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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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撕掉了?
这玩意谁敢光天化日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撕啊?
“等会?”祁臻右眉毛挑起来,把排骨肉咽下去,骨头吐到碗里,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烦,“这怎么做到的,撕掉一个角,还不被人发现。”
不太可能。
因为班里什么时候都有人,而且光荣榜算公共财产。
如果被查出来有损坏公共财产的,能找到个人算个人,如果找不到,全班受罚,今年的优秀就评不了。
换句话说,这个人大费周折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拿全班和自己做筹码,就为了恶心周靳言。
怎么看都不值当。
“怎么不撕一排呢,还就撕一角。”何邵嚼着还没咽下去的排骨,“做戏做全套,怎么只弄一半呢。靳言你到底,到底干啥了让这个人这么恨你。”
周靳言抬头瞄他一眼。
祁臻连看都没看,就拿筷子夹了块排骨走。
何邵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乖乖闭嘴。
毕竟排骨没了。
“我之所以来晚了就是因为这事。”何邵这几年转移话题的本事被周靳言练得炉火纯青,他立刻拿筷子扒拉一口蔬菜,然后一边啃着一边说,跟只兔子似的,“今天发现光荣榜被撕了之后,老徐把我们几个都叫住了,问要我安抚一下你情绪,然后他也在班里说了,这件事情抓到之后严惩。”
祁臻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周靳言一声轻笑打断了。
面前人跟个没事人似的,好像这件事情在周靳言眼里,并不算是一件多重要的事情,就跟路上不小心被石子绊到了一样,稀松平常。
祁臻心里忽然有点难过。
周靳言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好像没有什么能击溃他。
这很好,但这也很糟。
这个人几乎没有弱点。他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情感全部藏起来,
“我这么大排面儿呢。”周靳言不慌不忙地搅着碗里的米粉,吹了吹浮在上面的汤汁,“没想到。”
牛肉米粉已经凉了半截,他把汤碗放下,手摸到边上的手机划开屏幕看了一眼:“这咋所有人都开始问我了,他们是不知道我不在意这种事的吗。”
真的不在意。
周靳言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我不在意的,这些人对我来说不重要。”
何邵这会也吃完饭了,收拾完碗筷出去倒了个垃圾,回来看见祁臻的手搭在周靳言的手背上,轻轻抚了抚。似乎觉得不够,祁臻甚至还换了个座位,几乎把周靳言整个人搂在怀里,将他的手攥在了自己手心里,小心摩挲着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动作小心又轻柔。
“你俩这……我突然想子炀了。”何邵翻了个白眼,刚要继续开口吐槽,“诶谁电话铃响了。”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周靳言抬眸,示意他们声音稍微小一点,“我妈的。”
何邵站在原地没挪窝,搂着他的祁臻立刻闭嘴。
“喂妈?”周靳言接着电话,声音平静,“没事,就是低血糖犯了,我晚上回去,等一下去弄手续,嗯嗯好的,很快,我有钥匙,回自己那里,好,再见。”
他说得很快,但是祁臻能感觉到,周靳言的身体有一点点抖动,而且抖得有点厉害。
就好像是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里,荡开一圈波纹,然后又逐渐消失。
“江阿姨?”何邵舔了一下嘴唇,问他。
“嗯。”周靳言点点头,“她晚上在我姥姥那边住,我等下办个手续自己回家,何邵你怎么走?”
“我等我爸下班。”何邵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睁着眼睛问周靳言,“问这个干嘛?”
“脑抽。”周靳言笑了一下,捏了捏祁臻的手,“等下你也回家吧,我晚上可能要去一下我姥姥家。”
祁臻搂着他腰的手忽然松开了一瞬。
“……好。”他听见祁臻的声音很低,刚才那点鲜活气突然没了影,被风吹走了,剩下点余温,“那等一下我陪你去办手续。”
“我去问问医生你能不能出院,毕竟你的胃病……”何邵顿了一下,可能是想起了什么,话到一半又卡住了,“行吧,无所谓,等一下我去帮你弄出院,你直接收拾下回家就行了。”
“谢了。”周靳言飞快想要起身,却被祁臻摁着手臂没法动弹,他死命地往外拽胳膊,祁臻也攥得死紧。
“何邵,我有话问你。”祁臻目光深深地盯了一眼周靳言,站起来走到何邵面前,“出门聊,有事问你。”
“啊……好好,那靳言你自己收拾啊。”何邵还没来得及叮嘱完人就被祁臻推了出去,“诶诶老祁你干嘛啊你这么急干什么……”
病房里忽然只剩下周靳言一个人。
他撩开自己的衣服,发现皮肤上有几道红色的痕迹。
祁臻刚才攥得太用力了。
周靳言叹了口气,自己拔了点滴,用另一只胳膊撑着身子翻身下床。不得不说谢子炀这方面比何邵细心,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周靳言带着了,连带着作业也帮他拍照了。“何邵能找个这么细心的也行。”
“靳言?”祁臻敲门的时候,周靳言正在穿外套,“我回来了。”
“进。”周靳言收拾好书包,开门见到祁臻的时候,发现祁臻的眼睛稍稍有些湿润,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眼睛难受,“你眼睛怎么了?”
他伸手想碰,又在要碰到的一瞬间缩了回去。
这个人周围带着光,而他站在病房的阴影里,站在落日照不到的地方。
“没事,眼睛不舒服,何邵帮你办完手续了,我先送你回家。”祁臻脸上没什么变化,就是声音有点哑,“走吧,天要黑了。”
“嗯。”周靳言的手还垂在裤边,手指微微弯曲了下,“好,谢谢。”
忽然被一股温暖握住,周靳言抬头,见祁臻已经低头吻了下来,擒住他的双唇,环在他身后的手臂将他抱得死紧。不知道为什么,祁臻今天的吻有点凶狠,这个人虽说平时也有点霸道,但是占有欲来得莫名其妙。
想说的话全被吻堵住,周靳言碰了碰祁臻的手,却被祁臻抓着后颈吻得更凶:“哥……别亲了……”
“晚上我不跟你过去住,自己照顾自己。”祁臻没听见那声求饶,一边吻着他的唇,一边轻声嘱咐着,“随时打电话,哥随时都在。”
“……好。”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周靳言去得早,结果一进班就看见祁臻在后门捣鼓着什么:“祁臻你干什么呢?”
“来了?”祁臻刚好弄完最后一个动作,擦了把头上的汗,“没什么,补一点东西。”
“哦。”周靳言放下书包,从带着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面包,“来一个么,我还有多的面包。”
“哥吃过早饭了。”祁臻收拾了一下自己那边的东西,“等下,我马上回来。”
“哥。”周靳言叫住他。
祁臻回头,手里还捧着一堆碎纸和透明胶,眼神不解。
“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了,你听到了吗?”
祁臻心咯噔一声。
他听到了,但他没接,他故意的。
他不想接,他觉得周靳言有事瞒着他。
“我昨晚……睡着了,抱歉。”祁臻把碎纸屑扔到班里的垃圾桶里,转头洗了个手,擦干净后走回来,“怎么了,我……昨晚太累了,真的没看手机。”
“没,我没怪你,我就,问一下。”周靳言笑了一下,“我昨天给你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你别生气了。”
“那你说说我哪生气了?”祁臻手指搭在他耳朵后面柔软的皮肤上,不住地摸着,摸得周靳言呼吸声都有点不稳,“我生你的气干什么?”
“你昨天怎么了?”周靳言拽了拽他的衣角,让他和自己贴得更紧,声音也低下去,“昨天,我觉得你情绪不对,就,很不对。”
臭小子……祁臻想,这事倒是记得门清啊。
“啧。”祁臻反客为主,将人胳膊拽在自己手里,把他手腕放在唇边亲了下,“还当真了。”
周靳言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他。
祁臻没说话,坐在椅子上,双手拉着周靳言的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被他攥在手里。周靳言的手又白又细,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捏在手心里觉得凉。
只有玉是这样的,看上去是冷的,摸着摸着就热了。
“心肝,我舍不得。”祁臻捏着他的手,握着这抹莹润,像是把玩一块璞玉,“我不会生你气的。”
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这后半句话他没有说。
“嗯。”周靳言点点头,他低头的时候,眸子里只有祁臻一个人,琥珀色的瞳孔里只有那一块是明亮的,“那你能笑一下吗?”
祁臻微微抬头,唇角很轻很轻地向上扬了一下。
“这,这算是哄好了吗?”周靳言捏了捏他的手。
“不算。”祁臻挑了挑眉,把人的手又攥紧了点,“亲我一下吧,好不好?”
“这他妈是学校!”周靳言瞄了一眼门口,又转回头看着祁臻,整个人像是被卸了劲,踢了一脚祁臻的腿,“你老实点。”
“学校又怎么了,反正现在没有人。”祁臻腿分得更开,整个人就一纨绔子弟,他抱着周靳言的腰,把头埋在周靳言的小腹上,手不老实地探进他的衣服里,摸着人的皮肤跟摸酥肉似的,“靳言,你知道我喜欢你,对么。”
像只大狗一样,祁臻抱着他,声音有点没力气。
“我知道。”周靳言手指搭在他头发上,“你抬头。”
祁臻松开他,乖乖抬起头。
他看见周靳言的手扶到他的脸侧,摸了摸,然后他看见眼前人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四片唇瓣渐渐重合在一起,像是被黏住了一样。
视觉都被眼前人的眉眼剥夺了,呼吸都拂在彼此面上。这一个吻像是春夜的雨,细细密密地落在祁臻脸上,侵占的他什么都没了。他掰着周靳言的肩膀,桌子因为晃动和摩擦发出响声,把人拽进怀里,拿校服裹着怀里的人,捏着下巴抓走了要逃跑的星星。
这是落在人间的星火,他舍不得放开。
“你好烫。”祁臻吻周靳言,轻轻咬他。
星星是亮的,是发着光的太阳碎屑,是有温度的。
再漫长的吻都有结束的一瞬,周靳言的唇角都是红的,眼尾更甚。他是突然被祁臻抱在怀里亲的,但他没挣扎,就那么让祁臻抱着:“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祁臻低头,没看他,也没回答他。
周靳言一瞬间想到什么,他站起身,甩开祁臻的手,顺着后门的方向看过去。
——碎了的光荣榜被拼好了。
周靳言三个字端端正正写在祁臻两个字的旁边。
他猛地转头,看向祁臻,忽然心口涨得发酸。
这个人什么都没说,这个人什么都做了。
这会门外渐渐吵闹起来,大多数同学开始往学校里走,祁臻去窗边把窗帘和窗户拉开透了透气,再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看见周靳言在他身前坐着,眼圈比刚才更红了,嘴唇也有点发白。
祁臻笑了一下,手指撩开他耳朵边的碎发。
“有事找班长,还记得么。”他叹了口气,低低地笑着,“光荣榜我拼好了,没事了。”
周靳言把头埋在胳膊里,在外面的手指稍稍晃了下。
原来自己也会感到委屈么。
原来自己的心还不是千疮百孔,还是可以被修补的么。
没多久,班里人叽叽喳喳地进来,祁臻也松开了周靳言的手指,周靳言自己也转回去,但还是趴在桌子上。“哥你咋了?”何邵敲了敲他桌子,“你咋回事?”
“没事,有点累,咋了。”周靳言蔫了吧唧的,声音都透着一股不耐烦,“说话。”
“我爸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看见你妈妈……额……”何邵想了一下,“你等会我打字跟你说,先交作业。”
“好。”周靳言点点头,从桌肚里掏出自己的化学作业,“你拿走吧。”
“得。”
中午吃饭的时候,何邵抢完饭就神秘兮兮地凑到周靳言耳朵边上,絮絮叨叨说了好多,看得祁臻和谢子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你俩能说出来么,别让我俩在这猜谜行吗?”
“那不行,这是大事。”何邵立刻正色,不过对于那两个腹黑的基本上是纸糊的一样,没什么用,“我先跟靳言把这事说完。”
然后又在周靳言耳朵边上叨叨了十几分钟。
顶着祁臻和谢子炀要杀人的目光,何邵还是说完了。
“行,我听明白了。”周靳言叹了口气,“吃你的饭去。”
“哦。”何邵委屈巴巴缩了回去,还从周靳言那里抢了一块排骨,“不谢,我帮你吃点。”
“你抢我媳妇的排骨干什么。”祁臻刚好动筷,就被谢子炀的筷子死死缠住,“好啊谢子炀!”
“你抢我媳妇的排骨干什么?”谢子炀笑眯眯地问了回去,“我有义务帮我媳妇保护排骨。”
祁臻瞪他一眼。
考完试之后基本没什么主课,有的话内容也很水,连带着作业都变得友善起来。祁臻放学的时候看见周靳言刚刚从徐阳办公室里出来:“小言?”
“哥?”周靳言显然是没想到祁臻会在这里,“你怎么…你还没走?”
“何邵说你去老师办公室了,我等会你。”祁臻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你再不出来我得睡着了。”
“我跟徐老师讲一下昨天的情况,现在没事了,走吧。”
祁臻没动地,只是拽着周靳言的手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这是学校。”周靳言被他摁在怀里,他们之间没什么空隙,都被心跳和呼吸声填满,气息都有些不稳,“哥……”
耳边是这个人有力的心跳,头顶是缠绵的吻。
“我想抱抱你。”祁臻搂着周靳言,声音微喘,“你不知道昨天你昏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多害怕。靳言,我受不了,我受不了的。”
他叹息似的低下头,磕着周靳言的脑门,手指捏着他的耳朵,碰了碰他的脸:“别这样,我心疼,好不好?”
“嗯。”
眼前人温热的手指蹭过自己冰凉的眼皮,周靳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由着祁臻抚过自己的脸庞。本来挣扎的手到最后也环在了祁臻腰上,什么都没想,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放空了,身子飘在云端,然后稳稳当当的被一个人抱住,抱得很紧。
“哥,陪我出去吃饭吧。”周靳言闷在他怀里,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想去哪吃。”祁臻转身揽着人的肩,偏头在他耳尖亲了下,“还是我去给你做饭?”
“去吃麻辣香锅吧,你带我去过的。”
“行,都听小美人的。”
“老实点,你这嘴怎么回事。”
“你亲我一下,我就老实,行不行?”
“滚。”
*
第二天上午,祁臻早早去了学校,见周靳言的位子上空无一人,连个书包都没有。他寻思着可能小孩今天起床晚了,没第一个到学校吧。
结果等了一个早自习,周靳言还是没来。
正在祁臻犯嘀咕的时候,徐阳推开班门走了进来,连带着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何邵,你收拾一下周靳言的东西,等一下给靳言爸爸带走。靳言爸爸,我先处理一下班里的事情,等一下带您去给靳言办手续。”
“啊好。”何邵差点没站稳,“老师我等一下给他收。”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前面的响声。
咣。
祁臻的笔一下子掉在桌子上,笔盖顺着桌子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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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回来了 Unpredicta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