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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圣人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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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关化胡

  李耳,又名李聃,被后人称为老子。

  他是周王室国家图书馆的管理人员,学问之渊博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他在当时就已经拥有非常高的名望了。

  但跟后来的诸子百家不一样,他并没有高调招收徒弟,也没有去各国君主那里推销他的学说。实际上,他本人根本就没有创立什么学派。

  我们今天能知道老子的学说,还得多亏一个叫“尹喜”的普通士兵。

  在周王室发生动乱,国家图书馆被毁了以后,老子心灰意冷,独自骑着青牛走到函谷关。守关的小吏尹喜见到他就说:“您是要去隐居了?请为我们留下一本著作吧。”

  于是老子当即写了一本五千字的书给他,随后向西走出函谷关,从此不知所踪。

  这本书就是彪炳千秋的巨著《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

  老子轻描淡写地留下的这些文字,却可以让后世之人用无限的精力去研究、去发掘其中的无上奥妙,而且永无止境。这样的智慧,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所以后人尊他为神仙也确实有一定道理。

  《道德经》的内容极其深奥,真正是“玄之又玄”,妙不可言,不可能在有限的篇幅中说得清楚。如果往最简单说的话,可以把它看作一本哲学著作,讲的是老子对于我们这个世界的理解。

  老子眼里的世界,所有一切的驱动力都来自“道”;至于这个“道”是什么?不可说,不能说,也说不清楚,只能自己去领悟。

  “道”无所不在,永远默默地推动着我们这个世界的运行,而我们这些愚蠢的芸芸众生,只能被它裹挟着,身不由己地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我们无法改变这一切,事实上,我们无法改变任何事,我们甚至不应该尝试去改变任何事,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是错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的运行,也就是“清静无为”。

  就像小河中的一片秋叶,静静地淌着,任凭水流把自己载着,漂到哪里是哪里,随遇而安。

  为了达到这样一种“无为”的境界,我们需要摒弃自己的一切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头脑空空的,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争,无欲无求。

  我们只需要每天吃饱了饭,晒着太阳,鼓腹而歌,没心没肺地活着。这样对自己、对社会都是最好的状态。

  而从统治者的角度来说,就要尽量让老百姓达到这样一种状态。只有天下百姓都变得无欲无求了,社会才能和谐共荣。

  而且统治者自己也要无为而治,不要发动战争,不要争权夺利,放手让国家自然运行。

  进一步说,甚至根本就不该存在统治者,不该存在国家机器。最好的状态就是只剩下几个小村落,寥寥的几户人家,大家都静静地过着自己的田园生活,“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这可以看作老子对那个烽火连天的战乱时代给出的解决方案。

  春秋三百年,剑与火席卷了华夏大地,几乎没有一天不发生战争和杀戮。统治者们疯狂地追求权势,为了争权夺利,他们驱赶着各国人民互相攻杀,他们彼此之间也是大打出手,用尽阴谋诡计,弑君、屠民、灭国……丑态百出。无尽的灾难吞噬了数不清的生命,毁掉了不计其数的家庭。

  这是一个人人自危的时代,每个人都在痛苦和恐惧中苦苦挣扎。

  我们为什么会如此痛苦?每个人都在思考。

  老子认为所有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人们有欲望,有追求;人们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就会用尽各种手段去害人,特别是统治者,更是如此。

  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失去欲望,让人们抛弃国家和各种组织,回到与世无争的上古社会。

  这就是他给世人的回答。

  他把这份答案交给了尹喜,让他代为转告世人,希望世人可以迷途知返。

  但问题在于,他并没有告诉人们怎么才能实现这个方案。

  让统治者放弃争斗并且善待人民?这怎么可能?

  让社会倒退到原始状态,大家都结绳记事?更不可行!

  所以老子的学说尽管蕴含了无限智慧,但却基本没法应用到现实中来。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尽管都很尊崇老子,但也确实没办法拿他这一套学说去治理国家。

  而且他的学说实在太过于深奥了,基本上没有人能完全理解,特别是老百姓中文盲占大多数时,你去给他们解释“道可道,非常道”?你让他们去思考世界的本质?他们只能按照自己能理解的方式去使用《道德经》。

  到最后,老子留给后人的最大遗产反而是各种天马行空的神话传说。“一气化三清”的太上老君,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中国人的记忆里,成为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算是丰富了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吧。

  真正要创立改造世界的伟大学说,还得靠另一位伟人——至圣先师孔夫子。

  圣人降世

  孔子是春秋初期宋国大夫孔父嘉的后人。孔父嘉在宋国的内乱中被太宰华督所杀,他们家族也因此衰落。后来为了躲避政敌的迫害,他们只好逃到鲁国。

  孔父嘉的后人叔梁纥是鲁国著名的勇士,在偪阳之战中他一人扛起一道城门,解救了诸侯联军,立下不世奇功。

  叔梁纥六十六岁的时候,膝下有九个女儿,却只有一个残疾的儿子;于是他纳了颜徵在为妾,并在公元前五五一年(晋国栾盈被迫害那一年)生下孔子。

  由于叔梁纥的遗传,孔子也生得高大威猛,据说他成年以后身高九尺六寸,在当时算得上巨人了。

  孔子三岁的时候,叔梁纥病逝,他的正妻施氏把孔子母子赶出了家门。颜氏只好带着孔子搬到曲阜,过着清贫的生活。孔子的童年就这样在贫苦中度过。

  好在那时候社会地位是会遗传的,孔子生在贵族家庭,天生就是贵族,政坛的大门一开始就向他敞开着。

  儒家倡导“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孔子本人是最早身体力行地实践这个目标的。

  从年少的时候起,孔子就立志要从政,通过推行自己的政策改造社会。当时的鲁国是“三桓”中的季氏掌权,孔子在季氏手下做了几年小官,从二十岁那年管仓库开始,到后来管理牧场,又担任司空,主管建筑工程。但他始终没有受到重用。

  这一时期,孔子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求学,特别是学习周礼。他的学问很快远近闻名。他也开始办学,招收徒弟,渐渐地拥有了自己的学派。

  但季氏的统治者并不觉得孔子对自己有什么用处,在他们眼里,孔子只是一个埋头钻研古书的专家学者而已。

  这一时期最重要的事件是孔子与老子的会面。公元前五二〇年前后,孔子为了增进自己的学问,带着南宫敬叔专程赶到洛邑去向老子请教周礼。

  但老子却说:“您问的这些人和事,都已经化作云烟了(问这些有什么用)。我对你的建议是,你要修身养性,隐藏自己的锋芒,内有盛德而外表若愚(不要去追求什么,只要自己的修为够,一切自然达成)。”

  老子给出的显然不是孔子想要的答案,他也给不了孔子想要的答案,老子的那些“无欲无求”的理论绝对不是孔子所追求的东西,但他渊博的学问,无上的智慧,还是带给孔子很多启发。

  过后孔子对人说:“鸟,我知道它能飞,可以用箭去射;鱼,我知道它能游,可以用丝线去钓;至于龙,它能乘风云而上九天,我就没办法了。老子就是龙啊。”

  在老子的“虚怀若谷”面前,孔子的一切才学都像打在棉花上,无处用力;但孔子对老子的评价也极其高明,似褒又似贬,令人回味无穷。

  公元前五二二年,齐景公与晏子到鲁国访问。“三十而立”的孔子受到召见,他跟景公讨论治国之策。孔子的博学多才给景公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次会见也让孔子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难道终于有统治者懂得欣赏他了吗?

  当时鲁国国内已经山雨欲来,鲁昭公跟“三桓”斗得很凶。公元前五一七年,季平子跟昭公因为斗鸡爆发大规模冲突,“三桓”的势力联合攻打昭公。昭公战败,被迫逃到齐国。这一事件史称“斗鸡之变”。

  统治者如此不靠谱,简直是“君不君,臣不臣”。这样的一种环境,孔子自然没法推行他的“仁政”。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放弃在鲁国发展自己的事业,而把目光投向了国外。

  他来到齐国,受到齐景公的器重。景公向他请教治理国家的办法,孔子的回答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就是要定好上下尊卑的关系。

  景公对孔子的回答非常满意,准备长期留他在齐国帮忙参与国政,甚至还想把尼溪的土地封给他,也就是让他永久性的在齐国做官,但被晏子拦了下来。晏子的眼光很毒,他显然看出了孔子不适合从政,孔子的那些理论对当时的齐国也没什么用处。

  晏子向齐景公详细分析了孔子这种“儒生”对国家的危害。景公的态度因此转变,开始冷遇孔子。

  也是在这段时期,留下了“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的典故。

  孔子并不是心机很深的人,政治这种肮脏的勾当他玩不转。齐国那些老牌公卿看到他得到国君赏识,甚至有可能会把他的治国理念在齐国推行开来,这些人就不干了,背地里谋划刺杀孔子。

  孔子听到消息以后去找齐景公。景公并没有替他说话,只是淡淡地说:“我老了,没法任用你了。”孔子知道自己在齐国已经没法立足了,只能回到了鲁国。

  这是他的政治生涯遭遇的第一个重大挫折。

  这以后的很多年,孔子都在鲁国的家里钻研学术,他编撰和整理了《诗》《书》《礼》《易》《乐》《春秋》,为后世留下了国宝级的经典巨著;他广收门徒,按照“有教无类”的标准为社会培养了许多人才;他的思想也进一步成熟,通过讲经论道,把自己的学说广泛地传播开去。他成为了那个时代最耀眼的明星级学者。

  然而他的观念仍然是“学而优则仕”。有一身的才学,如果不能从政,不能把自己的施政理念应用到现实中去,那么对他而言仍然是失败的。

  直到公元前五〇四年,孔子的大仇家阳虎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

  鲁国执政官

  阳虎又叫阳货,是季氏的家臣,跟孔子的仇怨由来已久。

  那还是孔子十七岁的时候,他母亲刚死,他还在服孝期间。有一天,阳虎上门来吊唁,随后神秘兮兮地问他:“今天季氏正在宴请国内的青年才俊们,你听说没有?”

  孔子以为是在邀请他,很高兴地说:“没听说呀,要请我的话我肯定去。”

  结果阳虎说:“呵呵,请谁也不会请你。”

  这就是后世儒家一直念叨的阳虎辱孔子事件。阳虎恶意满满地羞辱孔子,从此跟孔子结下了仇。

  不过阳虎的政治才能其实远远超过孔子。

  当时“三桓”家族架空了鲁国国君,成了鲁国事实上的统治者。但阳虎更狠,他直接架空了“三桓”。

  他在季氏手下混了几十年,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手段做掉了所有竞争对手,成为季氏手下的第一号人物。

  公元前五〇五年,季平子逝世,他儿子季桓子继位。季桓子还是个小孩子,阳虎便开始对这个新主人下手。

  他带兵攻打季氏的另一个家臣仲梁怀,并且囚禁了季桓子,逼迫季桓子把季氏的权力交给自己。季桓子不同意,阳虎当即杀了他的堂兄弟;季桓子只好服软。阳虎就这样顺利夺到了季氏的大权。

  刚好这时孟氏和叔孙氏的掌权人也都很年轻,做不了主,于是“三桓”的权力就都被阳虎窃取过去了。

  鲁国国政也就因此从“三桓”再往下掉,落到了阳虎手上。

  阳虎窃取了国政,老牌贵族们当然不会支持他,他只好扶立新人来增强自己的势力,于是德高望重的孔子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又去找孔子,但孔子本着“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原则,不肯见;他就派人送给孔子一头乳猪,心想你总得来拜谢我吧?

  孔子也有意思,专门挑阳虎不在家的那天去拜谢他,不料在半路上碰到阳虎。

  阳虎就对孔子说:“有才华却不去为国出力,这样算‘仁’吗?”

  孔子说:“不算。”

  阳虎再问:“喜欢参政却总是失去时机,这样算‘智’吗?”

  孔子说:“不算。”

  于是阳虎说:“时光易逝,岁月不待人。”

  孔子终于说不过他了,回答道:“好吧,我听你的,出来做官吧。”

  公元前五〇四年前后,孔子第二次登上鲁国政坛,被任命为小司空;几年后又升任大司寇,掌管鲁国的司法和刑狱。在五十知天命的年纪,圣人终于有了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实践自己改造社会的伟大构想了。

  刚刚获得任命的孔子非常兴奋,兴高采烈地对子路说:“如果他们任用我,我会在东方再建立一个周朝!”

  孔子掌握权柄以后,铁面无私,公正严明。他上任不过七天就诛杀了“乱政者”少正卯,并且把少正卯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据说,孔子当政三个月以后,鲁国政治清明、社会稳定,连卖猪肉的商人都不敢弄虚作假了;男女在街上行走都保持距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国外到鲁国来的商旅不必贿赂官员都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抛开史书上美化的成分,孔子在鲁国的政绩应该还是不错的。

  至于阳虎,后来他跟“三桓”爆发了正面冲突,他那一派战败。他被赶出了晋国,从此成为孔子眼中的“乱臣贼子”,一直被孔子严厉挞伐。

  孔子出仕这几年是他的人生巅峰。他也极为珍惜这段时光,尽力实践着自己的政治理想。这段时期最著名的事件是夹谷之会。

  前几年十八国召陵之盟,诸侯们都看到了晋国的腐败和不思进取,从此对晋国离心离德。齐景公看到这个机会,认为齐国可以从晋国手上接过霸主的衣钵,所以开始蠢蠢欲动,这几年都在忙着准备“称霸”的事。他的首要目标是压服鲁国,迫使鲁国当自己的小弟。

  公元前五〇〇年,齐国召集鲁国在夹谷会盟。

  按照规定,双方各自要安排一位傧相,负责组织会议。齐国那边安排的是大名鼎鼎的晏子,鲁国安排的是孔子。

  傧相应该由本国的顶级权臣来担任。按照孔子的地位,本来不够格,但季桓子出人意料地把他安排到这个位置上,说明在着重培养他。这对孔子而言是极好地表现自己的机会。

  齐国人听说鲁国派出的是孔子,认为他是个文弱书生,肯定好欺负,就想玩一些花样。齐国之前已经消灭了莱国,俘虏了很多莱夷,于是让莱夷带着兵刃一起去参加盟会,准备趁机劫持鲁定公,逼鲁国就范。至于为什么不用齐国自己的士兵劫持鲁定公,是因为齐国士兵带着兵刃太惹眼了,鲁国会有防备。

  会盟之前,孔子已经预料到这次一定危险重重,所以特地嘱咐鲁定公带上足够的兵马,并让左右司马(掌管刑律的官员)同行,以防万一。

  会盟那天,双方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的。按照约好的流程,齐景公和鲁定公双双登上高台,互相见礼,寒暄客套一番,然后互相敬酒,交换礼物。

  这时台下突然闯过来一群衣衫褴褛的莱夷,大吵大闹,鼓噪着要冲上台去。齐国人假装控制不住局势,眼看这群莱夷就要冲到鲁定公跟前了。

  这时,台下的孔子大踏步奔上高台,亲自指挥鲁国士兵保护鲁定公,并且大声呵斥齐国人:“裔不谋夏,夷不乱华。我们华夏国君聚会,岂能让夷狄来扰乱!这应该不是齐君安排的吧?”

  齐景公没想到孔子会拿莱夷的身份说事。引入夷狄来扰乱华夏,这是中原各诸侯国绝对不能容忍的罪行。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好悻悻地命令齐国卫士赶紧把这些蛮夷赶走。会盟这才继续进行了下去。

  齐国人还不死心,过了一会又出个幺蛾子。在会盟的表演环节,他们让一群侏儒小丑登台,乱七八糟地唱一些流行歌曲。根据野史,他们甚至还唱了《敝笱》——这首歌讲的是文姜跟齐襄公兄妹乱伦的事。文姜是鲁定公的祖先,这是公然羞辱鲁国。

  孔子站上台阶中央,怒喝道:“匹夫戏弄诸侯者,按律当诛!请右司马执法!”

  鲁国司马当即带人冲上高台,抓住为首的几个优人,将他们拖下去当场斩首。齐国人看到这情形,都说不出话来。孔子的说法没错,按照“周礼”,这些人确实该斩首,齐国人总不能公开对抗周礼吧?

  孔子就这样成功维护了鲁国的国家尊严。

  夹谷会盟过后,齐国按照约定退还了前几年侵占的鲁国土地。鲁国因此获得了很大收益,孔子的政绩也受到鲁国人的一致赞赏。

  但要成为一个成功的政治家,仅仅有政绩是远远不够的。要在政坛混,做人比做事更加重要,不犯错比立功劳更加重要。孔子随后就踩了一个大雷,直接断送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隳三都

  阳虎被赶走以后,“三桓”再度执政。而且他们没有对手,完全把持了鲁国国政。鲁定公知道,不除“三桓”,鲁国国君的位置肯定会被抢走,所以他把除“三桓”当作当前最急迫的任务。

  孔子对这一切当然很清楚。一直讲究“君君,臣臣”的他,对这种以下犯上谋朝篡位的事情深恶痛绝。

  按照周礼的规定,士大夫的城邑,城墙高度不能超过十八尺,超过以后就是僭越。这是为了削弱他们的防卫能力,防止他们造反。

  当时“三桓”权焰熏天,他们三个家族的城墙高度全部超过了规定。(“三桓”的城邑是:季氏的费邑、孟氏的郕邑、叔孙氏的郈邑。)

  孔子跟鲁定公就以此为借口,要推掉他们的城墙超过标准的部分,以此来削弱他们的军事实力,也打压他们的气焰。这次事件史称“隳(huī)三都”。

  出人意料的是,“三桓”的首领——季桓子这些人——一开始是支持隳三都的。

  因为他们自己也面临被手下的家臣们夺权的危险,这些家臣们经常倚仗这些城邑发动叛乱。季桓子他们认为,这时候打压“三桓”,受打击最大的其实是这些桀骜不驯的家臣们,所以他们自己反而挺乐意。

  隳三都行动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孔子先捣毁了叔孙氏的郈邑的城墙,然后准备捣毁费邑,但他低估了那些家臣们的凶狠程度。费邑的首领公山不狃(niǔ)和叔孙辄(这两人曾跟阳虎一起反叛“三桓”,连季桓子都怕他们)准备拼个鱼死网破,直接派兵杀入曲阜捉拿鲁定公。吓得鲁定公躲到季氏家里,这才逃过一劫。

  关键时刻,孔子在曲阜镇定自若地指挥军队抵抗叛军,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打退了叛军。公山不狃和叔孙辄逃到齐国去了。

  政府军随后再度挺近费邑,捣毁了费邑的城垣。这是“三都”的第二座。

  接下来轮到郕邑。郕邑的首领敛处父据险而守,对抗政府军。鲁定公亲自带兵包围郕邑,但打了很久都没打下来。

  这时候齐景公派军队杀到了齐鲁边界上,放话出来:只要郕邑被捣毁,齐国军队立马打进鲁国。

  而季桓子他们的态度也变了。他们支持隳三都是为了打击家臣势力,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再整下去就要整到“三桓”自己了,所以他们也开始明确反对隳三都。

  内忧外患之下,鲁定公和孔子只好放弃了捣毁郕邑的计划。隳三都因此功败垂成。

  鲁国失去了最后一次打压“三桓”的机会,孔子的政治生涯也遭遇到不可挽回的失败。

  隳三都过早暴露了孔子打压“三桓”的坚定决心,他因此成为“三桓”的眼中钉,没有可能继续留在鲁国政坛上了。

  不久以后,齐国送了一大批女乐给鲁国,这显然没安好心。季桓子果然沉迷在女色中不能自拔,从此荒废朝政,当然他也就更加不再需要孔子这样的人。

  鲁国国政不仅被“三桓”窃走,甚至连“三桓”都腐败堕落了。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孔子心灰意冷。

  又过了没多久,鲁国举行郊祭,按规定要给每个大夫派送祭肉,却没有送给孔子,这相当于给孔子的解聘文书。孔子看到这情形,只能默默地离开了。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既然这个国家不给我们施政的机会,那就离开这里吧。远方那些国家,或许有可以理解我们的明君存在?

  公元前四九七年,孔子离开了他一直深爱着的鲁国,带领颜回、子路这些弟子们,踏上了周游列国的旅程。

  周游列国

  他们首先来到鲁国旁边的卫国。

  卫灵公一开始很仰慕孔子,按照孔子在鲁国的收入给他俸禄,但并没有任用他。孔子在卫国住了十个月,发觉灵公派人在暗暗地监视他,只好离开了卫国。

  他们在去陈国的路上,路过匡城的时候,又一次被老冤家阳虎给坑了。

  当时,他们一到匡城,就被愤怒的当地人给包围起来,喊打喊杀的,说要报仇。孔子他们很奇怪,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几年前阳虎带兵经过这边,阳虎的军队纪律很差,在当地横行无忌,所以当地人都特别恨阳虎。偏偏孔子跟阳虎长得很像,当地人也搞不清那么多,只说:“上次欺压我们的那个家伙又来了!”冲上来就要群殴。

  这次被困非常危险,但孔子从头到尾都很乐观。他对弟子们说:“周文王死后,周朝的文化不就是被我们这些人继承了吗?如果上天想要消灭周朝的文化,我们根本就不会有机会继承到它;如果上天还想让这些文化传承下去,那么周围这些人能把我们怎么样呢?”

  这番话基本上跟后人说的“天生我材必有用”一个意思,这是孔子的乐观豁达之处。

  他们拼命向当地人解释。这时颜回从卫国赶来,说卫灵公请大家回去,这才让当地人确认了他们不是阳虎一党。他们被围困了五天以后终于脱困,回到卫国。

  不过孔子也确认阳虎是他命里的克星了,一辈子都特别恨阳虎。

  这次到卫国发生了著名的“南子见孔子”事件。

  南子是卫灵公夫人,是个妖艳的女人,名声很不好。国际上一直在流传她的各种绯闻。

  这样一个女人偏偏也对孔子很仰慕。她听说孔子来了,就派人去邀请孔子见面。

  孔子在人家国家,当然不能拒绝邀请,便去见了南子。

  南子盛装打扮,在一座布置得很豪华的帐篷中接见孔子,两人隔着帘子互相跪拜行礼。据说南子身上的佩饰撞击的叮当声远近可闻,令人浮想联翩。

  两人大概拉了一下家常,互相客套几句,孔子就回去了。

  孔子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子路可不干了。子路是个直性子,觉得老师你大老远地跑来外国,不去跟那些士大夫们谈论治国安邦之策,却专程去见一个妖艳少妇,莫非老师你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孔子急得跳脚,诅咒发誓地说:“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子路他们才相信了他的“清白”。

  这是孔子唯一一次跟“女色”挂钩的事件,因此被后人所津津乐道。

  卫灵公夫妇其实对孔子都不错,但他们跟孔子终究不是一路人。

  孔子在卫国待了没多久,卫灵公出行,跟南子同乘一辆车,让孔子坐后面的车跟着,浩浩荡荡地开出宫门。孔子就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卫灵公近女色而远贤才,在孔子看来显然不是有德之君,失望的孔子只好再一次离开了卫国。

  他继续寻找可以实现自己理想的地方。

  但天下之大,却没有一片安宁祥和的土地。大国们都在忙着明争暗斗,小国在大国的夹缝间艰难求生,哪个国家可以接受他们的治国理念呢?

  他们到宋国,宋国司马桓魋想要杀害孔子,他们只好赶紧逃走。

  到郑国,孔子跟弟子们走散了。弟子们到处找他,子贡听到当地人说:“东门外有个老头站在那边,长得倒有点类似上古的圣贤,不过神色好像丧家之犬。”

  弟子们赶紧去东门,果然找到了孔子,跟他说起当地人的话。孔子笑着说:“外表像谁倒是小事,不过说我像丧家之犬,描述得很准确啊。”

  他们到陈国时,晋国跟楚国在争夺陈国的所有权,双方轮流来打陈国;后来他们两国消停了,吴国又来打陈国,连续攻占了陈国的很多土地。孔子他们在陈国住了三年,见到一直战乱不断,只好离开了。

  在回卫国的路上,他们到达蒲邑,又被卫国的叛军拦截。多亏孔子的弟子公良孺带着自己的私人部队拼死战斗,打败了敌人,他们才得以脱险。

  叛军对孔子说:“你们保证以后不去卫国,我们才放你们走。”孔子就当场对天发誓,跟他们做了保证。

  结果刚离开蒲邑,孔子就带着弟子们直奔卫国。

  子贡问孔子:“我们不是跟他们订了盟约吗?”

  孔子回答:“被人胁迫订下的盟约,神明是不认可的(所以可以违背)。”

  这是孔子的变通之道,他并不是一个冥顽不灵的书呆子。

  所有的国君里面,只有卫灵公对孔子态度最好,所以孔子一生多次去卫国。但卫灵公年纪已经大了,对振兴国家没有兴趣,对于孔子,他仅仅保持尊敬,却不肯任用。孔子叹息说:“有人任用我的话,几个月就可以见成效,三年就可以大治。”但卫国终究没有给他机会。

  他们又离开卫国,想去晋国找赵简子。走到黄河边的时候,却听到赵简子杀窦鸣犊和舜华的消息。这两人都是晋国的贤臣,赵简子当初本来是靠着他们才爬上来的,如今却翻脸不认人。

  孔子听到这消息非常失望,对着黄河叹息道:“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夫!”他知道,赵简子这种人是不可能善待贤者的,中原第一大国并没有让他施展抱负的土壤。他只能感慨时运不济,默默地返回了东方。

  后来孔子他们又去蔡国,在那边住了三年。

  吴国攻打陈国,楚国派兵去救,军队驻扎在陈国附近。这时候楚昭王正在励精图治,准备把国家从吴国的破坏中恢复过来,听说孔子正住在陈蔡两国之间,就派人去聘用他。

  孔子终于等到了赏识他的人,而且是天下第一大国的君王!他立即表示愿意接受楚国的聘用,就要启程去楚国。

  陈蔡两国的大臣们偷偷商量:“孔子才德兼备,但他待在我们两个国家好几年了,都没被我们任用,现在楚国却要任用他,要是他在楚国干出一番事业,岂不是证明我们这些人一直在打压人才?”

  于是这些人组织起一群闲杂人员,包围了孔子他们,阻止他们去楚国。

  这是孔子一生最大的危难。他们被围困在一座小村落中,七天没有粮食,有些人为了节省体力,甚至白天晚上都躺着,最后很多弟子都饿倒了。颜回、子路、子贡只能到处去找吃的,偶尔找到一点粮食,都赶紧拿去孝敬孔子。

  这次出了“颜回偷食”事件。

  有一天,颜回找到了一点粮食,赶忙拿到灶上去煮饭。饭快要煮熟的时候,孔子无意中看到颜回偷偷从锅里抓了一些来吃。

  孔子装作没看见,等颜回把饭端上来的时候,孔子故意说:“我刚刚梦见了先人,正好这个饭很干净,我们先拿来祭祀了祖先再吃吧。”

  按照规定,有人吃过的饭是不能用于祭祀的。颜回赶紧阻止:“这饭不能祭祀!我刚刚看到有灰尘落到里面,把弄脏的那些饭抓了出来,扔了又可惜,我就自己吃掉了。”

  孔子这才知道自己误会颜回了,于是感叹:“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固不易矣。”哪怕亲眼所见都不一定能相信,所以要“知人”真的很不容易啊。

  被围困的这些天,不管多么艰难,孔子都一直保持乐观态度,跟大家有说有笑的,又是讲学,又是弹琴唱歌。

  子路不高兴,问孔子:“君子也有困窘的时候吗?”孔子回答:“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君子即使在困厄的环境中,也能安贫乐道。

  后来多亏子贡突围出去,找到楚国军队,楚国派兵过来,才把他们救了出来。

  楚昭王亲自出来迎接孔子,想任用他辅佐自己,并要封给他七百里的封邑。

  昭王的哥哥子西却不乐意,私下劝谏楚昭王:“大王想想,当初周文王仅仅拥有百里的封邑,最终却夺得了商朝的天下。现在孔丘施行三皇五帝的治国方略,手下又有子贡、颜回、子路、宰予这些超一流人才辅佐,您要是给他七百里的封地,以后楚国还限制得住他吗?”

  这番话正好击中要害,昭王当即撤回了封赏孔子的命令。

  尽管如此,楚昭王还是想任用孔子。但孔子确实没有时运,就在即将入主楚国政坛的时候,当年秋天,昭王病逝。

  孔子失去了一生最重要的,也是最后一次改造天下的机会。

  年迈的他站在楚国的荒原上,举目四顾,天地虽大,却没有一片可以让他施展抱负的土壤。这时一个叫接舆的狂人从远处走过,高声唱道:“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兮,来者犹可追也!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孔子走过去想跟他谈谈,那人却早已飘然远去,消失在了苍茫的地平线上。

  “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奋斗了一生的孔子终于也累了,虽有腾云之志,怎奈垂垂老矣。

  这时候遥远的祖国在向他招手,鲁国的季康子准备迎孔子回国了。

  万世师表

  孔子离去后的鲁国,继续陷落在权力争夺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国事日益衰颓。

  晚年的季桓子终于也后悔了,他感叹道:“当初这个国家本来已经有了振兴的机会,只因我没有任用孔子,才错过了这些机会。”

  他嘱咐自己的儿子季康子:执政以后一定要把孔子召回来。不久以后季桓子便溘然离世。

  季康子继位以后本来想召回孔子,但下人劝告他:“当初先君任用孔子,却没能善始善终,留下了国际笑话。现在我们任用孔子如果还是不能善终,那就又一次让人看笑话了。

  “我们不如召孔子的弟子冉求回来,冉求一定会想办法让他老师回来执政。到时候是他们求着我们,就算出问题,也不是我们的笑话。”

  季康子接受了他的建议,派人征召冉求回国。

  孔子他们听说这个消息都很兴奋。他们本来就有回国的打算,现在让冉求回去试一试水挺好的,当即欣然同意。

  送别冉求的时候,子贡私下跟他说:“老师早就想回国了,你回去如果受到重用,一定要让人把老师召回去。”

  冉求回国以后立即受到季氏的重用。几年以后,有一次他带兵抵抗齐国侵略,大败齐军,季康子问他:“你的军事才能是天生的呢还是学来的?”冉求回答:“是从老师孔子那里学来的。”季康子便让人去卫国接孔子回国。

  当时卫国人也在笼络孔子。孔子说:“鸟可以择树,树却不可以择鸟。”便推掉了他们的请求。正好鲁国派来的使者带着礼物来迎接他,他便告别卫国人,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公元前四八四年,周游列国十四年之后,孔子终于带着弟子们又回到了祖国。

  这时他的妻子亓官氏已经去世,不久以后他的儿子孔鲤也先他而去。孔子一生为自己的理想奔波劳碌,几乎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

  他已经是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虽然他名满天下,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包括鲁哀公和季康子都对他礼遇有加,却仍然没人想采用他的治国方略。

  年迈的他只能在家中钻研学术,继续整理《诗》《书》《礼》《易》《乐》《春秋》。

  孔子的时代,礼崩乐坏,西周的文化已经遗失了很多,《诗》《书》都已经残缺不全,孔子着手恢复它们。

  他根据夏、商、周三代的礼仪,把上古以来的文献整理编订成《尚书》《礼记》。

  西周流传下来的《诗》有三千多篇,孔子删去重复冗余的,保留符合礼仪教化的篇目,整理成三百零五篇的《诗经》。

  他整理周朝的礼乐资料,编纂出《乐经》,初步恢复了周朝的礼乐制度。

  他钻研《周易》,反复研读,直至“韦编三绝”,对《周易》做了很多注解。

  他用《诗》《书》《礼》《乐》作教材教育弟子,教他们礼、乐、射、御、数、术这六艺。他收了三千门徒,出众的有七十二人,其中许多人都成了那个时代的杰出人士。

  他根据鲁国的官方史料,编纂而成的《春秋》,成为那个时代最权威的史学巨著。

  传说公元前四八一年的春天,叔孙氏去西方打猎,捕获一头异兽,大家都不认识。孔子来看了说:“这是麒麟呀。”

  麒麟应当在天下大治的盛世出现,现在“河不出图,洛不出书”,怎么会有麒麟呢?孔子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叹息道:“吾道穷矣!”从此搁笔,不再著书,一生的事业就此完结。

  就在“绝笔于获麟”那一年,颜回过世了。

  颜回是孔子最看重的弟子,孔子一心想让他继承自己的事业,不想他却比自己先走。以后还能让谁来继续推广自己的学说呢?他极为伤心,大哭说:“噫!天丧予!天丧予!”

  第二年,卫国蒯聩弑君篡位,子路在动乱中被蒯聩所杀,据说被剁成了肉泥。这是对孔子的又一次重大打击。

  “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见于后世哉?”孔子知道自己的学说不可能得到各国君王们重视了,他毕生孜孜不倦的努力,没有换来任何自己想要的成果。至于后人,他们能理解自己的学说吗?他不知道,也没有机会去探究了。

  公元前四七九年四月,子贡来看望孔子。孔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问子贡为什么来得这么迟,孔子哀伤地唱着:“太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又告诉子贡,他昨晚梦见自己坐在两根楹柱之间受人祭奠。

  按照夏朝的传统,人死之后会停在东阶,而周朝人是在西阶,商朝人是在两根楹柱之间。孔子是殷商后裔,因此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了。

  公元前四七九年四月十一日,孔子带着满腹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终年七十三岁。其弟子们哀恸不已,纷纷祭奠;子贡为孔子守墓六年,是别人守墓时间的两倍。

  虽然天下人都对孔子怀着无比的崇敬,但却没有一个国家肯施行他的治国方略,终其一生,他始终郁郁不得志。

  但这不是孔子的错,是那个时代错了,那个时代配不上他那些震古烁今的伟大学说。

  孔子的学说的核心是“仁”,他倡导“仁、义、礼”,希望统治者们能施行“仁政”,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善待百姓,不再为个人私欲置民众于水火。

  他也希望社会上的每一个人讲究仁义,人人谦恭守礼,风度翩翩,每一样举动都合乎礼节。

  他制定出一整套详尽的规则来让大家遵守,包括了周礼所要求的那些烦琐的礼仪,认为这样才能使国家恢复到礼乐盛行的治世。

  他对人们提出全方位的道德要求,包括侍君以忠、待人以诚、对父母家人的孝悌等。

  甚至连日常的衣食住行,他都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例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鱼馁而肉败,不食”“席不正,不坐”等。

  他倡导的是一种人人皆为君子的和谐社会,一下把人们的道德标准拔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远远超越了那个时代。

  这样的道德标准,可以让人类社会全体受益,千年万载永不过时。

  但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这一切显然是不现实的。

  那个年代人人自危,从君王到贱民,每个人都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苦苦支持,生活朝不保夕,意外可能随时降临。这样的一种环境之下,人们唯一关心的是怎样生存下去。

  为了生存,就要被迫做许多心狠手辣的事情,你讲究“仁义”,就会被别人消灭。所以人们互相戕害,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这是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所有人无可奈何的选择。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连基本的生存都不能保证的情况下,怎么让人去讲究“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所以孔子的学说在那个时代受到冷落是必然的。人们尊敬他,却无法按照他说的去做。

  一直到四百年后的西汉,天下大治,人们才第一次有机会重新审视这些伟大的学说,发现其中震烁天下的光芒。

  从那以后,孔子也逐渐被推上神坛,成了无可争议的圣人。

  “万世师表”“天之木铎”“天纵之圣”“至圣先师”……各种无比辉煌的冠冕戴到了他头上。这是他当初怎么也想象不到的情景吧?

  当然,儒家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它也有很多缺点。

  例如,这个学说很坚决地提倡长幼尊卑的关系。而这实际上是把人划成了三六九等,你在哪个等级,你就得永远待在那里,否则就是以下犯上,是僭越,是图谋不轨。老百姓说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你的子子孙孙都是这个等级,永世不得翻身。

  又比如,儒家所有的理论都是在尽量维护社会稳定。这本身没错,在物质得到保证的情况下,这样的理论的确可以使国家保持长久的强盛。但如果你把这套学说毫无保留地推行下去,你就会得到一个超级稳定而无法变革的社会。社会的每一分子都在规定好的轨道上运行,不得逾越,新思想和新理念都会在这种环境里被扼杀,那么我们怎么进步呢?

  这就会把整个民族带入死胡同,沉浸在“天朝上国”的梦幻里不能自拔。

  但这其实不是儒家的错,就好比有人拼命吃糖而导致发胖,错的是这个人而不是糖本身。

  儒家学说本身是我们的文化里最闪耀的明珠,孔夫子也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老师,值得被永远膜拜。 权力游戏:简明春秋战国史(套装共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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