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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无辜

夜来南风起 棉花花 4754 2021-04-05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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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无辜

  钱氏,闺名叫作如碧,出自《周易》,夏山如碧。意为富足兴盛的太平安乐景象。

  因她出生于夏日,她的父亲钱束溟便为她取此名。钱束溟是个长乐年间的老秀才,在乡间教书几十载,一生没有入仕。他这辈子教过最优秀的两个学生,便是吕琰和钱如碧。

  钱如碧是他的女儿,吕琰是他的乡邻之子。小儿女自幼同窗,一起苦读、一起猜字,不拘取什么裁、押什么韵脚,都能在半炷香的时间里成诗。

  钱束溟待吕琰与旁人不同,吕琰感念这份师恩。他与如碧互相倾慕。他们的情意,心里、眉梢里、眼里,都懂得。学堂里的墨水、宣纸、砚台,都看得见。

  吕琰曾为如碧写过藏头诗,四行,取第一行的第一个字、第二行的第二个字、第三行的第三个字、第四行的第四个字,连起来就是“我想娶你”。如碧心领神会地笑了。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十余载共读诗书的默契。

  吕琰对钱束溟说,大比之年,考取功名,便娶如碧为妻。人们都默认了这桩姻缘,只道红烛高燃是早晚的事。

  然而,顺康十七年,如碧却被黄禀德送入了宫。往后的很多个日夜,钱如碧常常恨自己,为何要在赛诗会上出那次风头?如若她没有夺魁,就不会名扬琼州,被当地的高官黄禀德注意到。这导致她在离开琼州的岁月里,异常的沉默,沉默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然而,回不去了。

  顺康十七年的冬日,琼州赛诗会,吕琰与钱如碧相伴前往。最后一联,题为: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钱如碧看着吕琰,念了声: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是日晚,兵丁闯入钱宅。黄禀德上下打量着钱如碧,拱了拱手,似笑非笑道:“钱姑娘,本官这里有一条明路和一条暗路,你想选哪条?”

  明路,便是以良家子的身份入宫。暗路,便是三口棺材。

  黄禀德没有说除了钱氏父女,另外一口棺材是为谁而备,但话里话外提到吕公子,显然,他是调查过她的。他知道她的软肋。

  钱如碧在灯下想了一夜。父亲对她有生养之恩,如今年迈,怎忍见他老人家不得善终?吕公子年轻英俊,有大好的前程,连春闱还未来得及参加,怎能因为自己而不明不白地丧命呢?

  她决定走那条“明”路。

  黄禀德答应她,一定会厚待她的老父亲和吕公子。

  柳树下,吕公子为她送别。两人什么话都没说,相视一笑,却像是把一生的话都说了。她的不舍,她的无奈,她的惜别,被风刮着,飘向了远方。转身,她眼泪就流了下来。琼州到上京,千里迢迢,她的泪流了一路。

  进了宫,她便成了那个谨小慎微的钱御女。每日在浩瀚的书海里,才能寻得片刻的安宁。

  她原想,一辈子,便这么罢了吧。舍了自己,守护自己所爱的人。在这囚笼一般的皇宫里过一生,心如枯槁。

  可谁知,命运偏跟她过不去,先是父亲旧疾发作,死于老宅之中。数月后,吕公子也离奇死去。

  她知道,这一切都与黄禀德有关。他在逼她。

  严钰事件后,宫中妃位多悬,她以素日卑微之由,在宫中的风云变幻中,因祸得福,抚养了四皇子。黄禀德觉得,机会来了。

  《孙子兵法》中有一句话: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时机很重要,赶早者,不如赶巧。黄禀德认为,钱氏若趁着这个时机邀宠,事半功倍。

  可对于钱如碧来说,向一个不喜欢的男子邀宠,无异于凌割她。她有着读书人的清高和琼州女子的执拗。她尝试过,但还是很快便放弃了。黄禀德步步紧逼,她退无可退。

  到吕公子的死讯传来,她的心有如在万丈悬崖边跌落。原来,舍弃了自己,也没有换来所爱的人平安。一霎时,自己进宫便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一切,到底所为何来啊!期待没了。笼中困兽,黄泉路冷!那本来就摇摇摆摆的残烛,被暴雨浇灭。

  她原想抱着四皇子跳入御湖,横竖已生无可恋。可站在湖边时,四皇子冲她一笑,她忽然又舍不得。他虽不是她亲生的,却曾如春雨般,温润了她孤寂的日月。他既来到她的身边,便是她的孩儿啊。

  该死的不是她与谅儿,而是那出尔反尔的黄禀德,是给她带来不幸的权势,是这宫廷里每一个人。

  她临水看着自己的脸,竟因绝望和仇恨,扭曲了。那传闻中,圣上的母亲、圣朝的传奇女子祈安太后,不就是抱着襁褓孩儿坐龙廷吗?

  她也可以。

  她要手握生杀。杀了黄禀德,杀了琼州太守,杀了押她进京的兵丁们……她想杀的人太多了。

  清梦堂。

  钱如碧已然换了张温和的脸。她又是那个满面关切地看着郭清野的钱才人了。

  “妹妹——”她唤了一声。

  郭清野托腮坐在窗边,蔫蔫的。钱才人道:“妹妹一切顺利,圣上没有起疑,这是好事,怎么怏怏不乐呢?”

  郭清野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青杏可怜,不明不白的。哎,她要是在郭家堡,我一定给她找个好男儿。”

  钱才人道:“妹妹此言差矣。她能代替妹妹乃是抬举。唐人《阿房宫赋》中有言,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她能得幸,是福气。”

  钱才人说的话,郭清野似懂非懂,品一品,又觉得有些道理,遂点了点头。

  郭清野道:“姐姐,我下一步该做什么?”钱才人坐在她身边,轻轻抚着她的手,缓缓地说了一席话。

  郭清野抬头道:“姐姐,不会真的伤害到小孩儿吧?我虽恨宛妃和皇后,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钱才人郑重道:“不会的。再怎么着,圣上的血脉,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被波及。一切只会有惊无险。”

  “嗯。”郭清野放心了。她的心还是纯良的,不愿祸及无辜。

  走出清梦堂,钱氏舒了口气。她吩咐来兮:“你记得,暗中瞧着她,别让她办砸了。还有,青杏那丫头,留着终是祸患,这几日,你跟二胡说,找个机会,将她推到浣衣院的井里吧。每年总会有一两个洗衣时不慎失足落井的小丫头,无人会起疑。”

  二胡,是浣衣院的末等奴才,是“自己人”。

  来兮犹疑道:“主子,奴婢瞧着青杏还挺老实的,温驯,听话,不如……留着吧?谅她不敢坏事的……”

  钱氏瞪了来兮一眼。来兮忙将剩下的话吞进肚里,心头袭来一阵恐惧。

  她越来越害怕自家主子了。常常觉得自己的命,也快朝不保夕了。

  四月廿八,药王菩萨的诞辰。

  成灏一大早领着后宫诸人并医官署一众医官们拜了天、地、药王,尔后,在宗圣殿旁设“斋宴”。除了四皇子,因乳娘说他有些腹泻,没有来,其余各宫嫔妃、皇子、公主,都到了。被圣上临幸过的郭清野,也被内廷监安排了一个位置。

  斋宴里头,全是素食。以示对药王菩萨的敬重。

  斋宴之上,无人谈笑,皆庄重肃穆。

  主食毕,上汤。今日的汤,是莲子百合。味道清淡,养心安神。

  少顷,忽听小宫人的尖叫声。原来,是皇长子成诜和鸣翠馆的小宫人红桃,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场面混乱起来。

  为什么其他人没事,独这两个人中毒了呢? 夜来南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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