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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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的鲜血让人分辨不清男子的表情,却可见他眼底闪过解脱的轻松,他直勾勾的盯着紫衣,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最终没能说出来,沉重的喘息一声,向后倒去,头骨撞在青石地板上,“砰”一声闷响,如一记警钟,敲在院中每一个人心上。
“怎么?害怕了么?”紫衣抬头看着凝注着她沉思的龙非陌,不是问他是不是后悔了,而是问他是不是对她害怕了。
青凌,元冬,满院的暗卫眼里流露出来的恐惧,她不是看不到。
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中间态,她前世的整个人生都处在各种相互矛盾的极端之间,她到底是正还是邪?是善还是恶?她自己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她却明白,她善良不及天使,她狠毒却胜过魔鬼。
不管别人怎么看,这就是真正的她。至交还是恋人,若不能接受她坏的一面,又有什么资格接受她的好?
“害怕?千语倾,你有什么能让我害怕的?”龙非陌突然低低的笑起来,他笑声嘶哑,微眯的眼睛里闪烁着森冷的光,散发着无尽杀气,“如此,你便满足了?”
“嘿!”紫衣极短促的笑了一声,“我终于明白你我之间为什么没有好结果了,因为我们太像了。爱与恨都是如此鲜明极端,激烈的碰撞下只能相爱相杀。”
今夜,这头一只在她面前装成大猫的狮子,也终于露出了獠牙。这样的他,看着更像她的同类。理应如此,否则,他怎能在这波云诡谲的龙城,在这血雨腥风的皇家生存?想来他幼年时的生活,也比身处地狱的她好不了多少。
对于紫衣和龙非陌简短的对话,青凌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痴明显无法理解,他很想不耻下问,虚心请教,但那俩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让他根本不敢开口。
好在这时,紫衣主动为他解惑了。
“龙非行归我。”紫衣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指了指龙非陌,继续道:“醉兰归你。”
龙非陌不反驳,却问道:“为什么不一起动手?”
紫衣背过身不看他,视线望向东方的天空,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天光将现,晓星将歇。
“你还不明白吗?昔日是我们,如今是你我,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不会放你走!即便你死,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紫衣转过头,望着龙非陌眼底涌上的怒意,只要她一说这样的话,他就会动怒,一脸要杀了她的模样,但是——
“小陌。”看到他明显颤动的身子,紫衣将头低了低,撤去一切伪装的脸上,是浓浓的疲惫和几分深藏的怅惘和悲凉。“我真的累了,这种轰轰烈烈,伤筋动骨的感情我不想再重复了。我知道你不怕死,也知道你不会轻易放了我,但我知道你怕什么。”
紫衣抬起手臂,将雪亮刀尖对准自己的颈动脉,不远处的龙非陌瞳孔微微一缩,脚步无法控制的一抬,却又连忙顿住,眸中的怒火如被冰封,霎时静止。
“你好像总是在说这样一句话,“千语倾,即便你死,我都不会放你走。”让我想想,这样的话你到底对我说了多少遍?一遍?三遍?还是十遍?我很好奇,这样的话你究竟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你自己说?”
紫衣抬起头,清亮的眸子满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今夜,我就来赌一次,赌你那句话到底有几分可信。现在,我要离开,别让你的人追上来,否则,这尖利的匕首不会再插入你的身体,它只会向前,没入我的要害。你若非要留下我,我能给你的便只有这一具躯体,要不要,全在你。”
短暂的沉寂过后,听得前方,他嘶哑开口,声音平静却难掩怒意,“你威胁我?”
迎上他眸低的不敢置信,紫衣回的果决,“对,我威胁你。”
这一世,她过的比前世要精彩十倍,喜怒哀乐种种情绪在她的心里轮回,让失去了前世的冷静执着,而一场失忆重新换回了那个理智冷静的她。她要离开,并非只有厮杀一条路,虽然她不惧,但皇位的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龙非行那条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便会冲出来张开毒牙,她不能让这些训练有素的暗卫白白死在她的手上,但这难以启齿的理由,她要如何对他诉说?
不伤他一丝一毫,安静的离开,这是她给他最后的温柔。
前方,他笑,无声而自嘲,紫衣看着那笑容,心底莫名的疼,却强迫自己摆出一副坚硬如铁的神情。
那么,他会如何选择?
——
咽住到嘴边的哭腔,遏制住到眼眶的泪水,紫衣看着前方黑暗的道路,脚下沉重如灌了铅,没走一步都要用尽力气。然而自始至终,她没有回头。
在她身后,龙非陌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变成一个小点融进黑暗里,再也看不清晰,才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笑意未尽,他突然一晃,摇摇欲坠似要站立不稳,一旁的青凌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
龙非陌抬手按住胸口,分不清哪里再痛,亦或者哪里都痛,“青凌,本王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
一转眼,紫衣已离开汐王府十天,这十天里,她一直住在“醉清风”地下的密室,被一众手下审问似地关心给搞得心力交瘁。
她莫名与他们断了联系的这七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编的简直脑筋脑汁,比写一部著作还累。
其实,她知道,他们隐隐约约察觉了什么,但她不说,他们也不会多问。
倒不是她自傲到只允许自己光华无限的出现在人前,而不允许别人看到她的狼狈,而是她觉得,她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知道了一定会自责难过。将她说的温柔些,她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将她说的冷酷些,她是觉得事情已经过去,再多的自责难过也无用,既然无用,又何必多此一举?
离开汐王府后,她本该直接南下,但她还有一件心事未了,离开那日,她便对龙非陌说过,龙非行,要留给她来杀。这件事一日未完成,她一日不能放下。
而且马上便是除夕,这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在方旭等人的强烈要求下,今年的除夕,她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过,之后再南下去大理。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她来大元的这一年就这样匆匆过去,与龙非陌纠缠了整整一年,往大了说是一场爱恨情仇,往小了说不过是俩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对于大元的朝局,皇子间的争夺,她一直漠不关心。在这里,她只注重培养武力。因为大元不同于大理,对付彪悍的人,只能用彪悍的方式。
这一日,紫衣早早起了床,简单易容后来到了街上。
这是冬天,一个充满冰冷渣滓的冬天,风很凉,吹在脸上一下一下刀割似地痛,她却弃了斗篷披风,只穿了件单薄的衣服,并不是刻意找虐,而是单纯的觉得这样很好。
痛苦,清醒。
然而再寒冷的天气,也阻挡不了年前热闹的气氛,大街上人流往来,你追我赶的孩子一个个都穿上了漂亮的新衣,紫衣瞧着他们被冻的红扑扑的小脸,温柔的眼里暗藏疼痛。
穿过喧闹繁华的主街一路开到城门口,进出的人亦特别多,想来都是为了在除夕能与家人团聚。
紫衣此时是男子打扮,虽不如女子时吸引人眼球,却也频频引得城门口的人驻足观望。对于他人的目光,她不斥责,不别扭,反而回以淡淡的微笑,像一个温润的小公子。
眼前突然走过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看着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身形消瘦,他手里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瓷碗,一张小脸脏兮兮看不清五官,身上的衣服除了补丁便是破洞,简直像是一堆碎布拼凑起来的一样。
紫衣眼神一闪,抬手取下身上的钱袋,将所有碎银子都倒了出来抓在手里,快走俩步挡在那小乞丐面前。
“你要干什么?”那小乞丐瞧着紫衣连连后退俩步,一脸的防备。
紫衣笑了笑,突地抬手朝小乞丐一挥,她手中的碎银子稳稳落入小乞丐的破碗里,发出“叮”一声脆响。
“这个给你,除夕了,总要吃顿饱饭。”
紫衣话落,也不看那小乞丐的古怪的神情,快步走回城门前,如方才那样立在冷风中向远处张望。
“娘,那个哥哥笑起来真好看,他一定是个好人。”
软儒的童声传入耳中,紫衣微一侧头,正好看见一个小男孩被母亲牵着,另一只手指着她。
是在说她吗?她是一个好人?
紫衣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弧度,方才的举动她不是第一次做。她也经常帮助一些困难的人,除了用毒,她也会行医救人,她甚至会救助一些受伤的小动物。
但这样的她,算是一个好人吗?不,她不算。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帮助那些困难的人是因为他们永远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她帮助那些小动物是因为它们不会像人一样其它,伤他,辱她。
看,她就是这样的人,即便偶尔的善心也是如此自私。
马车车轮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在远处,紫衣收回心思抬头,眼底掠过一抹惊喜。
由远而近的马车上,车帘被挑起,有一女人探出半个身子,手中抓一块丝帕,正朝着她拼命挥舞,紫衣看着都担心那手臂会不会就那样甩下来。
马上的的女子,是冬梅。
紫衣静静站在城门口,看着那张慢慢接近的脸,等着她下车后对她无休止的抱怨,抱怨她竟然丢下她好几个月。
马车停在身前,紫衣张开双臂,等着冬梅投入她的怀,然而许久,冬梅却保持着那个姿势停在马车上。
紫衣细细看她,几个月不见,她似是瘦了许多。
“怎么?不认识小爷了?还不快快投入小爷的怀抱,让小爷好好疼爱疼爱你。”紫衣轻笑着开口,吐出的话语很是轻狂。
冬梅定定看了紫衣好一会,从头到脚,如扫描仪似地。半晌,她才从马车上跳下来,却没有投入紫衣的怀,而是一把将紫衣拉入自己怀中紧紧拥住。
紫衣被冬梅极男人的行为惊得呆住,随即听到耳边哽咽的声音:“郡主,这么冷的天气,你竟然穿的如此单薄,着了风寒可怎么好?果然,没有奴婢在身边,你就不好好照顾自己了,以后您再也别想甩下奴婢,否则,奴婢一定要写信给王爷,将您狠狠告上一状。”
紫衣嘴角一阵抽搐,才几个月不见,这小妮子越发大胆了。
紫衣刚想开口,突觉脸颊上有温热的液体滑下,被冷风一吹,瞬间冰凉。她怔了怔呢个,随即轻轻拍了怕冬梅的背,放柔了声音,低低道:“好,以后再不丢下你,别哭了,眼泪都被冻住了。”
得了紫衣的保证,冬梅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松开紫衣,抬手解开系在颈间斗篷的丝带,继而就要朝紫衣身上披。
紫衣身子猛地朝后退了一步,一脸促狭的对冬梅道:“冬梅,你先看看四周。”
“怎么了?”冬梅一边说一边扭头,在看到停下脚步的诸多路人时,她愣了愣,然后回头看了看紫衣。
十秒钟后,她脸色爆红反应过来。她居然……居然当街抱了一个“男人”!
一瞬间,冬梅觉得自己都要被路人各色的眼神给烤熟了,她抬手拉住紫衣的衣袖,急急道:“公子,我们快回马车里……”
话刚出口,冬梅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这样焦急的神色配上这样的话,不是更加让人误会吗?
一瞬间,冬梅觉得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男子猥琐,女子鄙夷。
冬梅欲哭无泪,你们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就在冬梅手足无措时,紫衣冰凉的手牵上了她的手,拽着她前行。
俩人快步进了城门,又行了一段距离,才放缓脚步,而冬梅乘坐的马车,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
“冬梅,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呢?”紫衣松开冬梅的手和她并肩而走,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揶揄。
“在想郡主。”
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让紫衣脚步顿了顿,“如果我死了呢?”
“和你一起死。”
紫衣停住脚步,冬梅多走了一步回过头来看她,“郡主,你怎么了?”
很正常的脸色,正常到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但就是这份正常让紫衣微微垂下眼眸,眼底迅速陇上一层朦胧水汽,很快又被冷风吹干。
再抬头时,紫衣面色已恢复正常。有一个成语,叫做大智若愚,那个缠绕了她许久的问题,不知道这个看似愚钝的女子会怎么回答她。
“冬梅,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但是又不能和他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忘了他。”
意料之外的回答,又似在情理之中。紫衣眸光闪了闪,“如果忘不了呢?”
冬梅眨了眨眼睛,对于紫衣的话竟透出几分疑惑之色,“会有忘不了的人吗?如果不能在一起,又长久的不见面,再深的感情也会淡的吧,冬梅记得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很喜欢府里一个侍卫,后来他离开了王府,这么多年了,冬梅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是这样吗?不见面,不思念,时间便会磨平一切?
对上冬梅疑惑的目光,紫衣轻轻吐了口气,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对,不能小瞧了时间的力量。
“冬梅,我有没有说过你恨聪明?”
“真的吗?”冬梅脸上显出小孩子般的欢喜,大大的眼睛弯起来,“奴婢一直以为郡主觉得奴婢笨,就连当初要来大元,郡主也是要其他三个姐姐,却不要奴婢。当时奴婢就想,一定是奴婢太笨了,总是做错事,所以郡主才不带奴婢。但奴婢好像和郡主在一起,所以才任性了那么一次。就那一次,奴婢很高兴,幸亏奴婢当时任性了。”
紫衣伸出手臂,将这个陪了自己一路的人搂进怀里,“冬梅,谢谢你……以后不要自称奴婢,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奴婢。”
“郡主……”
“虽然不想打扰你们主仆重逢,但我实在又冷又饿不能让你们慢慢叙旧了,小师妹,我想吃你做的饭。”
清亮的嗓音自身后响起,紫衣松开冬梅,转头望向马车,同一时间,马车的车帘撩起,一个男子探出头来。一双含笑的眼,炯炯的盯着她,目光深邃,眉目俊朗。
紫衣眸光定在那男子脸上凝了凝,随即惊喜的叫了一声。
“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
再疑难诡异的事情,也会有迹可循,再天衣无缝的阴谋,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雄伟壮阔的皇宫,龙非陌一身朝服,金冠束发,一步步迈上玉阶,走向龙傲天的寝殿,他走得极慢,沉默地看着前方,幽黑的眼底千万种情绪缠绕勾结。 妃常难驯:倾城逃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