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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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十三年了,那年的元宵节,那盏宫灯,她看似忘了,其实从没有忘怀过。她不信神明,不信鬼魂之说,但她本身就是一缕魂魄,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她即便不信,心里总是存了疑惑。
十三年前那一撞,青衣少年英姿瑟瑟,对她浅浅一笑,这么多年过去,那张脸本应该模糊才对,但此刻却又无比清晰的浮现出来,和眼前这张脸渐渐重叠。
摘去罩着大半张脸的面具,南宫瑾的容貌并没有严重损毁,只是他脸上刻着俩个字,从右眼角下方一直延伸到唇角,硕大的俩个字。
“弃子。”
弃子为何意?一,被父母遗弃的婴幼儿。二,被放弃,用以换取其他利益的棋子。
是哪一个?还是俩个都有?
“你怎么了?”
眼见紫衣神色不对,虽震惊却似乎不是在震惊他的脸上的字,而是在震惊,他的脸?
“没什么,我,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紫衣说完,匆匆转身,她走的那样急又那样慌乱,一不小心踩住了裙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床上,南宫瑾的目光投过来,好奇又疑惑。
紫衣突然转过头去看他一眼,问道:“南宫瑾,你信不信命运?信不信缘分?和你有缘的人,命运早就定下。”
床上,他眸光沉沉,坚定吐出俩个字,“我信。”
紫衣弯起嘴角,“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信。”
她转过头去,身子一闪,便消失在房里。
——
什么叫三百六十度大反转,说的就是紫衣对南宫瑾的态度。
一月后,十五,南宫瑾再次出现在彩云阁,紫衣表演完下台,第一次没有离开,而是直接进了南宫瑾的专属包厢。
那一夜,她送了南宫瑾一本书,《君王策》。
君王策是自己陈列前世中国古代一些杰出皇帝的事迹,秦皇汉武,霸气横生,唐宗宋祖,独领风『骚』,康乾盛世更是创造外族统治的高峰,种种都表现了帝王的才气霸气和那由内而生的狠与绝。
紫衣知道南宫瑾想要什么,虽然那不是她想要的。
而紫衣这样意外的举动,看愣了楼里的客人,里面自然也有知情人,目睹了那日南宫瑾为紫衣挡箭的情形。
一时间,彩云阁头牌姑娘凰鸾,心属八皇子南宫瑾的流言飞速在天京城传开,而俩位当事人非但不澄清,反而出双入对,俨然成了众人眼里的一对。
南宫瑾真的是很懂得女人心思的男人,再加上有沈奕风这个百花丛中过的军师,他每每做的事,都能讨紫衣欢心,不同于龙非陌的狂暴热裂,他沉稳而心思细腻,他为她画眉,为她梳头,为她点满室的蜡烛,他带她去看海,去看日出,去看日落,看遍大理各处风景。
那些没有在龙非陌那里得到的恋爱的滋味,在南宫瑾这里,紫衣全都得到了,她一点一点沉醉下去,沉醉在南宫瑾织出的化不开的情网里。
十三的巧合难道是巧合吗?那难道不是命运吗?
她以为,他真的是她命中的良人。
所以,她试着去接受他。
南宫瑾身为皇子,免不得卷入朝野之中,而他因为不受宠,身边可用的人才也唯有沈奕风一人,于是,紫衣便女扮男装,当起了他的幕后军师。
她心思缜密,才智过人,手腕刁钻又狠辣,是南宫瑾麾下除沈奕风外最得力的智囊,有些沈奕风办不到的事,她都能办到,有些沈奕风想不到的事,她都能想到。她看似明朗,却又深深懂得人性黑暗。她看似潇洒,却又深切明白人性贪婪。
越深交,南宫瑾越发现她像个谜团,越相伴,南宫瑾越觉得自己离不开她。
而她亦为他尽心尽力,出谋划策,清除政敌。
一年后。
终于,太子之位指日可待。
这日,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书房,南宫瑾所有的幕僚都在,紫衣站在里侧休息的内室,透过薄薄的纱窗,隐约可以看到南宫瑾坐在上方,眉头紧紧皱起。
然后,他说:“想来诸位都已经知道了,本皇子的幕后军师,就是彩云阁的凰鸾姑娘,本皇子已属意她为正妃,不日就去向父皇请旨完婚。
他竟然真的说出来了,隔着纱窗,紫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底的欢喜是有的,但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强烈。
微微摇了摇头,紫衣默默告诉自己,他是她命定的良人,就算她现在不是很爱他,将来也一定会深爱他。十多年的巧合还能说成是巧合吗?只能说成是命运。
她逃不开命运。
紫衣正想着,外面突然响起嘈杂的声音,一句未断又是一句,听着声音都能想象说话之人是何等的慷慨激昂。
“皇子殿下!万万不可!”
“殿下请三思啊!”
“皇子殿下,万万不可啊!那凰鸾不过青楼低贱女子,怎配为正妃?将来又有何德何能坐上太子妃之位,更不要说日后成为皇后母仪天下了。”
“白大人说的极是,殿下,那凰鸾城府极深,心思狡诈,依臣看,是万万不可呆在殿下身侧啊!”
“殿下,让青楼女子为妃,这天下人会怎样看待殿下啊?殿下才刚刚和皇上和好如初,太子之位指日可待,难道要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让一切心血付之东流吗?”
反对声如雷轰顶,紫衣怔在原地,并无意外。
就像庆妃所说,她一日为妓,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妓女,不管她多么的才高八斗,文采横溢,也不管她多么的貌美如花,洁身自好。
说的简单易懂些,就是在他们看来,再高级的妓女也是妓女,永远不会变成公主。
紫衣知道,要想坐稳江山,必须先收服人心,尤其是这些朝中大臣的支持,对南宫瑾来说极其重要,眼看距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
即便知道事实就是这样,紫衣还是无法抑制冷笑的嘴角。
她挑明身份前,人人称赞,赞她才思敏捷,学富五车。而如今,竟连这一点都成了错?
他们也配说心血?这心血到底是谁的心血?南宫瑾走到如今这一步,到底是谁的功劳?她毫不自夸的说,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南宫瑾不受宠时,他们这些为他着想的忠心耿耿的大臣在哪里?他们都在忙着抱其他皇子的大腿!
眼看南宫瑾如今受宠了,太子之位可触及了,他们哗一下全都来了,然后说,不要为了她这个青楼女子,让一切心血付之东流?
呵——多可笑啊多可笑!她不混官场如今才知道,这官场的肮脏也不比皇宫少多少。
也是,哪里有人哪里就有阴谋和争夺。有好人就会有坏人,有正人君子就会有无耻小人。
这样的局面,她不意外,也不在意。
自始至终,她在意的只有南宫瑾一人。
他们,算什么东西?
那反对声声声不歇,一声高过一声,但无论他们如何高呼,南宫瑾都没有松口。他慢慢转过头来,隔着纱窗看向紫衣所在之处,他的眼神那么暖,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仿佛这天地之间,在他眼里,独她一人。
她隔着纱窗静静与他对视,唇畔,荡漾着浅浅幸福。
但事态远比紫衣想象的要严重。
自那以后,南宫瑾所有的幕僚找尽各种理由与南宫瑾保持距离,有些人更是隐约有倒戈之势。
紫衣冷眼瞧着那些人恶心的嘴脸,一夜夜飞身来到南宫瑾书房前,看着那彻夜不灭的灯火,看着那灯火里南宫瑾抚额苦恼的影子,牙齿生生咬破她的嘴唇。
事态发展到最后,终于,有人开始杀她。
明杀,暗刺,下毒,陷害,一天一个花样,没完没了,无止无休。
紫衣知道,那是爱子如命的庆妃娘娘开始行动了。
面对那个女人,她该如何?她是南宫瑾的母亲,难道她要一刀砍了她,永绝后患吗?
又是这样的情况,每一次都是如此,皇家,王爷,皇子,贵妃,纠缠不休。她真的累了。
紫衣以为,有这种感觉的只是她一个人,所以她不说,只是心下想想。
直到那一天,夜色朦胧,喝的酩酊大醉的南宫瑾来找他,说他不想再争,不想再斗,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那一刻,紫衣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取出他常带身侧的通城令牌,对他的话丝毫不做怀疑,满心欢喜的带着他远离天京,奔向平静。
呵——她便是这样傻,以为一路披荆斩棘,好不容易将登上太子之位的男人,竟愿意为了她放弃垂手可得的帝位,浪迹天涯!
呵——她竟忘了,在男人眼里,权利永远高于****。
那一夜,她不顾丽娘劝阻,有生以来第一次任性。
那一夜,鞭子重重落下,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拔蹄狂奔。
那一夜,她轻轻抱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南宫瑾,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勾勒着她自以为是平淡幸福的生活。
那一夜,她以为,只要隐居个一俩年,他这位皇子就会真的不再是皇子。
但那只是她以为。
远离天京的繁华,远离皇家的纷扰,紫衣如同和整个尘世脱离了一般,和南宫瑾隐居在山谷里,过着最普通不过的平凡生活。
昔日医毒双绝,能歌善舞的倾城郡主,自此换上粗衣布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里看着南宫瑾进山打猎,然后在黄昏等着他归来。
而近日,南宫瑾突然变得满腔心事的模样,眉间常常锁着一缕哀愁,却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又笑的温柔沉稳。
紫衣的心不由自主的揪紧,她知道南宫瑾有事瞒着她,但他不说,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这一日,天气不是很好,灰蒙蒙的天空阴沉压下,一派风雨欲来的模样,紫衣几次三番劝南宫瑾不要进山,他却执意要去。紫衣怔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莫名变得不安又慌乱。
风雨敲窗,雨丝如鞭,已是深夜,南宫瑾没有回来,紫衣坐在昏黄油灯前,看着跳动的火苗静静等待。
这一等,便是俩天俩夜。日头升了又落,天色黑了又白,南宫瑾,没有回来。
再次见到沈奕风,已是半月后,想必她当时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样子吓到了他。
他将她搂在怀里,神色悲悯,凑到他耳边低语一句。
这便是真相?这便是真相!
她不信!她要见他!她要亲口听他说!
他在哪里?在哪里?
“你骗我!你骗我!这怎么可能呢!”
紫衣疯了一样抓着沈奕风的衣裳,被背叛的屈辱和美梦破碎后的惊痛,让她忘记了用无力,只是像平常女子一样,咬着沈奕风的手臂,撕扯着他的衣裳,但他不躲不闪,神情坚硬如铁。
于是,紫衣便知道了,他没有骗她,南宫瑾真的抛弃了她,为了权利,为了地位,不告而别,狠狠抛弃了她。
夜色朦胧,紫衣悄然进入八皇子府,正走着,忽听到前方俩个丫鬟在窃窃私语,她脚步轻似猫,她们并未察觉到她,依旧在说着话。
那声音飘入紫衣耳中,她听着听着,忽然浑身冰凉,顿住脚步。
半晌,她才勉力抑主发颤的身子,悄然离开。
熟门熟路的来到南宫瑾寝殿,待看见灯火摇曳里的那抹身影时,紫衣眼眶涩痛。
她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静静看他,似要将他看透。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紫衣看着他搁下笔,转头看她一眼,然后朝她走来。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南宫瑾,我不懂,你可以为我不要这条命,为什么不能为我放弃这山河?”
说话间,南宫瑾已走到她面前,他伸手似想摸一摸她的头,紫衣头一偏躲过。
南宫瑾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唇角掠过一抹苦涩,然后一点点收回。
“凰鸾,就算是我南宫瑾对不住你。有些东西,重于性命,比如尊严,我有我的骄傲,我可以为你去死,却做不到向一个七品县令下跪磕头。”
七品县令?原来这就是那些日子他眉头紧蹙的原因吗?
“真是只是因为这样吗?如果你不想,你完全可以在见到他之前……”
“凰鸾,不仅是这些,你我之间,横亘着太多的东西。”南宫瑾突然截断了紫衣的话,说得很快,好像怕自己慢了一点便再也说不出来一样,“
紫衣抬眼,定定看着南宫瑾,南宫瑾却不看她,眼睛盯着前方一朵半残的花,把话说得飞快。
“凰鸾,母妃不允许我和你在一起,她甚至不惜以死相逼,你说过你没有母亲,所以格外珍惜你的父亲,我虽然有父亲,但也是有等于无,母妃她生我,早年为了护我离开吃尽了苦头,我不能,也不忍让她伤心。”
紫衣突然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你不忍你母妃伤心,所以你要伤我的心?”
“我……”
南宫瑾看了紫衣一眼,一对上紫衣的眸,又快速将目光移开,不说话。
天地间只剩下了风拂卷衣袂的动静,猎猎有声。
半晌,紫衣突然笑了。
“好,好。我明白。”她笑,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声音沉而冷,“说白了,你就是舍不得这天下,舍不得这地位,舍不得这高高在上万人匍匐的优越感,和这些比起来,我凰鸾什么都不是。如今的一切才是你想要的吗?好,我成全你。”
说完,她看也不看南宫瑾,转身就走,心底却在期待他能跟上来,再次将她搂入怀里。
她这样期望着,而他竟也真的这般做了。他突然冲了上来,一伸手攥住了她的衣袖,低低道,“凰鸾,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如果你愿意,我一定会求母妃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只是……”
紫衣看定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的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无奈的凄楚,“只是……没有名分。”说道这里,他又急急补上一句:“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不管你是我的正妃还是姬妾。反正你,你也不是清白之身不是吗?就当是我们扯平了。”
“嘿!扯平了?我什么时候欠你了?”紫衣笑得森然,手指一抬,一道寒光突然出现在她指缝中,抬指间流光掠电,直直劈向那截被攥住的衣袖。
“刺啦。”
碎裂声里,南宫瑾紧攥的半截衣袖被割下,紫衣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她走的背影挺直,却在走到一半时,又回过头来。
她的脸隐在暗夜里,唇畔带着诡异的笑,一双眸子闪着细碎的光。
“凤女重生,踏月而来,天下一统,唯舞独尊。南宫瑾,你这样的人,竟也相信这等流言?凤女在天凤,所以你如此着急的甩掉我,好去迎娶那可以一统天下的凤女吗?嘿!相信我南宫瑾,你一定会后悔。”
这一夜月色森凉。回去的路上,紫衣低着头,一遍遍的想。
她为他女扮男装,她为他筹谋划策,她为他委曲求全,到的最后,他却为了一则虚幻的流言,抛弃了她这个真实陪伴他的人。
“良人……良人……我的良人……”她喃喃念着,语气渐渐由温言软语,到冷漠冰寒,到怨恨,再到绝望嘲讽。
原来她……竟败给了一则流言…… 妃常难驯:倾城逃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