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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弑君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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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变历史的弑君案

  当时的宋国有两大公族:一支以孔父嘉为首,孔父嘉的职位是司马,掌管军权;一支以华督为首,华督被授命为太宰,掌管行政。两支公族共同执掌朝政,辅佐君王。

  孔父嘉就是前面提到过的顾命大臣,他和华督都是宋国王室的旁支,所以归根结底,他们算是一家人。

  孔父嘉掌管宋国的军事,宋殇公这些年的对外战争都是他在主持。宋国八年打了十一场战争,民众苦不堪言。殇公和孔父嘉这对君臣难免给人留下“战争狂”的印象。

  这时宋国民众对于连年战乱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包括华督在内的朝中大臣也对战争非常不满,但他们又不能直接反对君主,想来想去,只有拿孔父嘉开刀。

  史书上记载,孔父嘉的妻子非常美貌。她有一次乘车外出,不小心被华督看见了。华督顿时被她的美色迷倒,就起了歹念,想要害死孔父嘉,把她弄到手。于是他就在国内传言:“大王发动战争都是听信了孔父嘉的谗言,现在老百姓被害得这么苦,都怪孔父嘉。只有杀了孔父嘉才能拯救百姓!”宋国的民众本来就已经怨声载道,这下百姓的情绪彻底被煽动起来了。华督在众人的拥护之下杀死孔父嘉,抢走了他的妻子。

  但这段记载的可信度并不高,华督杀孔父嘉的主要目的应该是为了阻止宋君再度发动战争,而不是为了什么美女。而且后来华督在宋庄公手下依然是首席大臣,说明当时的人们还是很认可他的,他不太可能干过强夺人妻这种让人诟病的事。

  不过华督杀孔父嘉这件事倒是真的。孔父嘉被杀以后,殇公震怒,要拿华督问罪。华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殇公也干掉了——做成又一起弑君案。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起弑君案并没有像州吁弑君那样招来太大的反对声——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殇公确实太不得人心了。殇公被弑,郑国、齐国他们不用说,就差要给华督颁锦旗了,就连宋国国内也是人人拍手称快,自然没人去追究华督弑君的责任啦。

  公子冯这时还在郑国,华督派人把他接回去,立为君王,是为宋庄公。华督又送给郑、齐、鲁、陈几个国家大量的贿赂。这几个国家更加高兴,都夸他会做人,更不提他弑君的事。宋庄公也就顺水推船,任华督为国相。

  对于政客来说,会做人比会做事更加重要。

  至此,中原各国延续十年的战争,以郑齐联盟完胜而告终。

  我们别忘了被杀的还有孔父嘉。孔父嘉被杀,对于他们家族是一个重大打击,他们家族从此失去了在宋国的政治地位。

  孔父嘉有一个儿子叫木金父,木金父以父亲的字为氏,称为孔氏。后来他们一直被华督的派系打压,为了避免政治迫害,只好全家逃奔到鲁国,继续在鲁国做官。

  从孔父嘉算起,六代之后,这个家族出了一位彪炳千古的大人物,那就是被后世称为“至圣先师”的孔子。

  宋国到这时基本平静下来,但弑君的浪潮还在蔓延,下一个受害者是鲁国。

  鲁国:周朝文化的传承者

  鲁国是周武王的弟弟周公的封国,是一个跟郑国、宋国差不多的中等大小的国家。

  周公是周朝的圣人,具有极高的地位,周朝的礼乐制度就是周公当年制定的,鲁国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周礼的保管者和执行者。可以说,周朝的文化就在鲁国。

  在春秋初年,如果我们要去寻找一个最有周朝特色的地方的话,不应该去周王所在的洛邑,而应该去鲁国,那里才是真正的“周”。

  “周礼”具体是什么呢?就是一套全社会共同遵守的生活规范。

  西周初年,周公为了巩固周朝政府的统治地位,在前代(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帝时期)礼乐制度的基础上,按照周人的生活习惯,制定了符合周朝社会的礼乐制度。这套制度规定了社会每个阶层的人们的生活方式,从饮食起居到丧葬祭祀,每个人都应该按照这套规范来生活,否则就是越礼。周人自从有了礼乐,就跟周围的蛮族区分开了。这是中国社会的重大进步。

  礼乐制度最大的作用是维护社会稳定,每一个人都要在制度规定的框架内做人做事,不能逾越,否则就是僭越,甚至算作以下犯上,会受到严厉打压。当整个社会都按照这套规范来行事以后,就相当于用绳子把社会的每个部分都捆得严严实实的,这样的社会是高度稳定的。

  周朝夺天下的过程来得太快,仅仅两代人的时间,就从一个边缘部落迅速膨胀成当时世界最大的国家之一。由于统治了许多不同的民族,维护稳定就成了头等大事,所以周礼对于周朝具有特别重要的价值。

  在整个西周时期,周礼都得到了比较好的执行。但到东周以后,因为王室权威的衰落,社会各阶层也就开始散漫起来,特别是大权在握的诸侯们,基本上想干啥就干啥,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于是开始了“礼崩乐坏”的时代。

  举个例子,在春秋初年,作为周礼的执行者的鲁国,其国君就带头违反周礼,在陵墓的落成典礼上让人表演了“六佾(yì)”的舞蹈——而诸侯本来只能用“四佾”,这就越礼了。

  这人就是后来被弑的鲁隐公。

  鲁国的弑君案

  除了要延续子嗣,古代的帝王们为了自身的享受还会娶很多老婆。在当时的环境下,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人类的本性都是自私的,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不可能管住自己。

  既然是为了享乐,看重的主要就是女方的姿色,管她是公主还是女奴,都无所谓。所以有很多帝王临幸了地位很低的女人,自然没法避免让这个女人生下王子。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地位很低的女人生下的可能是长子,正妻的儿子反而排在后面,以后王位让谁继承呢?总不能让一个宫女甚至女奴的儿子当君王吧?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发明了嫡庶制度。制度规定:嫡子优先,嫡长子是第一继承人,然后按他们的年龄排,没有嫡子才立庶子。所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这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解决问题,但还有一种情况:万一两个女人的地位差不多,她们的儿子该怎么排?那就很容易出乱子了。

  春秋初年的鲁国就出了这种情况。

  当时鲁惠公的正妻没有生儿子。惠公另有两个夫人:声子和仲子。声子生了公子息,仲子生了公子允。公子息年纪更大,但公子允的母亲的地位更高,却又没有高太多,所以公子息和公子允都不能算嫡长子。

  惠公生前并没有把继承人的问题安排好,特别是没有及时地把仲子立为正妻,这就给后来的鲁国埋下了隐患。

  公元前七二三年,鲁惠公薨,公子息继位,这就是鲁隐公。但这次继位很特殊,鲁国官方的说法是公子允是嫡子,应该由他继位,但他年纪太小,所以由公子息代他执政,或者说“摄政”,而公子允仍然当太子。

  隐公一当权就是十一年。这十一年间,他完全拥有国君的身份,鲁国的各种决策全部出自他。所以他跟历史上其他的摄政王不一样,他只是名义上摄政,实际上却是君主。

  到鲁隐公十一年,也就是公元前七一二年的时候,公子允已经是个二十来岁的成年人了,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但隐公仍然没有公开表现出要还政于他的意思。这时满朝文武都在背地里猜测隐公的真实想法——他到底准不准备把王位还给太子呢?一直这样拖着是什么意思?一些有心机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这时惠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翚(huī)登场了。

  公子翚是一个很强势的人物,在战场上是一员猛将,立过许多军功,而且一向嚣张跋扈。

  当年宋、卫、陈、蔡围攻郑国的时候,就是公子翚无视隐公的反对,自己带兵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后来鲁国帮着郑国打宋国,又是公子翚自作主张自己带兵去的。这样严重违反军令,他竟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可想而知,隐公对他有多么纵容。所以隐公在他心里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好怕的。

  公子翚想着自己立了那么多军功,应该受表彰,就想要隐公封他为太宰。正好听到朝臣们都在私下议论归政的事,胆大包天的他竟然想出一条异想天开的上位之路。

  他跑去跟隐公说:“当初大臣们都认为您最有才能,所以才拥戴您当了国君。您当政这么多年了,一直受大家拥护,还有什么理由再把位子还给太子呢?依我说,干脆斩草除根,杀了太子,立您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这个设想其实相当明智,可以说是忠言。

  不料隐公却瞪大眼睛说:“这是什么话?我当初不是说好的,因为子允年纪太小,我暂时代他执政。现在他已经长成大人了,我正在菟裘(tù qiú)那边营建养老的地方,以后去那里住,把君位还给子允。”

  至于封太宰的事,隐公说:“等子允登基了,去让他封你。”

  这下把公子翚吓坏了,本来想投机取巧谋一个开国大佬的地位,结果把自己套进去了。现在话已经说出口,没法收回,以后这老头把君位给他弟弟,他弟弟一上台,第一个要清算的不就是我?这下惹来大祸了。

  他毕竟是战场上出生入死活下来的人,做事果断狠辣,念头一转,马上去找公子允,说:“听说那老头想赖着不退位,还要把您杀了,以绝后患。不如我们先下手,我替您去干掉他!事后封我一个太宰的位子怎么样?”

  公子允跟他的哥哥不一样,立即同意了他的阴谋。

  公子翚是掌握军权的人,很快就布置好杀人计划。不久以后,隐公在寪(wěi)氏家里祭祀神灵的时候,被公子翚派的刺客暗杀身亡。

  公子翚随后扶助公子允登基,是为鲁桓公;然后把隐公被弑的责任推到寪氏头上,灭了寪氏一族。

  这件弑君案,说到底,主要责任其实在隐公自己。

  不仅公子翚,连后来的历史学家们都猜不透隐公的真实想法:他到底是脸厚心黑想一直占着君位不还呢,还是真的是个善良的人?

  要是真的因为公子允年纪小,不放心让他掌权,完全可以效法周公,让公子允先登基,自己当个辅政大臣——这方面,周公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正面例子。

  其中的关键在于名分,首先得让公子允有君王的名分,隐公自己明确是大臣的身份,这样才能消除猜疑。但隐公却半推半就地当起了君王,把公子允打成太子。

  如果隐公真的想当君王,那就该果断除掉公子允,而不是让公子允有机会长齐羽翼来夺权。在十一年的时间里,隐公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掉公子允,但他没有。即使公子翚主动来献计,这么好的机会,他都没抓住,反而把公子翚逼到了公子允那边去。

  而且,他竟然想不到公子翚已经被逼上绝路了,没有做任何防备。一个手握军权的人说出要杀太子的话来,对这样的情况能不悚然于心吗?

  最大的可能是,隐公本身是个散漫无大志的人,做事糊涂,他既没有夺权的志向,又有点舍不得君位。身为君王,却畏首畏尾拿不定主意,最终害死了自己。

  不过,鲁国这种宫廷政变算起来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值一提。在同一时期,中原大地上的超级大国晋国内部,正在上演一场史诗级的弑君大戏,前后延续六十七年,弑杀五任君王,惊动国际社会,周天子亲自参战……

  那就是春秋时代最大规模的夺权斗争——“曲沃代翼”。

  曲沃小宗的由来

  故事还要从西周末年说起。

  周宣王时期,晋国当政者是晋穆侯。穆侯的正妻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叫仇,次子叫成师。

  关于两位世子的名字有这样的传说:据说当年穆侯跟着周王去讨伐戎人,结果惨败,回来以后正好妻子生了个儿子,穆侯就给这个儿子起名叫仇,以记住这次败仗。后来又一年,穆侯去讨伐戎人,大获全胜,回来以后又生下一个儿子,于是把这个儿子起名叫成师,就是战争获胜的意思。当时就有人说这两个公子的名字起反了,长子仇名字不吉利,次子的名字却大好,以后让长子当国君只怕镇不住次子。不过这都是传说而已。

  后来穆侯的弟弟殇叔篡位,公子仇逃到国外;几年以后公子仇回来杀死殇叔,夺回了君位。

  他就是前面讲过的晋文侯。

  文侯是强势君王,当政四十年,把晋国打造成了威震天下的一流强国。

  但文侯却犯了一个错误:没有管束好他的弟弟成师。明明有殇叔篡位的前车之鉴,不知道文侯为什么还会犯这样的错。

  按照分封制的规定,文侯这一支是大宗,是家族权力的继承者;成师那一派是小宗,需要另立门户。按理说小宗的势力应该明确受限,但实际却没有。

  所以到文侯过世的时候,成师的权势已经非常大了。

  公元前七四五年,文侯的儿子即位,是为晋昭侯。

  昭侯这个年轻小伙感觉自己根本约束不了那个强悍的叔叔,就做了一个严重错误的决定——把叔叔成师封到远离国都的曲沃,于是成师又被称为曲沃桓叔。

  可能昭侯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人,认为既然制约不了这个叔叔,索性一脚踢开,把他派到遥远的封地去,眼不见为净;认为他远离了政治中心,谅他也翻不起什么波浪。却不料这一下就成了放虎归山。

  晋国的首都在翼,但曲沃才是晋国的第一大城市,比翼更大——从这一点可以猜测,也许把成师封到曲沃并不是昭侯自己的想法,而是成师主动争来的——总之,这相当于送了一个牢固的后方基地给成师。

  当时也有人明确反对这项决定,但昭侯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成师,现在叫曲沃桓叔,已经是一个接近六十岁的老人了。丰富的政治经验把他打造成了一只极难对付的老狐狸,大概跟当初他的哥哥类似,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从离开都城起,就制订了一系列严密的夺权计划。

  而他确实也有过人的才能,尤其是善于笼络人心。史书记载,曲沃桓叔非常受老百姓拥护,从晋国各地去投奔他的人络绎不绝。

  在桓叔的努力经营下,曲沃的人力和财力都迅速增长,成为一支可以和晋国中央政府抗衡的政治势力。

  仅仅过了七年,桓叔就做好了夺权的准备。

  《诗经·唐风》里面有一首《扬之水》,据说就是描写当时曲沃的军队准备开往翼城的情景:

  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襮(bó),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扬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绣,从子于鹄。既见君子,云何其忧?

  扬之水,白石粼粼。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

  “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是说穿着白衣红领的军服,在曲沃集结,听候桓叔的命令,整装待发。

  “既见君子,云何不乐”,这是追随桓叔的人们对他的赞美。

  “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是说接到了开往翼城的命令,这是重大的军事机密,不能泄漏。

  公元前七三九年,就在曲沃准备发动叛乱的时候,翼城骤然发生变乱,大臣潘父弑杀晋昭侯,请求桓叔进城执政。这次弑君极有可能是桓叔遥控的结果,但没有证据。

  桓叔的军队还没来得及开入翼城,翼城内部拥护昭侯的势力就发起反击,出兵打败了桓叔,桓叔只好退回曲沃。政府军追杀到曲沃,但这时的曲沃已经固若金汤,政府军打不进去,双方只好收兵。

  翼城那边的人们杀死潘父,立昭侯的儿子为君,是为晋孝侯。

  这是“曲沃代翼”的第一次弑君。

  为什么在晋国弑君如此容易?因为晋国是大国,而且地势易守难攻,号称“表里山河”,其他国家很难干涉他的内政。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春秋时期晋国发生的内乱远远多于其他国家。

  从这时起,晋国事实上就已经分裂了,曲沃和翼两个政治中心从此开始长期的对决。

  三代人的篡位战争

  七年的苦心经营仍然没能成功。

  这时候桓叔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虽然有足够的雄心壮志,但已经无力继续争夺权力。他被自己的哥哥压制了大半辈子,到了终于可以翻身的时候,却差一步未能成功。

  八年之后,桓叔在壮志未酬的遗憾中郁郁而终。

  他的儿子公子鳝登基,称为曲沃庄伯。

  开弓没有回头箭,曲沃小宗夺权的野心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无法再跟翼城的中央政府和平共处了,双方必定要拼到你死我活为止。

  庄伯依旧按照父亲制定的策略走,一面继续经营曲沃,一面准备对翼城的战争。

  又过了七年,庄伯找准机会,率军又一次攻入翼城,杀了晋孝侯。眼看即将成功的时候,晋国政府又一次反击,联合荀国的军队打败了庄伯,把庄伯赶回曲沃,然后扶立晋鄂侯。

  这是第二次弑君。

  曲沃小宗仍然差了一步没能夺权成功。但政府军两次打败曲沃军队,却都只能把他们赶回曲沃,无法消灭他们,也无法解除他们的武装,说明曲沃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无法剪除。

  休整了几年之后,庄伯又一次发动进攻。这一次庄伯准备更加充分,他首先贿赂周王室,让周天子支持自己——周天子派出大夫尹氏和武氏帮助庄伯——然后又联合了郑国、邢国,共同攻打翼城。

  这是最大规模的一次军事打击,中原各国、周朝政府都参战了。晋国中央军支持不住,彻底被击溃,鄂侯被赶出翼城,逃到随邑,不久以后死在了那里。

  周天子自己带头破坏分封制,鼓励叛军以下犯上,所谓“周礼”已经完全被抛弃了(这件事不合情理,这一段历史记载可能有错,或者漏写了某些事件)。

  庄伯听到鄂侯薨的消息,马上再次发兵攻打晋国中央政府,但不知什么原因,周天子却突然翻脸,反过来帮助晋国政府,派虢公带兵攻打曲沃(这也不合情理,可能史书有误)。庄伯只好放弃翼城,带兵去救援曲沃。

  这是第三战,没有直接弑君,但逼死了鄂侯。这一次夺权又是功败垂成,但晋国中央政府基本被打残,已经无力抵抗曲沃军队的攻击了。

  翼城那边随后扶立晋哀侯。

  庄伯穷其一生继续桓叔的事业,可惜仍然没能成功,又把接力棒传给他儿子——曲沃武公。

  公元前七一六年,曲沃武公继位,继续追求前面两代人没能完成的梦想。

  晋哀侯八年,晋国政府侵占陉廷的土地。陉廷向曲沃求援,双方联合起来反击晋国中央政府。政府军又一次溃败,哀侯被俘虏,第二年被武公杀死。

  这是第三次弑君。

  这时候晋国中央政府已经很悲惨了,武公像杀敌国俘虏一样杀他们的国君,这个政府被消灭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翼城那边随后扶立晋小子侯。

  小子侯的命运同样悲惨,史书上记载他被武公“诱杀”,具体细节不明,可能是在双方谈判过程中被杀的。这时候小子侯继位才三年。他们祖孙三代人当政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年,所以哀侯和小子侯被杀的时候应该都还年轻,尤其是小子侯,顶多只是个少年。

  这是第四次弑君。

  这时周天子又一次出兵干涉,派虢公讨伐曲沃武公,武公抵挡不住,只好退出翼城,又一次退回曲沃。但他并不是败给晋国政府,这时的晋国政府已经是砧板上的肉,所以他不需要担心,只要继续等待机会而已。

  这次由周天子主持,立晋哀侯的弟弟为君,是为晋侯缗(mín)——这是公元前七〇四年。

  大概周王室和国际社会给了曲沃很大的压力,这之后,曲沃势力消停了很久,没有再继续发动战争。当然,这只是在给周天子面子,而不是说他没那个能力。

  但武公当然不会放弃祖上经营了这么久的事业,这时曲沃的力量已经完全压倒晋国政府,随时可以将其推翻。终于在公元前六七九年,曲沃武公再度发起战争,又一次把翼城的中央政府击溃,杀了晋侯缗。

  这是第五次弑君。

  这次没人来救晋国政府了。

  武公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用从翼城抢来的财宝贿赂周天子——这时的天子是周釐(xī)王。釐王见钱眼开,不仅不帮助晋国政府,反而干脆把武公封为晋国国君。

  有了周天子的官方认证,曲沃势力成功洗白。

  从此,曲沃武公就变成了晋武公,曲沃小宗成为新一任的晋国政府,一个全新的晋国站上了历史舞台!

  经过三代人,六十七年对抗,六次大规模战争,干掉五任君王,逼死一任君王以后,曲沃小宗取得了这场争位大战的最终胜利。

  后来的历史证明:这个在长期内战中历练出来的新一任晋国政府确实是很有才能的。他们强悍而高效,善于把控局势,心理素质过硬,韧性十足。在他们的带领下,新生的晋国,或者说,被调包的晋国,迅速开疆拓土,国力大增,成长为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强国!

  周天子退居幕后,春秋时代真正的主角正式登场! 权力游戏:简明春秋战国史(套装共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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