽然活着回到了家,但右腿从此残疾。在失去战友和退伍后生活不顺的双重刺激下,精神慢慢出现了问题。
所以,罗瑞娜和母亲成了父亲发泄的工具,几乎每天都会遭到毒打。那时候的罗瑞娜,最害怕的就是放学后回到家,每天在路上磨蹭,不到天黑不进家门。
糟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罗瑞娜在经过一处丛林时,被人拖进林子强奸。她很晚才回到家里,那时候父亲正在殴打母亲,所以她什么都不敢说。
从那以后,罗瑞娜变得更加孤僻。久而久之,她开始自言自语,慢慢地,一个叫卢娅的女孩闯入了她的生活。她每天都跟卢娅一块儿玩耍,一块儿上学,一块儿回家。卢娅成了她的保护神和陪伴者,偶尔有人欺负她,卢娅都会出来帮她解决麻烦。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罗瑞娜很可能就平安地度过了童年,可是半年之后,她亲眼看到父亲喝醉酒后用酒瓶砸死了母亲。
从那以后,那个叫卢娅的小女孩再没出现过。
“我想她,很想见她,可是她再也没出现过……”罗瑞娜眼角滚落两行热泪,“我们明明说好要一起长大的,可她为什么要抛弃我?”
陈彼德此刻坐在她面前,端详着她苍白的脸,沉声问道:“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吗?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找回来。”
“卢娅,她叫卢娅!”罗瑞娜说出了这个名字,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龙飞仍然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屋里。他不得不佩服陈彼德,居然想到反其道而行之的办法,利用一首被世人尊为邪恶的乐曲,就将罗瑞娜催眠,然后引导她说出了真相,解释了她人格分裂的症结所在。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卢娅一直陪伴着你,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你。”陈彼德的话很明显再一次引起了罗瑞娜的兴趣,她眼里燃起的光亮出卖了她的心思,可是很快,那束光转瞬即逝。
“如果她一直在,为什么我很久都没见过她?”她说这话时,眼里的火焰几乎熄灭。
陈彼德非常肯定地说:“有时候你见不到她,并不表示她不在你身边,很多时候,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反而是住在心底的。你有没有这种感觉?试着问问自己的内心吧,只要你尝试跟她沟通,她一定会出来跟你见面。好了,接下来好好睡一觉,等你再次醒来时,也许卢娅就出现了。”
万分疲倦的罗瑞娜闭上眼睛,慢慢进入了梦乡。
龙飞看着她婴儿般熟睡的面孔,等待陈彼德从房间里出来。
他欣喜地说:“老师,这一次,我可是大开眼界!”
陈彼德自然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不禁讪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曾经跟你说过,治疗人格分裂症患者的办法有很多种,最重要的是找到适合他本人的。据我观察,罗瑞娜身体里的卢娅在她小时候曾出现过,那时候还是她的玩伴,但是后来消失了一段时间,等卢娅再次出现时,却变成了一个魔鬼式的人格,所以我将计就计,利用魔鬼的方式将魔鬼释放出来。”
龙飞完全明白陈彼德的意思,但是又担心这种办法会令罗瑞娜的病情加重,因为他非常清楚这种极端的方式,一旦刺激过重,造成意外,结果会适得其反。
“幸好是老师您亲自上阵,要是换作别人,我还真担心……”龙飞的笑有些尴尬,但也如释重负。
陈彼德摆了摆手说:“我有个初步的想法,但是还得遵循你的意见。”
“是关于罗瑞娜吗?只要有利于治疗她,您尽管说吧!”
“到我办公室谈!” 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