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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武当
到今日,秦言方才晓得程纶喜欢的人竟是洛芷。
她不羡慕不嫉妒,却也不同意。
她道:“漂泊羁旅朝不保夕,你配不上阿芷。”
程纶重重的捏起拳头,复又缓缓松开,眼神凄迷:“没错。”
“既如此,便不要招惹她。”秦言道,“我的阿芷,足以配上世间最好的人。”
程纶像在赌咒发誓,他看着秦言的背影道:“我会万人之上,直到配得上芷小姐。”
秦言并不回头,淡淡道:“你仍然,不配。”
程纶直觉心绪不宁,丹田之中有股气息奔涌不止,似乎连黄泉钩都感受到他的不平静而在鞘中蠢蠢欲动。那一刻,他涌起一个心思,若是没有秦言,是不是就没人会阻碍他喜欢洛芷?
此事不得而知,因为他们太过相熟,熟悉对方的一招一式,甚至拔剑出手的每一个动作,后退时的每一个步伐。除了各自的心理想的是什么,他们都太过了解对方了。
正因为如此,才无法做出除之而后快的事情。
又或许是因为,他们如同一枚铜钱的正反两面,无论失了哪一面,铜钱都会失去价值。
况且,平心而论,程纶的确不是秦言的对手。
所以,便只有暂时将儿女情长压在心底,一心一意的处理眼前之事。
眼看便已二月初十,秦言所谓的更好的法子却一直没有动静,这让程纶不禁有些着急。但是转念一想,大小姐答应的事儿从来就没有掉链子的,便耐心的等下去。
茗姜照例有空就来找程纶,似乎已经把前些日子遭刺杀的事儿忘到脑后了。程纶本就只把她当做棋子,又一心一意爱慕洛芷,如何会整晚看她?只随意的敷衍,大多时候却连见都不见。
秦言的心软不是很常见,可对于女人,尤其是和她或者是和洛芷有共同点的女人,她总是会给予更多的心软和怜悯的。
她站在廊外,如同一株挺拔的松柏,树干是灰褐色的,纹丝不动,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叫人莫名心安。她看着哭倒在风雪亭中的茗姜,然后开口:“你的哭泣软弱无力,不仅留不住任何人,还会让人厌烦生恶。”
茗姜眼眶红红的,四肢也被冻僵了,似乎脸上的泪水也被冬风吹成了冰条。她啜泣着,一口一口的吸气,像是缺氧的鱼,连话都说不利落,道:“他为什么……不肯爱我,为什么不肯……要我……”
秦言站在亭口,也不踏进去,道:“他说不娶你了?”
“没有,他说……”茗姜哭道,“他说有喜欢的人,要我安心做颗棋子,不要纠缠着他不放……其实我只是喜欢他,只是欢喜看他,我没有,没有想要霸占着他的。”
秦言不能理解这姑娘的思想,只是道:“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他的苍白,他的阴郁,他的一举一动,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喜欢。”
秦言看她半晌,摇头道:“原来你绯红箭衣只是假象,就像那刺猬,满身倒刺看似骇人,实则不堪一击。”
茗姜道:“我……我只是受欺负受怕了,所以才……”所以才会装腔作势的欺负别人,以为这样便能展示真正的强大,不再被任何人轻视欺负。
可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究竟是怎样的内里,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就算武装到了牙齿,茗姜的内心仍然懦弱胆怯,妥协绥靖。
秦言为之觉得可惜,道:“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便是都到这襄阳来,也没有办法叫所有人都从同一条路过来。”
茗姜央求秦言替她想办法,甚至愿意用下药中蛊这种下三滥的方法得到程纶的身心。秦言眼中怜悯渐褪,换上冷峻,她说:“得之则幸,不得是命,强求不来。”
茗姜不肯,倔强的道:“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强扭的瓜解渴啊。”
所以,她才要一心往上面扑。
秦言看她冻得通红的脸蛋儿,冷冷道:“江湖中有句话,相比你也听过,叫做,顺藤摸瓜,斩草除根。”
此言不差,虽然用在这里难免也张冠李戴之嫌,却也是在提醒茗姜,一厢情愿的执拗只能换来被拔除生命的代价。
秦言将一块帕子放在桌上,示意茗姜擦干眼泪。秦言道:“若想好好当你的小郡主,荣华富贵作威作福,便不要招惹江湖中人。”她道,“我话已至此,情分已尽,你好自珍重。”
茗姜哭得一抽一抽的,道:“若执拗的人是你亲妹妹,你还会这么说么?”
秦言顿住,道:“不会。阿芷便是要天上的星月,我也会搭了天梯去摘。只要她开口。”
可是,阿芷她从来不说她想要什么。她太善良太体贴,不愿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剥夺了别人想要的东西。
茗姜一边用帕子抹泪,一边哭得涕泗横流,道:“所以秦姐,你和他一样,都是狠心人啊。”
秦言捏了捏焦尾,坦然道:“江湖中人,没有哪个的心是不狠的。因为江湖只信刀剑,不信眼泪。你好好活着吧,平淡一生,如此就好。”
而身后,茗姜道:“你叫我好好的活,可我做的一切,也都是想好好的活啊!”
当天中午,茗姜便被襄樊王带回王府软禁了起来,再也没法儿纠缠程纶的大事。
而另一边,押送聘礼的队伍在白河受阻,听说是被一伙山贼施计困住了。
事关两姓联姻的大事,程纶自然身先士卒,而秦言作为他最好的战友,自然同行。
天残派的双侠同出,便是阎王爷都要给三分薄面,那不长眼的山贼也赶紧放人通行,可是程纶却道:“拦我天残派的人,便是拦索命的无常。”
于是带人过去,势要灭了这伙山贼,既为除一口恶气扬天残派之威,也算是间接的除恶乡里造福一方。
旁人纷纷唏嘘感叹:“那山贼可惨了。”却又为除恶藩篱而拍手称快。
据说秦言程纶二人率队与山贼一伙有过激战,救出被困人员,讨出被劫货物,然而,偏偏失了最重要的一个。那是天残派征讨拜剑山庄时得来的战利品,拜剑山庄的镇庄之宝神剑太阿。
听闻襄樊王好收集新鲜玩意儿,而茗姜郡主又仰慕武林风范,是以天残派特地挑了这柄太阿剑做聘礼,却不曾想到会有歹人觊觎。
那伙山贼被秦言程纶二人消灭殆尽,余下的首领便是用来逼问太阿下落的。可这落草为寇的响马骨头倒是够硬,虽受了千万般酷刑,却死活都不说一个字。
程纶的狠辣比秦言更甚至,他把两寸长的铁钎一分一厘的送进山贼的指甲盖,直到铁钎完全没入皮肉,却又因为长度,刚好只贯穿整根手指,不会累及其他。这是第一层刑罚,若是不说,还有下一层等着。用烧红的烙铁烫大腿上的嫩肉,每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又偏生是在饿了对方好久之后,每烫一下,便有烤肉的焦香,再洒上细盐,身体的剧痛和肠胃的饥饿一起折磨。
这还不算完,还有阉割和凌迟的法子等着。
可是,还没有等这两项派上用场,那山贼首领便被人救走了。
来人神出鬼没如风如电,声东击西先转移旁人注意力,然后用迷药放倒守卫,再把人救出,最后十几颗霹雳弹一起炸开,天残派暂居的地方都被炸成了蜂窝,死伤无数。
就连秦言本人也被波及。
这事儿说出来倒是有些好笑了。那人救人倒是选了个好时间,恰恰在晚间,恰逢秦言沐浴。
所以,霹雳弹扔来的时候,秦言没有办法跃盆而出大杀四方,又因为来人无耻,竟甩走了秦言的换洗衣服,导致她一时掣肘,这才慢了半拍,于慌乱之中只得一掌拍掉浴桶底部,然后把自己藏在浴桶之中逃了出去。
然而,便是顺利逃命,这种情况下秦言也无法儿追,只能撑着浴桶咬碎一口银牙。听到动静扑上来的弟子一见这画面,还没来得及感叹玉体横陈,便惊恐起来,一个个急忙转身非礼勿视,恨不得自戳双目以示清白而保狗命。
待秦言喝令某个男弟子脱衣以待然后自己穿上那男装之后,救人的和被救的都早就溜了,她气呼呼的当场提着焦尾出去了。
程纶从外头回来便发现营地气氛诡异,且秦言不在。立刻便有弟子冲上来跪下请罪,说自己无能弄丢了人犯。程纶面色不善,让那管事先戴罪立功然后回去领罪,管事千恩万谢。
程纶见被炸过的屋舍仍是乌烟瘴气,还有鲜血和死亡的味道,便道:“大小姐可是去追那人去了?”
手下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半晌,还是那个管事的禀道:“门主她……可能不是……”
于是属下非常尴尬的把营地遭袭,尤其是秦言被袭的整个事情讲来,却又不敢笑,只是惶恐,并且向程纶表忠心道:“程门主容禀,我等属下绝没有一丝不敬,还请程门主同秦门主说说情……”
程纶阴鸷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浮现出一抹小孩子恶作剧一般的笑来,他清了清嗓子,道:“无妨,大小姐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众人这才稍稍放心。然而,半夜,秦言黑着脸愤愤而归,看样子心情不好,戾气很重。
众人不敢招惹,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成了焦尾之下的冤魂。
而事后有侦查的弟子道:“东边树林里的树全倒了,海碗粗的树干直接成了楔子,两人合抱的老树就只剩树干了,树干上还有被利器洞穿的窟窿,残枝碎叶满地都是,连林中的鸟雀都遭了殃。”
众人虎躯一震,秦言门主看来真的是气愤疯了,还好遭殃的是树不是人啊。
然而,气愤归气愤,秦言还是分得清公私恩仇的。
眼看着便是武当派的大事了。二月十五,太上老君圣诞,武当举办盛大的道场,并且遴选下一任的武当掌门。
既然阴差阳错离,武当这么近了,那么祝贺观礼之事便理所应当由秦言程纶二人来办了。
然而,临行之前秦言似乎是发现了那个救人之时还捉弄她让她颜面无存的人,临时追了过去,只由程纶带上礼物上了武当山。
山腰解剑池,观礼之人都卸下了兵器,程纶也不例外,黄泉钩在一众兵器中格外耀眼。
就在山上道场开始,一片祥和之时,却有不速之客来者不善。
太极殿上,有人从天而降,摔在大殿之中,跌了个满身鲜血抽搐不止,众人惊讶,抬头去看。
又见一袭灰衣如同蒙尘明珠,从天而降落在三清祖师像上,大不敬。
那人右手持剑,剑芒清辉剑气荡漾。那人指着殿上道人,居高临下睥睨天下,恨恨道:“什么仙风道骨,不过欺世盗名。没想到你武当派竟是装山贼、劫道路、偷袭我的无耻小人!”
众人一片哗然,却都已认出持剑之人,天残派秦言。而秦言所说之言更让他们震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言被袭的尴尬事自然也是有人晓得的。是以,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秦言毫无惧色,道:“你武当派欺我辱我,便是神,我也杀!” 不饮长安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