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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偶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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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偶像的诞生

  无论是老板马丁·古德曼、卡当斯的管理层,还是最新加入的助理编辑、自由职业撰稿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斯坦·李更了解漫威了。如果一定要从这家公司里选出一个和超级英雄们一样过着丰富精彩的生活,甚至和这些角色同等重要的代言人,那一定非李莫属了。除了画师,李花了多年的时间赋予蜘蛛侠、托尔和其他角色以生命。他的意见就代表着漫威漫画的声音。

  当开始有记者们在公司附近活动,试图伺机获得漫威内部第一手的消息时,李抓住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开端。记者们削尖脑袋期待看到一位风华正茂的代言人,结果却发现李就是那个热情洋溢、机智幽默、思维敏捷,同时引领了青年文化的人。几十年来,他成为在古德曼裁员和财务危机中的幸存者,一次又一次地以一己之力撑起整家公司。所以当媒体在寻找一位能和漫威取得的巨大成功紧密相连的代言人时,李抓住了这个机会。承担起这个新角色不仅仅满足了李个人的自尊心,同时,这也使得他可以展现他无意隐藏的表演天赋,这就要追溯到他青少年时在WPA联邦戏剧项目里尚未完全施展的艺术抱负了。

  作为公司的“门面”,李还看中了这个机会里蕴藏的财富和品牌价值。一方面,他成长于大萧条的中期,对彼时父母总是因为没钱而争吵的往事记忆犹新。如果不是对亲戚们低三下四、卑躬屈膝,他们怎么能有钱支付房租?谁都比利伯家的经济状况更好吧?父亲始终得面对失业的挑战,这是李永远无法忍受的。如果他要承担起一个不可或缺的职责,就等于说这份工作是完全有保障的。他打从心底对失业或没有充分利用自己的价值深恶痛绝。父亲的羞辱是记忆里永远的痛,所以他对成为代言人十分心动。

  另一方面,从品牌推广的角度来说,代言人的角色有助于漫威在公众中保持一定的热度。李不需要变成一个像里德·理查兹那样的超级天才,前者可以借着超级英雄的热潮创作出更多的娱乐选择,同时树立漫威和自己的声望。大众对于超级英雄的反响热烈,每天都会有300~400封粉丝来信堆在李的办公桌上。在某种程度上,李意识到,只要充分发挥他的天赋和合群的个性,他就可以成为现实生活中的“神奇先生”。

  面向公众的角色使李变得不可或缺。但讽刺的是,随着职能范围的扩充,他进一步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漫威人”。他意识到自己始终深深地与漫画休戚与共。尽管许多业内人士指责李自作主张、妄自尊大,他却聪明地朝着发挥天赋的方向前进。李从未打算成为一个鼓舞人心的首席执行官,他几乎不涉足公司商业方面的运营,但他有凝聚读者和粉丝的能力。除了与狂热的大学生们互动,他也能有效地把漫画推销给忧心忡忡的父母或者好奇的记者。

  当漫威逐渐成为时代文化精神的中心时,李的故事也逐渐为大众所知,多年默默无闻的情况终于发生了逆转。李成功地在美国内外树立了自己的品牌。

  古德曼仍然维持着商业领袖的形象,热衷于经营收入和利润。他缺乏对李、科比、迪特科和“漫威牛棚”创造精神的欣赏力,但他打造出的财政基础体系使得画师和作家们得以蓬勃发展。他继续充当李的陪衬,后来,随着古德曼权力的逐渐削减,李的话语权与日俱增。李可能会对经营一家公司所必需的财务操作感到厌烦,但他明白古德曼和卡当斯管理团队在漫威的成功上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为了维持漫画部门的运作,李在财务方面也积累了广博的知识和经验,但这从未像富有创造力的作品那样打动过他。他对有必要借助新一代超级英雄的势头来发展心知肚明,但仍然在一定程度上远离企业的商业决策,同时也没有像其他中层管理者那样对数字痴迷。更重要的是,他其实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精心管理财务。每月增加的新系列意味着李需要组建一支不断壮大的员工和自由撰稿人团队。新系列也需要追赶出版发行的截止日。错过的话,公司就要被罚款并损失潜在的销售额。李专注于漫威市场推广多年后,现实显露出它讽刺的一面。“我基本上什么都得写,”他回忆道,“我是编辑、艺术总监,是撰稿人的头儿。因为这样,不管好坏,我都得把心血放在漫画上。”不过,最重要的是,从艺术创作到出版印刷,众人往往看到的是一个耀眼的结果,背后其实还需大量幕后工作的支撑。“我要设计封面、配文字、写广告、开‘肥皂盒’专栏和‘牛棚公告’。”李解释说。几十年来,李做过的一切和经受过的挫折为他铺就了一条通往众人瞩目的焦点的必由之路。早在1947年,他在《作家文摘》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如何通过画漫画来挣钱的文章里就透露出类似的渴望。

  李塑造的人物形象,充满着对过去的讽刺和大量的自嘲,由此缔造出专属漫威的声音。漫画迷们对蜘蛛侠、浩克、钢铁侠和其他角色的欢迎程度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喜欢,上升到了一种崇拜,这确立了漫威在文化上的主流影响力。尽管已经非常流行,漫威漫画的总销量仍然落后于DC漫画公司。1968年,DC漫画公司出版了47种漫画,销量约为7500万册;漫威出版了22种漫画,销量为5000万册(尽管李在1968年8月的一次采访中声称这个数字其实应该是6000万册)。虽然漫威出版的图书品种还不到DC漫画公司的一半,但漫威的销量却达到了后者的三分之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似乎更加成功。

  在无数次的采访和公开演讲中,李继续打造着他的公众形象。与此同时,他不遗余力地赞扬漫威粉丝和富有创造力的团队(包括大约35名全职员工和自由撰稿人)。“我们的粉丝一定是国内最狂热的,”他声称,“他们提问、纠错,给我们贡献宝贵的建议。”收到的成千上万封读者来信,以及在漫画行业大会上与粉丝面对面的互动,让李可以直观地了解自己的目标群体。他们当中不乏一些因为发现蜘蛛侠出现的镜头里有瑕疵而颇具微词的顽固分子,也有试图理解漫画为何如此受欢迎的普通观察者。

  李从不回避向世界展示漫威公司的新作品(以及他的写作),展示漫威的作品与过去的漫画出版商的作品相比,是多么具有创新性和创造力的举动!他指责DC漫画公司是旧时代里的一座过气的纪念碑。

  李坚信漫画中存在的教育和文化价值。正因如此,当他以一种老掉牙的、自嘲的口吻发表演讲时,他的真诚产生了一种易于被人接受的可靠性。这种风格随着演讲活动的增多而日臻完善。李明白,粉丝们希望漫威的书里能多一些反映现实生活中社会、政治、经济的内容。对粉丝持有一种开放心态的李对此有自己的回应:“他们想在漫画人物的身上看到一种完整的风气、为人处世的哲学和逻辑框架。他们似乎迫切地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我不想让他们失望。”20世纪60年代晚期,李通过让蜘蛛侠、托尔和其他一些人物来发表对不同社会议题的评论,将漫画推向了更加广泛的读者群体。

  鉴于读者中有大量的年轻人,有人指出李的语调应该更有进取心。事实上,他常常得摘下戏谑的面具,然后才能和读者们去谈论一些严肃的话题。1968年下半年,他开始使用“斯坦的肥皂盒”(以下简称“肥皂盒”)专栏来公开反对偏见和种族歧视,他将此称为“当今世界上最致命的社会弊病”。李说,对整个种族进行谴责和藐视的行为显然是不理智和疯狂的,所以他建议漫威大家庭里的人都要学会包容。

  在混乱的时代,对社会问题的类似思考使得漫威创造出一些黑人角色,包括《蜘蛛侠》里《每日号角》的城市版面编辑罗比·罗伯森,以及名为特查拉的主角黑豹,他实际上是非洲某个虚构国家的王子。与此同时,漫威还引入了另一位非裔美国超级英雄猎鹰——山姆·威尔逊。当被问道会如何编排黑豹的剧情时,李坦言,他希望能从粉丝来信中获得灵感,让读者告诉他该如何写下去。1970年,李声称他想要尽快推出黑人英雄,但是谨慎的当权者们不让。不管说“不行(No)”的人是古德曼还是卡当斯的老板们,李都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退缩了。

  1970年3月,李再次在“肥皂盒”里阐述了漫威的“说教”政策。有些读者只是想通过阅读来逃避现实,李对此并不认同:“我不能看见这样的事发生。”他把一个没有内涵的故事比喻成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为了让读者更加深入地了解他的世界,李解释说做客大学校园的目的是为了“尽可能多地引发大家对战争与和平、民权,以及所谓青年反叛的讨论……就像我在漫威杂志中所做的那样”。李认为是所有此类想法塑造了我们的生命。我们不能逃离它们,或者觉得看漫画书就可以把自己和重要的社会议题相隔绝。

  尽管得到了许多关注,也收获了粉丝们近乎狂热的情感,李还是觉得不满足。他继续遭受着来自更主流行业的从事者的排斥。这促使李想为自己寻求一种正当性。没有任何一种荣誉足以消除人们对“一个漫画作家”最初的负面看法。

  每当遇到挑战,李就会从蜘蛛侠身上寻找安慰。从文学的角度来看,蜘蛛侠利用了这个时代的存在主义,一个普通人遭遇了一场改变人生的意外。放射性蜘蛛将毒液注射到彼得·帕克的血液中,使这个男孩变成了超级英雄。但是,毒液并没有把彼得的不安、焦虑和最基本的人性祛除。事实上,一时的优柔寡断和傲慢导致了深爱的叔叔本的死亡,让这个男孩陷入自责而无法自拔。但傲慢和谦逊的两面性让这个角色吸引了大批粉丝。

  蜘蛛侠作为20世纪60年代集体动荡的象征,在抗议和保护之间形成了一种分裂的人格,他是那个时代书籍、电影和名人小报中人物的翻版。彼得·帕克与J.D.塞林格在《麦田里的守望者》(1951)一书中塑造的霍尔顿·考尔菲德住在同一个城市——纽约。两人的相似之处是都质疑自己在世界上所处的位置。尽管李知道这个角色一定会引起年轻观众的共鸣,但他相信成年读者也会同样喜爱他。在高校做讲座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此有所感知。他需要让超级英雄们出现在日益壮大的读者群里。数量不断增长的大学生读者们就像喜欢漫威漫画那样,也十分喜爱《麦田里的守望者》。

  1968年7月,李推出了《惊艳蜘蛛侠》,希望能以此消除部分人对漫画行业的偏见。这本书和杂志一般大小,内部的绘画也是黑白的,这种趋势逐渐在“地下漫画”中流行开来。这本50多页的杂志卖35美分,约为书报亭里售价为12美分的普通漫画书价格的3倍。

  《惊艳蜘蛛侠》的创刊号里囊括了一个重写并重绘的原版故事,以及李的原创“瞧,这怪物!”,它的封面也很特别。成人探险杂志封面画家哈里·罗森鲍姆用丙烯酸颜料画出一个英雄的形象,并赋予它深邃的质感和成熟的外观。第2卷由画师约翰·罗米塔创作的封面也同样引人注目。全彩的封面上,绿色的妖精用黄色鞭炮攻击蜘蛛侠。罗米塔封面的魅力穿越纸面,迅速成为粉丝们的最爱。

  李在“肥皂盒”的更新中透露出他对这本杂志所寄予的期望,他将之喻为“一份真实、耀眼、非同凡响的油光纸出版物”,它可以被称为读者们在书报亭里能买到的最佳读物。他还扬言这本杂志“可能是漫威史上最杰出的成就”,堪称可以被载入漫画史册的“漫威式里程碑”。身为总编的他将这本杂志视为一次搭建与成年读者之间的桥梁的机会,他力图聚焦于更加成熟的主题。他认为,这本杂志可以带给成年读者一份庄严的感受,有助于提升他们对漫画的接受度。

  出乎李预料的是,这种以成年人为导向的新漫画似乎占据了一块介于儿童和青少年读者之外的无人区。李没有对这本漫画进行过多的吹嘘,因为他并不能救《蜘蛛侠》系列于水火之中。对绝大多数读者来说,《惊艳蜘蛛侠》实在是太贵了。即使做成黑白的,也无济于事。第2卷又重新恢复全彩,但已经太晚了。杂志在有着漂亮封面的第2卷中走向完结,直到1973年,漫威才在《超凡蜘蛛侠》第116~118卷中再现了这个由作家格里·康韦改编的故事。第2卷里衍生出另一个以绿恶魔为核心的故事,它后来被重新编撰(漫威的惯用手法)进了《超凡蜘蛛侠年刊》第9卷(1973年)。

  尽管成人版漫画的创意遭遇滑铁卢,李希望借此获得社会主流认可的梦想也随之泡汤,但这份杂志却没有影响蜘蛛侠在漫画粉丝中流行。尽管如此,李依旧陷入了事业的低谷。20世纪40年代末,他曾试图通过出版成人读物或为古德曼的成人杂志兼职来获得主流的认可。从表面上看,李似乎对漫画书和他的超级英雄创作充满了激情。可是在他漫长的漫画创作生涯中,他一直怀有一种负面的情绪,非常担心自己从事的职业不被别人认可。

  1970年上半年,李遭遇了另一个挑战。科比的合约就在古德曼把公司卖给至美电影公司的时候到期了。公司的领导层对续约薪水高昂的画师科比没什么兴趣,古德曼也没有为他求情。科比知道,他该拿着自己多年以来帮助漫威变成行业巨头的报酬离开了。但据马克·伊万尼说,这是因为没人愿意和他或是他的律师谈新合同。最终,科比向李寻求帮助,但他错误地估计了对方所能提供的帮助。虽然科比认为李在糊弄他,但始终没能拿出足够的砝码来说服古德曼或公司管理团队满足他的需求。

  合同事件在李和科比两人间增添了一道新的裂痕。事后大家才发现,这似乎是一个基于错误判断而非恶意的行为。科比和李之间的关系充满了讽刺意味。漫画将两人永远地联在一起,然而,工作中的错综复杂有时会使他们的关系变得紧张,甚至敌对。

  科比似乎并不那么在意创造出成功的超级英雄和漫画所带来的名声。他深爱自己的艺术。他的目标集中于在工作的同时获得等价的报酬上,毕竟他为公司贡献了艺术才华、创意和名声。对科比来说,他脑海里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不管当下的经济状况有多好,他始终无法摆脱在下东区贫民窟里生活的童年记忆。“科比在20世纪60年代的所有创作都是为漫威而做的,他总是担心自己会没有活儿,”乔·西蒙解释道,“工作对他来说很重要。”

  科比、西蒙和李一样,经历过经济大萧条时期的艰难,这从根本上影响了他们对待工作和金钱的态度。据西蒙所说,科比为了供养家庭,给自己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不能说全部,至少有部分这样的原因),而他自己的原生家庭一直很贫困。“他必须把钱带回家给妻子罗兹,把给孩子吃的食物放在桌上。”贫穷如影随形般地跟着科比,永远都没有离开过他。科比对金钱强烈的欲望始终影响着他的世界观。1970年,作为撰稿人的他可以挣到35000美元的年薪(等同于当下220000美元的购买力),这足够让他过上一份体面的生活,但他总觉得自己的价值远不止这些,认为自己值得拿到百万美元以上的年薪。

  尽管两人都出身寒门,李和科比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希望得到认可的渴望远比赚钱来得更强烈。幼时的经历给他留下了印象深刻的教训——一位追求完美与成功的母亲,以及经济困难给家庭造成的损失。李只有奉承别人才能拿到钱。

  尽管李和科比永远都会被看作富有创造力的搭档,但两人间的关系也会被他们不同的追求影响:一个求名,一个为利。因此,科比既对古德曼的吝啬和食言感到沮丧,同时也对李感到恼火,这促使他拒绝了漫威1970年开出的新合同。相反,他跳槽到了DC漫画公司。在总编辑卡麦恩·英凡提诺的领导下,科比被授予开发新的超级英雄宇宙“第四世界”的自由权。在DC漫画公司,他创造出了3个全新的系列,帮助画师和作者们解决了神话世界核心价值观中存在的“圣经”、存在主义,以及科幻小说中机器驱动等问题。

  漫画是一门大生意,它在其他媒介上的大受欢迎,证明超级英雄的故事正处于当代美国文化的中心。由于羡慕超人和蝙蝠侠从广播里被搬上电影和电视的银幕,漫威也做了类似的计划。过去,漫威在这方面的工作重点是通过跨平台的合作来为漫画创造需求。在这个时代,出版行业里的高管们都意识到,电视和电影能够推动行业的发展。

  对李和在纽约的该公司的老板们来说,他们的终极梦想就是有一天也能让漫威的超级英雄们登上电影和电视节目。进军这两大媒介有两个主要的目的。首先,为一代又一代的粉丝们塑造角色可以增加粉丝的总体数量;其次,提升曝光率可以引发更大的需求,进而有利可图。除却公司早期在制作动画系列时取得的一些成就,大多数将漫画改编成真人电影的尝试都失败了。原因往往可以被归结为好莱坞混乱、冗长的制作流程——先得构思剧本,然后才是项目策划和选角。

  早期由格兰垂–劳伦斯制作的《漫威超级英雄》动画证明,即便是粗制滥造,以公司主要超级英雄为主角的电视剧也都会有观众。符合逻辑的下一步是,基于蜘蛛侠势不可挡的流行趋势,应该为这一系列策划节目。格兰垂–劳伦斯在1967年下半年开启了拍摄流程,次年完成了全部制作。可这个苦苦挣扎的工作室因无力偿还债务而宣告破产,接手的是颇具名望的动画大师雷夫·巴克西。该系列在美国广播公司一经播出就获得好评,并持续放映到1970年。

  动漫巨头翰纳–芭芭拉工作室为美国广播公司制作了《神奇四侠》的第一部,该片从1967年持续放映到1970年。这个新的节目与蜘蛛侠同时播出,这让观众能够更加充分地享受超级英雄的故事。与李和科比的原版漫画相比,节目内容被缩短了,以适应35分钟的时长,内容上的缩水让儿童能更加轻易地跟上故事节奏。作为每周六早上播放的首档教育类动画片,每一期节目中都有一段神奇先生向观众讲解科学知识或概念的内容。

  制片人淡化了科比对末日博士不祥的描述,并让行星吞噬者显得不那么气势磅礴,这些风格上的变化在一定程度上被配音演员的热情抵消了。他们安排了电影电视明星杰拉德·摩尔来给里德·理查兹配音。这样的搭配使得有些角色显得很普通,超能力的体现也囿于当时的技术能力(此时的动画还是比较笨拙的),这似乎让人觉得制片公司阻碍了漫威将人物带上银幕。在公开场合中,李是非常支持电视节目的,但他其实并不能做什么。手上没权使他很恼怒。他坚信,如果漫威能够自己制作节目,就像迪士尼那样,超级英雄们就可以与华特·迪士尼著名的米老鼠和公主们一较高下了。此时,李开始体会到创办一家制作公司的急迫性。

  1971年,《纽约时报》的一位记者估算出每年出版发行的漫画书大约有3亿册。保守估算,这等同于每4名读者会看一本漫画书,也意味着在全世界37亿人口中流通着12亿册漫画书。尽管人们对漫画是否会给年轻读者带来负面影响心存疑虑,但这个媒介已经逐渐发展成主流文化中最核心的一部分。李是其中的关键人物。在很多人眼里,“斯坦·李”就是漫画的同义词。他属于一种约翰尼·阿普尔西德式的人物,通过周游全美来传播漫画书中蕴藏的欢乐和意义。

  同年5月,李在《神奇蜘蛛侠》第96卷中展示出漫画书也可以用来做好事。在这一期里,蜘蛛侠拯救了一个不慎从房顶掉下来的黑人小男孩,因为“这可怜的孩子已经神志不清了”。完成拯救后,其他人物开始交换毒品信息,蜘蛛侠想:“即便身为蜘蛛侠,生活也可能和其他人一样危险。但我宁愿面对100个超级恶魔,也不愿为毒瘾所困而堕落。”后来,彼得·帕克的黑人朋友兰迪和诺曼·奥斯本进行了激烈的交流,兰迪告诉奥斯本,黑人最讨厌毒品,因为它让年轻人“变得没有希望”,让他们“更容易被毒贩利用”。

  有些读者可能会把抵制毒品视为漫画与现实挂钩的一种表现。但粉丝不会知道,曾有一位美国卫生、教育和福利部下署的国家心理卫生研究院的官员给李写信来寻求帮助。在信中,官员请求李利用蜘蛛侠的人气来反对毒品,用漫画的形式直面这个问题。他认为,考虑到该角色在高中生和大学生中的受欢迎程度,漫威能够向这些人传达有说服力的信息。

  尽管李意识到在作品中提及毒品是违反漫画创作规定的,但他还是想要满足该官员的这一诉求。从更广义的角度来看,他解释说:“我们不能把头埋在沙子里装傻充愣……如果这个故事可以让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孩子不要吸毒或决定提前一天戒毒,那么我们就无须等待漫画准则管理局的批准。”

  为了和美国漫画杂志协会打交道,大多数漫画出版商和编辑都制定了相应的内部规定。规定中明确表明,漫画中不得出现性和反政府的描述,却没有涉及与毒品有关的信息。没有出版商能出版狼人或吸血鬼的故事,这些主题显然是非法的。不过,对监管机构来说,毒品是一个模糊的范畴。《超凡蜘蛛侠》第96卷触犯“红线”,堪称漫威和李的一次大胆的尝试。在接下来的两卷中,李继续用毒品展开情节,揭露出哈里·奥斯本其实是个“瘾君子”。帕克把哈里沾染恶习的原因归咎于他的软弱。之后,奥斯本从一个毒品贩子(酷似金发造型的斯坦·李的漫画形象)那里获得了毒品,毒贩承诺那“是从医生那里拿到的”。回到和帕克合租的公寓后,奥斯本吃下一把毒品后昏了过去。当帕克找到哈里时,他的父亲绿恶魔闯了进来,想要杀了蜘蛛侠。在纽约的高楼上与绿恶魔进行了一番搏斗后,蜘蛛侠把他押去医院里看儿子。绿恶魔因伤势过重而昏厥,由此结束了他的反派生涯。

  因为得到了蜘蛛侠和李对反毒品工作的支持,政府官员十分高兴,可还是有人跳出来抗议。阿奇漫画出版商兼1954年美国漫画杂志协会的创立者约翰·戈德华特表示,在漫画书中公开谈论毒品议题仍属禁忌。后来,反对毒品带来了积极且深远的影响,漫威获得了戈德华特和美国漫画杂志协会的好评。协会没有对漫威或李进行封杀。

  为了让漫画准则管理局也与时俱进,李决定赶在DC漫画公司之前推出《蜘蛛侠》特刊。有传言说,该公司也打算就同一主题进行创作。DC漫画公司的总编辑卡麦恩·英凡提诺责骂漫威,认为他们会造成不良影响,尤其会对那些阅读漫画的儿童造成伤害。抵制漫画规定的行为使李和漫威在其他社会议题上也显得更加强硬,这使得他们在大学生读者中越发受欢迎。为了增强漫画彼此之间的相关性,他们将除了白人的其他不同种族的超级英雄也引入阵营。1972年6月,漫威推出了《雇佣英雄》,以讲述一群在哈莱姆区打击犯罪的黑人超级英雄的故事。两年后,《雇佣英雄》中的凯奇变成了神力侠,与白人武侠传奇铁拳组队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基于之前的种种积累,漫威推出了黑豹以及与该角色相关的系列作品。在此之后,印第安人的超级英雄《红狼》(1972—1973)面世。1972年,随着大卫·卡拉丁主演的电视剧《功夫》开播,漫威也加入这股全美武术热潮(其中包括李小龙和其他使用空手道为主要元素的电影作品)中来。漫威公司推出以亚洲超级英雄上气为主角的“功夫大师”,他初次登场于《漫威特刊》第15卷(1973年12月)。到1974年4月,该系列更名为《上气之手·功夫大师》,“上气”(即“功夫大师”)由此开始了他漫长并颇受欢迎的旅程,最终与漫威的其他超级英雄一起出现在不同的系列中。

  胸怀壮志的李从不满足于仅仅做一名漫画书作家和编辑。当他还是个小男孩时,母亲就对他赞不绝口,她几乎每天都开玩笑说,好莱坞的“星探”很快就会把他带走。李为画师和其他作家提供创作灵感,并享受着作为漫威的“市场推广机”奔波于不同校园间的忙碌生活。这些努力在提高粉丝忠诚度或传播漫画“福音”上得到了回报。但有时,李也会遭遇事与愿违的情况。

  1971年12月上旬,一份在纽约颇为流行的报纸《乡村之声》上刊登了一则与众不同的广告,宣称:“斯坦·李1月会来卡内基音乐厅!”粉丝们只要花3.5美元提前购票,或者在现场花4.5美元就可以入场观看,同时,该广告也保证这绝对是“实况转播,有音乐、奇迹和神话!”广告中没有透露很多细节,但托尔、蜘蛛侠和浩克都被放进了图片里,一个类似李的形象的蜘蛛侠说:“和你的亲朋好友们一起来享受这个星光熠熠、万众瞩目的夜晚吧!”随后,活动的官方名称改为“斯坦·李之非凡夜”。

  那个夜晚到底是否无与伦比,取决于漫威及其超级英雄们带给观众的感受。大多数人,特别是那些都市报舞会版的评论员,发现这个晚上一点儿也不惊奇,把它称为“公司为员工办的圣诞派对”以及“公司年会”。当晚的活动最终变得十分混乱,作为所谓的主持人和总策划,李的表现乏善可陈。在一段二流的音乐表演中,罗米塔和巴斯马含糊其词地讨论起了漫画艺术。媒体新宠汤姆·沃尔夫头戴“山姆大叔”礼帽、身着白色套装亮相。诡异的是,世界上最高的人——9.8英尺的艾迪·卡梅尔上台读了一首关于绿巨人浩克的诗,澳大利亚魔术师杰夫·克罗泽表演了一段奇怪的魔术。最大的亮点是李和妻子琼安、女儿J.C.读了《上帝醒来》一诗中的片段。对于这场不知所云的秀,粉丝们纷纷向舞台丢纸飞机,以此来表达嘲讽与不满。

  为了努力让漫威变得不同凡响,李开始把公司称为“创意之源”,此举不仅吸引了记者的关注,也成了公司的标志。漫威进入公众视线后也带来了不利的一面,李和他的“牛棚”队友们必须在创造娱乐内容、对社会议题表态和取得盈利上保持平衡。他重视人们从漫画中获得的乐趣,也希望它们有益处。他说:“我希望漫画在让人们感到愉快的同时也能带来益处。这很难,我必须在有限的范围内尽量发挥我的天赋。”李希望可以用“两条腿”走路——阅读漫画不仅仅是为了消遣,也可以由此引发人们严肃的思考。

  同时,漫威得把漫画书卖出去,其中,少年儿童占据着相当大的市场份额。1970年,李估算出,60%左右的漫威读者的年龄都在16岁以下。从历史数据看,成年人的阅读率是相当高的,所以李想专注于更广泛的人群。“生意还是得做的,”李告诉记者,“如果书卖不出去,做再多的其他事情也都毫无意义。如果我失业了,公司关门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李作为漫威漫画的代言人,具有不可撼动的地位,这使古德曼嫉妒不已。这位出版商和他的明星员工之间有着深深的裂痕。一方面,这个行业的变化如此之快,李和他富有创造力的团队要马不停蹄地奋战以确保书籍可以及时出版。漫威不断推出的新系列意味着每个人都得持续地产出。所以李在办公室或者在家里时,都需要一刻不停地进行内容创作。托马斯回忆道:“斯坦和我几乎要编辑所有的内容,作者们只负责自己写的东西,我们只有非常少的拥有权限的助理编辑能帮得上忙。”而另一方面,混乱的局面非常容易激化矛盾。李需要内容,可古德曼却只想保证自己对封面绘画以及新系列有绝对的控制权,这无形中降低了工作效率。

  “随着时间的推移,斯坦和古德曼的关系毫无疑问地走向了终结。”托马斯解释道。他近水楼台地目睹了这段关系恶化的全过程。“古德曼和他的儿子奇普当时仍在干预漫画工作。在斯坦接手前的最后几年里,奇普是正式的出版商,阿克曼则把精力更多聚焦在商业的运营上。我甚至不知道那时古德曼是否还经常去办公室,因为我都不怎么能看得到他。他的办公室就在过道的另一端。”

  1972年,古德曼终于如愿以偿地退休了。这是卡当斯接管公司4年以后的事。他希望卡当斯能任命他的儿子奇普为新的出版商。但是,就在古德曼离开后不久,公司的新主人就把奇普扫地出门了,口头协议和裙带关系到此为止。卡当斯的首席执行官谢尔登·范伯格宣布李成为漫威的发行人和董事长。

  职位的变化意味着李得淡出具体的创作,不能再做编辑主管了。经过内心一番犹豫不决,李将编辑主任的位子传给了他亲自挑选的继任者罗伊·托马斯。

  “现在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了。”李想。可他错了。他必须参与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会议和战略策划中来讨论公司所有出版发行的财务状况,包括男士杂志。“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着有几百万人都比我做得好的事情。创作是我唯一能够感受到乐趣的工作,我却再也不能做了。”当李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立刻放弃了董事长的职位,专注于做发行人。

  同时,古德曼的退休生涯并没有持续多久。由于对儿子被解雇一事不满,古德曼报复性地创办了阿特拉斯漫画。他让奇普全权负责,开启了一个富有侵略性的项目。他甚至把李的弟弟拉里招过来做编辑。漫威许多原有的自由撰稿人和画师也都因为古德曼开出了更高的薪水而离职。辞职的现象越来越普遍,以至于李不得不发出一份通知来提醒员工和自由职业者要牢记漫威漫画给他们的承诺。对李来说,这是一个昙花一现的负面影响。由于行业变化迅速,古德曼耍的手腕很快就过时了。阿特拉斯不久就倒闭了。

  对身为发行人的李和编辑托马斯来说,还有其他令他们头痛的难题在不断涌现。作为一名传奇人物,李极具亲和力,能与他人相处融洽。“他总能激励别人充满热情地去尝试新东西。”作者马克·伊万尼说,他同时和李、科比一起工作。“面对李,他们不会有畏惧感,但面对其他一些编辑时会有。”托马斯接手管理对李忠心耿耿的员工后,他们仍然需要在每个月里创作出40部左右的作品。生产计划始终是重中之重。“我知道自己没有像李做总编辑时那样大的权力,因为他就在那里,我不需要做什么。”托马斯回忆道,“我不被任何人威胁,没有人像我和李那样默契了。这种感觉很好,大多数时候,我都没有不安全感。”

  托马斯的晋升和李始终激励大家勇往直前的管理方式影响了编辑的方向。只要没什么特殊的原因,李都会全天候地写作。“到了要扩展业务的时候了,”托马斯解释道,“我们想要保留住漫威的魔力,但同时,其他风格的绘画和写作形式却没有发展的空间了。”最明显的改变发生在李交出了《超凡蜘蛛侠》第110卷的时候。这本在1971年下半年出版的刊物是李最后一次亲自操刀。作家格里·康韦顺利地从李那里接手,后面的书由康韦和明星画师约翰·罗米塔联合创作。

  很多成年人看不起画漫画书的李,尤其是在他职业早期的时候。对此,李自成一派地发展出一种可以与当代小说家们相媲美的大师范儿。他说:

  我笔下的每一个角色,哪怕是那些恶魔,都在某种程度上真实地反映出我自己。当然,我不是在暗示自己身上藏有非常邪恶的一面。它们是永生不灭的。但是,一个人如果不经过仔细的思考,怎么能写出令人信服的恶魔呢?如果他(她)是我,我该怎么演?如果我想征服世界或者横穿马路该怎么做?如果我是蜘蛛侠的敌人该说什么?你们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了吗?其实这别无他法。 注释标题 Stan Lee, The Best of Spider-Man (New York: Ballantine, 1986), 10.

  李独一无二的观点完美地契合了他选择漫画这条路的本质。

  李明白,想要在当代流行文化中取得成功,就意味着他需要拥抱迅速扩张的名人文化。如果青少年和大学生读者们希望他变成意见领袖,李很乐意披上斗篷,成为他们的王。他在全美巡回演讲和漫威的书中塑造出了一个远远高于他的出版商和老板们的形象。最终,他彻底地改变了整个漫画行业。 商界男神书系(套装共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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