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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歌声

夜来南风起 棉花花 4220 2021-04-05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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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歌声

  聆儿面有犹豫之色。

  严钰本应入宫为妃的,却因一个与己无干的阴谋,遭受了无妄之灾。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后,辗转飘零一年多,吃尽了苦头。又用尽千方百计,摸到了宫门口。她显然是个坚韧、聪慧的女子。若圣上见到她,将她留在宫中为妃,日后,恐不是个好辖制的角色。

  换婴事件了结后,这阵子,圣上与皇后娘娘的关系融洽许多。一个月里头,圣驾竟来了凤鸾殿七次。再这样承恩下去,不愁皇后娘娘不能再度怀上龙胎。这个时候,宫里骤然添新人分一枝春色,甚至,有可能无端再掀起些风浪来……实非益事。

  阿南似乎看出聆儿在想什么。她声音轻缓却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去,请圣上来。”既已经有人知道了真严钰的存在,那纸里便包不住火。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诉成灏,让他来决断。

  聆儿俯身,道了声“是”,便走入风雪中。

  须臾,聆儿回来禀道:“圣上与几名大臣在乾坤殿议事,忙得很,他说,晚间再来咱们凤鸾殿。”

  阿南点头。她听闻漠北出了些乱子,漠北王塔娜不久前过世了,大漠三十六帐顷刻乱了起来。漠北王子天启来函,请求圣朝援助,出兵平乱,匡扶正嫡。

  这件事,是番邦内部事宜,圣朝本可袖手旁观。可那漠北与圣朝有姻亲关系。顺康十三年,圣上的二皇姐,安公主成炘,远嫁漠北和亲,做了天启的王妃。到如今,已有三载。

  安公主虽非成灏的同母姐姐,却与成灏关系甚为亲厚,甚至超过了同母的大皇姐成烯。据宫中许多积年的老内侍讲,成灏幼年时,安公主将其抱在怀里,数个时辰不舍得撒手。成灏稍大一些,安公主与他一起读书识字玩弹弓。成灏有什么心事,不愿跟母亲大姐讲的,会乐意同这个二姐说说。

  安公主远嫁的时候,成灏甚为伤感,骑马送到了京郊。一曲《贺兰山阙》,肠断心摧。如今二姐的夫家有难,想来成灏绝不会坐视不管。但朝中诸位大臣角度不同,难免更看中的是利弊。

  阿南想着,现时成灏肯定疲于政务,焦头烂额。她起身,把花酿温好,又惦记去小厨房揉些枣糕。成灏心情烦闷时,爱吃些软烂甜腻之食。宫人们做,阿南不放心,决定还是自个儿动手。

  离晚间还有两个时辰。阿南瞧着严钰坐在殿内局促不安的模样,挥手道:“让聆儿带你去侧殿小憩吧。”

  “是。”严钰跪谢道。她虽然眉眼与杨乐久有些相像,但身形却是不同。杨乐久身材修长,严钰短小轻盈。阿南瞧着她踩在地上的步履,若有似无,轻步悠悠,如燕子伏巢,又似鹊鸟夜惊。这步履倒让阿南想起古籍中的足尖羽舞。

  腊月里,天暗得越发早。阿南在小厨房将枣肉碾碎的时候,忽听一阵美妙的歌声。那声音如山中冷泉一般,清冽,悦耳,灵气逼人,不似樊笼之物。

  “中庭多杂树,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风飚,徒有霜华无霜质……”

  手中的红枣每一颗都硕大、饱满。阿南握着红枣,思绪竟随着那歌声穿透宫墙的岁月,回到许多年前。

  乾坤殿大排的红梅树下,少男少女相对而立。风啊,带着一丝丝的雨,清凉而温柔,一阵又一阵地拂过面庞。阿南站在角落里,看着成灏与沈清欢说笑。成灏的脸庞是那样的轻柔,好像一尊易碎的瓷器。他知她懵懂,知她天真,所以,他的所有筹谋与忧虑从不在她面前展现。在沈清欢面前的成灏,明朗纯粹,什么杂质都没有。

  阿南想着想着,心痛起来。中庭多杂树,偏为梅咨嗟。难道,无论如何,她只是庭中的杂树,成灏只会为沈清欢那棵红梅叹息吗?

  正当她的思绪飘摇之时,突听内侍报:“圣上到——”

  阿南放下红枣,走出庭院。老远,便见成灏恍然若失的面孔。他自亲政以来,已经疏于将情绪写在脸上了。他愣愣地高声道:“何人在此放歌?”一身杏色衣裳的严钰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求圣上宽恕小女子无状。”

  成灏似从一个青涩的梦中醒来,看了一眼严钰:“皇后那会子差人来乾坤殿唤孤,说是请孤见一个人,想必就是你吧?”

  严钰还没吭声,阿南应了声:“是。”

  成灏大踏步地往殿内走,路过严钰的身边,说了句:“唱得很好。不似宫廷伶人那般匠气。独具一格,空谷幽兰。”

  严钰面颊微红。聆儿瞪了她一眼,气鼓鼓的。阿南面容恬淡地随成灏走入殿内。

  凤鸾殿的崖柏有轻微的果香。严钰跪在地上,将如何在淮水边被害、如何艰南到上京的来龙去脉跟成灏讲了一遍。言毕,她哀泣道:“小女子身为官家女,奉圣旨入宫,身负皇命,故而,无论如何,都要进宫向陛下您复命。哪怕小女子拼着这性命不要了,有了那道圣旨,小女子也时刻记得自己皇家的人……”

  成灏道:“起来吧。孤知道了。严卿高洁正直,想来他的女儿亦是如此。”严钰忙道:“谢圣上。”

  阿南道:“圣上瞧着,严家小姐该如何安置?”成灏沉吟道:“你诸多磨难,方至宫廷,可见心志坚定。既严昭仪已逝,严钰这名字便不可再用了。便改名为严湄,封为五品芳仪,居于蒹葭院吧。”

  湄,与梅同音,阿南心头泛起一阵涟漪。

  严芳仪连忙磕头谢恩。

  阿南问道:“内廷监那里,如何记录严妹妹的出身呢?”成灏道:“严瑨的结发妻子魏氏,早年中风瘫痪,一生无所出,便算作是魏氏的女儿吧。”

  “是。”

  不多时,宫人们上了菜肴。阿南取出花酿,给成灏斟了一杯。成灏仰头饮尽,道:“漠北王塔娜去了,漠北那帮蛮子们闹腾开了。孤不管,无论如何,都得帮二姐。可宰辅说,漠北三帐中的吉日格勒气概非凡,可扶持做新一任的漠北王。吉日格勒承诺,若扶持他为王,愿献上漠北一半的土地给圣朝……”酒杯在他手中紧攥着,忽又松开,叹口气:“罢了,不提前朝的事了。”

  他瞧着严芳仪,吩咐道:“再唱支曲吧。”严芳仪俯身道:“是。”

  “春山茂,春日明。园中鸟,多嘉声。梅始发,柳始青。泛舟舻,齐棹惊。奏《采菱》,歌《鹿鸣》。风微起,波微生。弦亦发,酒亦倾。入莲池,折桂枝。芳袖动,芬叶披。两相思,两不知……”

  殿内殿外,萦绕着歌声。似乎就连腊月的风雪,也被词曲打动,迟缓起来。这青砖黛瓦,这宫苑森森,似乎霎时都被灵动的山泉冲刷了一遍。

  成灏闭上眼:“你似乎很喜欢鲍明远的诗词。”严芳仪恭敬答道:“明远公英才异士,让人敬佩。”

  成灏念叨着:“念尔零落逐风飚,徒有霜华无霜质……”

  阿南知道,他想起沈清欢了。那零落的红梅,他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少年情窦,他永永远远的遗憾。

  内侍们提着灯,他们一行人去了蒹葭院。

  待他们走远后,聆儿愤然道:“果然不是个省事的东西!”

  阿南并不搭腔。她拿热帕子擦了擦脸,坐在灯下翻阅着古籍。字,依旧是熟悉的字,却无法入眼。阿南想起成灏今日那面带忧伤的脸。原来,他从不曾放下,从不曾。 夜来南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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