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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名媛之殇(7)

赌城深处 海宁 14188 2021-04-05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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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辆警车在浓黑的夜色中穿行,城郊公路上如同掠过几道长着猩红眼睛的魅影。

  阿宁神情倦怠地问右侧靠窗的小瘦子:“为啥不把我押在市看守所?”

  小瘦子刚要开口,左侧靠窗的周继鄂板着面孔,厉声喝道:“该你知道的你问,不该你知道的你别问,话咋这么多呢?”

  自打从机场将阿宁押进警车,周继鄂的官僚架子就“缓阳”了,他恨不得将阿宁一路对他的抢白一股脑变本加利地还回来。幸亏现在法制逐步健全,对执法者约束的比较严格。否则,阿宁敢对他们出言不逊,那可有得受的!

  北岗看守所是新建成的,整体灰白色,距滨城市区四十多公里,与临县接壤。旷野之中,这座孤零零的两层建筑显得孤独而萧瑟,使人倍感压抑,顿生远离人世的苍凉感。

  在入所登记时,周继鄂特意把值班领导拉到玻璃门外,鬼鬼祟祟地贴首耳语。

  这一切,都被阿宁用眼角的余光收在眼里。

  只见周继鄂耳语一番之后,那个值班领导瞟了一眼阿宁,似乎并不太配合,将玻璃门拉开一条缝,故意大声说:“这件事得所长批示,还得驻所检察官审核,不是我能决定的。明天你们带局领导的批件来,走正常程序吧!”

  周继鄂被呛了一鼻子灰,讪笑着说:“好、好,我明天拿批件来。”

  阿宁心下琢磨,这小子肯定没憋好屁,说不定要起什么幺蛾子呢!他轻蔑地白了周继鄂一眼,在被民警剪掉运动装上的拉链带向监号时,他轻抖了一下发放的*色马甲,贴着周继鄂的灰脸,不屑地哼了一声。

  周继鄂不由自主地向旁边侧了一下脸,随即调整表情,阴笑了一下。

  临进第一道铁门,阿宁还和周继鄂挑衅式地对望了一眼,仇怨似乎顺着彼此带刺的目光交上了火,一场力量悬殊的战役悄悄拉开了阵线。

  周继鄂要使什么坏呢?阿宁在进第二道铁门时还在快速分析。

  以现在的监管形式,野蛮执法是不可能了,他无非是想给自己挂个“黑罩”,让看守所民警处处为难一下自己,除此之外,阿宁想不出别的。

  又过了第三道铁门,阿宁才被带到拘押区。走廊里的白炽灯亮得耀眼,在午夜三点,这个仍然明如白昼的场所关押的都是心如死灰的人。

  进看守所,于阿宁而言,也就算是故地重游。民警将他带到“过渡间”门口站定,开始用特殊的钥匙开铁门。借着这个间隙,他从铁门栏向监号内寻望。光从硬件设施上来看,今天这座北岗看守所比八年前的江城看守所不知要先进、文明多少倍。整个监舍长约二十米,宽约八米,两排坚固光洁的白色通铺上松松散散地睡着二十多个人,人与人的间距都在三十公分左右,绿色军用被子之间都露着白色铺面。监舍内的通风也较好,没什么异味。

  两个值夜班的在押人员看见有新人入监,都走过来虎视眈眈地站在门旁,他们身上的枯*色马甲上印着“北看XXX号”标识。

  民警打开监门后,阿宁很从容地走进去,以居高临下的眼神藐视了一下两个黄马甲,双腿牢牢地在瓷砖地板上站定。

  “现在快天亮了,先在这对付躺一会儿吧!”一个年龄稍长的黄马甲定定地瞅了阿宁两眼,一指右侧的一处空铺,冷着脸说。

  阿宁没吭声,以老资格“过来人”的眼神扫了一下那处空铺,上面没有行李,只是光秃秃的铺板。

  “找个褥子铺。”阿宁把马甲往铺上一扔,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坐班的醒了再说,先铺这个吧!”先前说话的那个黄马甲从铺角拉过一条薄军褥递给阿宁。

  一股汗臭味立马袭来,阿宁微皱了一下眉,顺手把军褥往空铺上一扔,转身返回门旁左侧,直挺挺地站在泛着亮光的便台上。

  “蹲下*。”这句不长脑子的话是年轻马甲说的。

  阿宁眯起眼睛瞟了他一眼,沉着有力地说:“咋蹲呀?来,你过来教教我。”说完已经开始小解。

  “你……你……现在全睡了,不扯你!你等天亮的!”年轻马甲吹胡子瞪眼地指着阿宁。

  阿宁低头看着*液哗哗地射进便池,冷笑了一下,轻慢地挑衅:“咋的,天亮你就长出钢牙来了?呵呵……”

  阿宁的目中无人更加激怒了年轻马甲,他往前跨了一步,手指着阿宁:“你……你……”

  阿宁转身将洗漱池的水管拧了个小水流,一边洗手一边轻蔑地嘲笑。

  “算了,算了!都睡觉呢!”

  年长马甲是能看出眉眼高低来的,他一眼就看出阿宁不是等闲之辈,皱着眉头指了一下年轻马甲,示意他闭嘴。

  阿宁甩了甩手,在运动装上擦了擦,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坐到空铺旁,甩掉从珠海看守所穿回来的拖鞋,将稍显干净的黄马甲往薄军褥上一铺,倒头便睡……

  对他这位浑身横肉的枭雄来说,进到这种坏人集中营里来,反而发挥得特别自如。睡,无忧无虑地睡。天亮要办的事情很多,先打出地盘来,然后再等待施慧的消息,抵抗警方的“围剿”。

  阿宁是被一阵“呜哩哇啦”的抗战电视剧的声音弄醒的,日本鬼子那豺狗一样的叫喊声在中国人耳朵里很熟悉,好像任何一个民族都难以忘掉侵略者那鬼怪般的吠嚷。

  “哼!左瞅右瞅就是你,进来了都改不了那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牛掰样!”

  阿宁闻声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周围的通铺上坐着几排身穿*色马甲的在押人员,只有自己躺着。日本鬼子的声音是从监门上方墙壁上挂着的平板电视机里传出来的。脚下站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阴阳怪气地冲自己微笑。

  阿宁又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着中年男人,似有所悟地问:“是……是黑涛大哥吗?”

  “我靠!这他妈怪了!所有混得好的,见到我都假装好半天才认出来!也是,我这样的也没人愿意搭理。去年底你从监狱出来,我听到信儿就打算给你接风,结果你到家点个卯就尥杆子了!靠!”中年男人说完,掐着腰站在地板中间阴笑。

  “哎呀!你咋造这样呢?如果你不先说话,在街上面对面都不敢认你!”阿宁急忙坐起身,伸手和他相握。

  “靠,天天抽的呗!也没个钱,一年年跟灰耗子似的在家猫着,显老!”黑涛拥了一下阿宁,侧身坐在他旁边。其他“盘铺”的在押人员都把看电视的眼睛挪向他俩。

  “几点了?咋不叫醒我呢?”阿宁问。

  “我听值夜班的说,你后半夜三点多才进来,肯定困蒙了。八点半民警才上班,提审的也那时才来。就没叫你,让你多睡会儿。”

  “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你们有钱了,就不认识这个,不认识那个。我黑涛不是忘本的人,早晨一醒,值夜班的告诉我进来一个站着撒*的。我想看看是哪个爹,侧脸一瞅,这不是大帅哥阿宁吗?好悬没当了我妹夫的那个臭小子吗?哈哈……”黑涛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拍着阿宁宽厚的肩膀,憨厚豪爽的个性使整个监号都洋溢着浓浓的江湖气息。

  黑涛是阿宁从江城劳教所逃跑后结识的朋友,他妹妹曾经深深迷恋阿宁,被阿宁“招过、惹过”之后,死活要赖上他,甚至还找他哥哥企图使用暴力“逼婚”。不想阿宁这个坏小子软硬不吃,几个回合之后,和黑涛成了朋友。后来黑涛沉湎*品,深入简出,两人渐渐减少来往。但朋友还是做得的,此次狱中相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没等阿宁开口,黑涛皱着眉头问:“你这是又因为啥进来的?不是小事儿吧?”

  “唉!说我他妈的涉嫌诈骗。”阿宁苦笑了一下。

  “多少钱?”黑涛很感兴趣地问。

  “估计有个几千万?没准更多。”阿宁撇了撇嘴。

  “我靠!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干小事儿的!”黑涛很是羡慕地推了推阿宁的胳膊。

  “可不是咋的,事儿干的大,祸也惹的大。”阿宁自嘲。

  “那也值个儿啊!”

  “你因为啥啊?”阿宁侧脸问黑涛。

  “容留。”

  “容留?”

  “对,容留他人吸毒。我没钱买东西,几个哥们儿带东西在我家抽,让邻居给点了。真他妈的丧!”黑涛使劲用拳头砸了一下手掌。

  阿宁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他,这种人基本上属于时代的废品了。就算判他个一年半载的放出去,他们的生活也会像长癞的老鼠一样,见不了天日。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黑涛给阿宁拿了一袋鲜奶,又抓过来一把饼干,让他先垫吧一下,等中午开饭时再吃。

  阿宁刚把鲜奶喝光,一个协警匆匆在门口出现,高声喊:“张宁,昨晚进来的张宁,提审。”

  这么快吗?阿宁带着吃惊的表情望向黑涛。

  黑涛一边帮阿宁往身上套马甲一边说:“进来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提一审,这是程序。现在办案可正规了。”阿宁急忙在水池边洗了把脸,简单地擦了擦,接过协警递过来的手铐,由黑涛帮着扣在手腕上,从被铁链拉住的半开铁门哈腰钻了出去。

  原来昨晚进来时,走过的三道铁门都是安检门。昨晚没太注意,今天阿宁才注意到,协警是用门卡刷了一下感应器,然后才用钥匙开门,人经过安检门时,小绿灯“嗞”地亮了一下。

  审讯室很正规,两个对角的监控探头将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子监视得一览无遗。一道立起的铁栏横在审讯室中间,将犯罪嫌疑人和办案民警隔开了一道安全墙。

  阿宁被协警指令坐在铁椅子上,将控制人身的横称铁板上的铁栓锁好之后,协警退出,一脸疲惫和怒气的周继鄂出现在门口。

  “睡得挺好呗?”周继鄂气冲冲地问。

  “贼香。”阿宁歪了歪头,故意气他。

  “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没合眼!张宁我告诉你,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因为你昨天的笔录,我让局长一顿臭骂!我再问你一遍,李坤诈骗几个厂矿领导的事,你知不知道?”

  周继鄂说完,气急败坏地摔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夹,“啪”传来一声愤怒的爆响。

  “呵呵,知道他诈骗的话,钱我也不能花呀!不知道,不知道,让你失望了!呵呵……”阿宁嘲弄地向周继鄂挤了挤眼睛。

  “告诉你张宁,我已经请示了局领导,向检察院申请对你施行禁止律师会见。因为此案涉及国家工作人员,唯恐律师走漏消息。”周继鄂翘起嘴角,冷笑两声。

  “这么说,如果案件不涉及国家工作人员,就不怕律师走漏消息喽?”阿宁字字珠玑。

  “哼,走着瞧吧!你们的案子马上升级为专案。”

  “还他妈砖案,石头案能咋的?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子天天过的都是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多活一天都是造化。既然落在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继鄂连笔录都不做了,愤怒地指了指阿宁,又摔了一下文件夹,拂袖而去……

  辅警刚要进来打开铁椅子,周继鄂又急匆匆返身,气冲冲地说:“被你气糊涂了,笔录都忘做了。”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向辅警挥挥手。待辅警转身出门,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笔录纸,拧开钢笔,头也不抬地快速填写笔录开端的条目……

  “张宁,你是否参与了李坤诈骗数位厂矿领导的事?”周继鄂书写一段文字后发问。

  “没参与,也不知道。”阿宁平静地回答。

  “你以什么理由向李坤要钱?”周继鄂的眼神像箭头一样直射阿宁。

  “请你纠正一下措辞,我是向李坤借钱?”

  “你以什么理由向李坤借钱?” 周继鄂重新书写了问句。

  “是李坤主动提出要帮我走上正路,借钱给我做生意的。”阿宁皱皱眉头,咬字清晰。

  “李坤凭什么要帮你?而且还拿诈骗所得的赃款帮你?你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周继鄂的上身大幅度前倾,眼神像鹰爪一样抓着阿宁。

  阿宁毫不畏惧,轻蔑地迎着周继鄂的眼神,嘴角挂着冷笑:“哼哼……至于李局长为啥要帮我,解释权只能归他了。但是,他借给我的钱是怎么来的我可不知道啊!荆轲刺秦王,士为知己者死!一切皆有可能啊!呵呵……”

  周继鄂也冷笑起来:“哼哼……好,那咱们就走着瞧,反正时间有的是。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也可以什么都不承认。现在办案重证据、轻口供,只要证据确凿,零口供也可以定你的罪。看看吧,没有异议就签上字。”说完,他将短短的两页笔录纸从铁栏空隙递给阿宁。

  阿宁仔细审阅每一个字,确认无误后,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回到监舍,黑涛关切地问:“咋样?”

  “还那样。”阿宁无所畏惧地一边洗手一边说。

  “能捕不?”黑涛问。

  “不好说。”

  “现在办案很正规,刑事拘留期是三十七天。在三十七个工作日内,侦察员必须拿出嫌疑人犯罪的证据,检察院才会批准逮捕。如果三十七天之内拿不出嫌疑人的犯罪证据,将不予逮捕,立即释放。”

  黑涛振振有词。

  阿宁一边擦手一边凝神思考,如果警方在三十七天之内拿不到自己的犯罪证据,岂不是要无罪释放?

  希望如朝阳般冉冉升起,阿宁抬头望向放风场上面的窗子,碧空一丝云都没有,蓝得非常彻底。他憋了憋嘴唇,浅浅地点点头,将雪白的毛巾规整地挂在线绳上,向大铺的后面走去……

  一只脚刚踏上铺板,监门外突然有人喊:“张宁,律师会见。“

  阿宁急忙回头,正撞上黑涛赞许的目光:“兄弟,家里人跟得够紧的啊!进来才几个小时,律师就到了,够快!呵呵……”

  和黑涛击了一下掌,阿宁匆匆戴上辅警递进来的手铐,哈腰出门。

  北岗看守所的会见室和提审室也是通用的,阿宁这回进的是另外一间。

  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安律师那张极具城府的脸。他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

  “安律师……”阿宁抑制着激动。

  “怎么样?我来的够快吧?呵呵……”安律师投给阿宁一个鼓励的眼神。

  “您怎么知道我被押解回来了?”阿宁坐在铁椅子上,眼放精光望着安律师。

  “三天前我就到滨城了,施小姐和您的亲属每天都到办案单位去询问,今天早上得知您回来了,我们马上办理了相关手续,而且又在本市为您聘请了一位知名律师。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远征律师事务所王千胜律师。”

  阿宁急忙欠起身,恭敬地冲中年大背头行了个礼:“王律师您好。”

  “嗯,施慧女士委托我做您的辩护律师。这是她的身份证复印件,如果你没有异议,请在委托书上签字。”

  王千胜大律师左手抚弄了一下油光铮亮的大背头,右手将施慧的身份证复印件和一张打印纸从铁栏缝隙递给阿宁。

  又见到施慧那张黑白照片,阿宁的心头涌起了一股浓烈的热浪。他的眼圈瞬间湿润了,嘴唇有些发颤,抓笔的右手抖了两下才握牢。

  “别急,施小姐和您的家人就在外面。”安律师面带微笑。

  一听这话,阿宁顿时眼眶发热,他下意识地仰起头,看到的是提审室灰白的墙面,他环顾左右,除了铁栏、铁门,仍是灰白的墙。是啊,施慧就在外面,老妈也在外面,姐姐也在外面,亲人和爱人都在外面。但外面和里面如同隔着百万光年的距离,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监牢对于亲人和爱人而言,是无限遥远的,有时远的只隔一堵墙。

  对施慧,阿宁只是想念,但对亲人,除了想念还有一种耻辱感,因为亲人伴随他成长,伴随他经历心酸荣辱,这次入狱,又是众多耻辱中一次新的耻辱。

  他抹了一下眼睛,在委托书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颤抖着声音问安律师:“施小姐还好吧?”

  “她很好,请您不必挂念,大家会想尽一切办法,全力以赴打好这场官司的。您一定不要灰心,不要气馁,振作精神面对挑战!”安律师握了握拳头。

  “嗯!”阿宁咬紧牙关给自己鼓劲儿。

  “把具体情况跟我详细说说,下午回去我到办案单位阅卷。”王千胜律师又捋了捋大背头,口气十分傲慢。

  阿宁皱了皱眉头,这个王千胜律师给了他一种不好的感觉。往往这种行事傲慢的人,实则外强中干,全是表面文章,一点真本事都没有,坏事大多都坏在这种人身上。

  但这个王律师毕竟是施慧和家人为了方便打官司在当地请的本土律师,自己怎么也不能怠慢。于是,阿宁言简意赅地说:“我和李坤是朋友,他借给我两千多万元钱做生意。但办案人说他的钱是骗来的,因为有一部分赃款流到了我手里,所以怀疑我与李坤是同谋,与他一起参与了诈骗。就是这么回事。”

  “你承认了吗?”王千胜问。

  “没做过我怎么会承认?”

  “那就好,李坤会指认你吗?”

  “这……不好说,反正我没参与过诈骗。”阿宁犹豫着回答。

  王千胜非常平淡地看着阿宁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说:“现在打官司,凭的是确凿的实证。如果证据不充分,必须遵照疑罪从无政策。只要你确实没参与诈骗,那么,警方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是无法向检察机关申请逮捕令的,你明白吗?”说完,他非常有深意地与阿宁对视。

  阿宁微皱眉头,在王千胜的眼神里搜寻着他所传递的信息。

  这时,安律师说话了:“张宁,王律师在滨城法律界工作了多年,我们之所以委托他为您辩护,看重的就是他在滨城法律界的人脉。只要您坚持自己无罪的口供,在警方不掌握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和王律师会坚决要求检察院作出不予批捕的决定。顶多您在这里被拘押三十七天,最终会取保候审。”

  安律师说完,眼神谦和地看着王千胜,连嘴角的微笑都做出了虚心请教的姿态。

  王千胜看了一眼安律师,点了点头,傲慢地撇着嘴角,轻松自如地点着钢笔说:“只要你没参与诈骗,借多少钱都是正常借贷,大不了变成民事纠纷,涉及不到犯罪。公安局和检察院我去搞定,消停待着吧,过几天就能办取保候审。”

  大包大揽地说完,王千胜拿起文件夹在大理石案面上顿了顿,扭头瞅了一眼安律师,有些不耐烦地说:“走吧!就这样,小事一桩。”说完,他把文件夹往挎包里一装,站起身就要迈步。

  安律师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阿宁,*言又止。

  阿宁轻皱眉头,他见惯了那种说话大包大揽、做事躲躲闪闪的嘴脸。这种人都一个德行,人前夸下海口,人后不如猪狗。一种不妙的感觉袭上心头,在安律师*转身时,他飞快地投过去一个不放心的眼神。

  安律师会意地点了点头,同时递给阿宁一个让他放心的表情,意思是他自有分寸。

  这次阿宁看清了,原来,提审室门侧有一个按钮,预审员或律师离开时,随手一按,审讯室的门头灯就亮了,走廊里执勤的辅警就会过来提人收监。

  回到监舍,阿宁的心里乱极了,他不住地仰头望向监栏外的那一抹蓝天。此时,施慧和亲人们就在这几堵厚实的监墙外面,那几颗与自己紧密交织的心就跳动在不远处。几分钟后,她们的目光将会随着车轮的转动,一刻不离地锁定在关押自己的这栋灰色建筑上。从此之后,被囚禁的不单单是自己这具*体,同时,还有施慧和所有亲人们的牵挂。阿宁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模糊了,他靠在行李垛上,用运动衫捂住了脸……

  犯人们都盘腿面向监门上方的墙壁,那台26英寸平角电视机里播放的是一部抗战连续剧,英勇的八路军战士将日本鬼子的指挥官击毙在太行山上,膏药旗也被炮弹炸得断成几截……

  黑涛十分理解阿宁此刻的心情,他没有絮絮叨叨地盘问,而是双手抱着肩膀站在两面板铺中间的过道里,看着电视剧说:“该!小日本鬼子都他妈该死!”

  阿宁正在难过,监栏上方的扩音喇叭响了,放的是大街小巷正流行的《最炫民族风》。音乐覆盖了电视连续剧的声音,两面板铺上的二十多个犯人都站起身。这时候,监舍后面与监门相对应的放风场的铁门开了,是总控室统一操控的电子门。犯人们陆续进到放风场里,贴着墙根一个挨着一个地转圈。

  除了黑涛之外,另一面板铺上靠行李垛的两个人也站起来进了放风场。黑涛按了一下阿宁的肩膀,劝慰道:“兄弟,放风了,出去溜达溜达。别让大伙小看啦!哪屋都有几个跑铜的(判死刑),咱还不至于死吧!”

  阿宁隔着运动服使劲揉了揉眼睛,尽量将眼角擦干,讪笑了一下说:“唉!刚进来,还没接受现实,能不能折在这儿还两说着。走,出去。”

  说完,他穿上拖鞋,随黑涛进了放风场。

  放风场的面积比监舍小了一些,正南面墙上两米高的地方是一扇大窗。里侧被铁网严严实实地罩住,让人有种插翅难逃的感觉。犯人们井然有序地贴墙跟绕着圈,其中有两个穿着灰色马甲的犯人,脚脖上砸着十八斤的铁镣,一条细绳穿过铁环拽在手上,每迈一步,都哗啦哗啦作响,好像地狱里的风铃。

  阿宁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心中的悲伤顺着眼光向外流淌。犯人们依次从他面前走过,他们的侧脸上,同样地流淌着悲伤。当那两个戴着脚镣的犯人走过他面前时,他与他们的对望中看到的却是羡慕和无奈。

  阿宁的眼光突然化作了同情,无论这两个死囚怎样危害了社会、怎样危害了他人,到了自己即将变成被处以极刑的死囚时,他们同样是受害者。受谁所害?无法说得清。也许是命运,也许是制度,也许是魔鬼,也许是神灵……

  相比之下,自己是幸运的,再怎么不测,也不至于判死刑吧!

  正在惆怅之际,黑涛紧贴可以避开监控镜头的墙角,小声喊:“兄弟,过来抽一口。”

  阿宁侧脸一看,一股淡淡的烟雾从黑涛布满胡茬的嘴角喷出,他两指间夹着半截燃烧的烟头,冲自己一再招手。

  香烟是惆怅时的调节剂,阿宁瞟了一眼监控器,蹭了过去。

  猛吸了两口之后,阿宁将烟头传给经黑涛示意又凑过来的一个人。这个人也是盘铺时可以靠行李垛的,五十开外,一脸麻子。

  麻子吸了两口,又将差一点就燃到过滤嘴的烟头递给另一个靠行李垛的人。

  这个人比较年轻,也就三十出头,是个婴儿肥。

  阿宁以为那两个带镣子的死刑犯能“挂个屁”,结果烟头在婴儿肥的嘴里都裹出了焦油味儿,最后婴儿肥将烧焦的过滤嘴用一小块手纸包得严严实实,扔进了下水道。

  放风时间是半个小时,喇叭里又响起音乐时,犯人们依次回到监舍,上铺坐在原先的位置。放风场的铁门自动闭合,“咔嚓”一声,统一上锁。

  阿宁靠在行李垛上,侧头仔细瞅了瞅蒙着行李垛的白单。白单一尘不染,洗得雪白,散发着洗涤液的芳香。

  刚坐下不一会儿,辅警和穿着灰色马甲的杂工推着平板车来到监门前,辅警手里拿着一张单据念道:“张宁,被褥一套,可乐、鲜奶各一箱,洗漱用品一套,生活费一万元。”

  阿宁下铺来到监门前签字,存物品和生活费的单据落款上都是施慧的名字,很漂亮的碳素字。

  阿宁的心脏*动了两下,嘴角也有了轻微的蠕动。在收件人一栏签上自己名字时,他特意用拇指肚紧按了一下“施慧”两个字。

  辅警和杂工推着小平板车渐渐走远,又小又粗的轮胎碾压瓷砖地面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了,阿宁依然手把监栏站在原地。右手按过施慧名字的手指肚还在凝聚热量,仿佛它刚刚触摸到了施慧那温热的面庞,仿佛那两个黑色的碳素字是一道符咒,当你触摸到它的时候,名字的主人就会被烙在你手上,钻进你的肌肤,钻进你的心里……

  如果不是总控室的民警在监控画面上看到他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不得不用扩音器喊他上铺,阿宁不知要手把监栏站多久…… 赌城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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