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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就这个打扮去见老太爷好么？”进得院中后，吴天宝犹豫着站下脚步。
虽然小姐如今也算是官身了，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家啊。打扮成这样出去抛头露面，老太爷或许不会因此对小姐如何，可他们这些下人怎么交待？他自己吃点皮肉之苦倒是不碍的，可老太爷那么一副冷酷性子，会不会牵累他在老家的爹娘和没过门的媳妇啊？
吴荻自然看出了吴天宝的担忧，便轻声交代他：“凡事有我呢，天宝哥不用太担心。”
话是这么讲，其实她心里也没底。毕竟这五六年间她只见过吴家这位老太爷一面，对这位便宜祖父的性子一点都不了解。
不过想到这位祖父凡事都这么出乎人意料，先是爹爹出了事也无动于衷，后是借着夏侍郎的口不许爹爹的骨灰回老家入土为安，如今又是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跑到京城来，吴荻也就将心一横——她又不是真正的吴荻，若这祖父真是不着调，大不了撕破脸罢！还落得一个人没有任何束缚来的省心！
想当初爹爹出了事，她叫曹伯速速回老家报信去，这位祖父他在哪儿？就算爹爹身陷囹圄谁也奈何不得，就算她吴荻只是个丫头片子、没法子给爹爹这一房传宗接代，还有鹤哥儿呢啊……老家就当没鹤哥儿这么个孩子，也实在太叫人寒心了。
吴荻这么想着，也就不再站在院中和吴天宝废话，大步就进了正房的厅堂。谁知才一迈进门槛，鹤哥儿就满脸笑容扑了过来：“姐姐你可回来了，你快看是谁来了！”
鹤哥儿虽不知吴荻已经成了黑鹰卫的暗探，却早就习惯了她女扮男装出门去，见她这般模样进了屋也不奇怪，只管赶紧拉着她的手去见祖父——上一次和父亲姐姐回老家还是他三四岁时，因着年纪小，如今他也不认得那个老头儿到底是不是祖父，可曹伯和天宝哥的话总没错儿，祖父待他又慈祥和蔼的……
吴荻完全没想到鹤哥儿几年没见祖父，如今才一谋面就喊的这般亲热不做假，可心底却是没来由的一松。
如果祖父终于想起来爹爹还有鹤哥儿这么一个儿子，也能待鹤哥儿无微不至的好，倒也是这孩子不幸中的大幸不是？若祖父是来接鹤哥儿回老家的，倒是省了她一大半的心，不用一边在外头忙碌着一边还要担心家里了……
“孙女见过祖父，祖父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吴荻低垂着头任由鹤哥儿将她拉到西屋，又拉到吴老太爷跟前。
吴老太爷虽然听见外头响动后就知道孙女儿终于舍得回来了，却也没想到鹤哥儿跑出去后、拉进来的竟然是这么个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孩子，再听得吴荻的声音也不像个女孩儿家，顿时连声咳嗽起来，咳嗽罢了便沙哑着嗓子唤她抬头，口中还疑惑道：“你是荻姐儿？怎么打扮成这么一个鬼样子？”
“我姐姐不是个女孩子家么，打扮成男人出去危险少！”鹤哥儿小大人般替吴荻解释。
虽然这个解释很说得过去，可吴荻的脸上到底带着面具，寻常的女孩儿家再怎么打扮成男装出去也不会有面具这个东西不是？这事儿往大了说复杂，往小了说也实在是胡闹，吴荻也因此多少有些不敢抬头。
不过方才听得吴老太爷说了那么一句话，倒不像是个多古板的性子，吴荻又将心一横，就抬起头对着老头儿笑了笑；这一笑之下，她就见得坐在床边囤背椅上的老头儿眉毛胡子抖个不停，也不知是被她逗得想笑还是被她吓到了……
“你、你、你头几年回老家去可不是这个样子啊！”吴老太爷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吴荻慌忙告罪，又连声叮嘱弟弟：“……鹤哥儿你先陪祖父说会儿话，姐姐去将脸洗了再换了衣裳，省得这样子将祖父吓到。”
快步离了西屋回到自己房里，吴荻不免长叹了一口气。
既是这位祖父大年根儿下不辞辛苦赶来京城了，想必早之前的一切怠慢和置之不理都事出有因？否则哪个老头儿这么大岁数了还在大腊月赶这么远的路？可这个老头儿的性子也忒古怪了些，又太软和了些吧，若叫他将鹤哥儿带回山西老家去，这样的性子可能护住鹤哥儿周全？
正犹豫思量间，玲珑也端了热水进来了，吴荻忙一把将她拉住低声询问起来：“老太爷和曹伯说没说他们来做什么？”
玲珑一边轻车熟路将她按坐下，替她擦着脸取下面具，一边压低声音道：“老太爷也没深说呢，只说是来陪小姐少爷过年的……”
吴荻失望之余心头又是一松——说什么若能叫鹤哥儿回山西老家去也算解了她的后顾之忧，到底是她自己想当然了，毕竟与其信别人不如信自己的道理她一直都懂；玲珑既然说老太爷只是来陪她和弟弟过年的，先过罢这个年再说吧。
重回女儿家装扮的吴荻再回到西屋，又重新给老太爷见过礼，老太爷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这还像些样子了，方才可真把我吓了一跳，我还当你这几年被你那个继母虐待了，便越长越丑了呢……”
吴荻心下却是突地一动。
她这位便宜祖父可是个精明出了名的山西商人啊，如今这年纪也不过是六十来岁，也不至于老糊涂吧？怎么才一见面什么都不问，却这般在意起她的相貌来？
难不成、难不成这老头儿是不辞辛苦来验货的，若是她这个货物还说得过去，这老头儿便打算将她卖个好价钱？
怪不得之前的半年山西老家都对她和弟弟不闻不问，如今却巴巴的来了，也不管是不是大年根儿！若她果真能卖个好价钱，别说是要过年，就算天上下刀子怕也拦不住这个老头儿！
这般一想，吴荻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我父亲在世时经常告诫我说，女孩儿家不能将容貌看得太重，怎么祖父倒像是和我父亲掉了个个儿？”
她之所以不愿意回山西老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不想被这个便宜祖父随便安排个亲事嫁出去呢！谁知才一见面，这老头儿果然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杠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