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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小杀手
二月初八,因为程纶与茗姜郡主的亲事,天残派押送大批聘礼过来,自咸阳出发,过长安、蓝田、商洛、白河、十堰至襄阳。
因为两家联姻,排场盛大,天残派送出的聘礼自然也是丰盛的,光是押送的人都有上百,足以见得对此事的重视。
而之前寻死觅活宁肯跳楼都不肯嫁的茗姜郡主,居然一反常态,似被程纶下了什么蛊一样,不仅愿意嫁了,还恨不得一天到晚的粘着对方。
秦言道:“都说英雄救美一见倾心,原来揍美也是一样的效用。”
“大小姐说笑了,”程纶道,“不过是两家联姻,与其他人有什么联系?”
“人马已经随送聘礼的队伍一起到了商洛了吧?宗主可有指示要我们何时启程?”
“不急。”
“为何?”
“还差一物。”
秦言想了想,道:“可是出兵的理由?”
“不错。”
当时屠灭振威镖局,是说振威镖局调换天残派货物,以毒虫毒粉暗害天残派弟子。进攻唐家堡则是因为唐辛杰的私生子,以及为天残派洛芷讨一个说法。便是天音谷,也可说是天音谷拘禁门主秦言,所以天残派才会进攻以救人。
而这回武当派,自然也需要一个看得过去的理由。
虽然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与其在这些小事上授人以柄叫其他门派有机会联结起来一起对抗天残派,不如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便是想要找茬都做不到。
秦言问:“便是如此才会有同那郡主丫头的客店偶遇?你是想用她的命,成全攻打武当的机会?”
程纶笑笑不说话,但表情上似乎已经默认了。
如此,倒也真是一箭双雕。既能凭借与郡主的婚礼而不动声色的把人手调至湖北,又可找到开战理由,并且轻松摆脱这一累赘。
只是,这样的条件,襄樊王府如何会答应?难道私生女便不是亲生女儿了么?就可以当做货物随意的抛弃杀死,然后用作牟利的工具?
秦言拧了拧眉,不太高兴,既是为此次天残派的作为,更是因为襄樊王卖女求荣的手段。
见此,程纶道:“大小姐不必愧疚,这一桩买卖,是宗主与襄樊王商定的,公平公正童叟无欺。这茗姜郡主,虽说得了郡主之名,但终究只是个私生女,便是王爷再宠,对外也只说是义女,皇室宗亲的玉谍之上是没有她的名字的。这般蝼蚁的女子,能为宗主大业贡献一己之力,也不枉活了一遭。”
这样的观念秦言并不赞同,她道:“便是蝼蚁,她的命也只是她自己的,并不属于襄樊王,更不归属于天残派。”
这不是他们二人头一次意见相左,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是,不同便不同吧,他们只需遵守宗主命令并肩作战便可,并不需要心灵相通的和谐。
是以程纶道:“大事将近,大小姐还是养好身体吧,上次伤势虽不至严重,却也不能忽视,免得凯旋回咸阳,夫人见了伤心。”
秦言纵是不满,却也不便撕破脸皮,况且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撕破同宗主的脸皮。并不值当。
是以,她便深居简出并不过问,只是依计行事。然而,在见到那个表面跋扈实则胆小的郡主又来羞答答的找程纶,却又不太敢面见,而是躲在花木珠帘之后探头探脑的偷看之时,秦言觉得,这事情未免有些残忍。
几天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砸东西跳楼以示抗议的、表面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且会用阴招的小姑娘,现在却恨不得连眼睛也长到程纶身上,片刻也舍不得挪下来。
但是,程纶毕竟是个大忙人,又是此次武当之行的负责人,便是假意敷衍为了那出兵动机,也没有时间一直同那郡主瞎逛。
于是,茗姜居然来找秦言了解程纶的喜好。她道:“我以前以为他是那种嗜杀成性的大魔头,就像书里那种高大丑陋的武夫,可见了才发现,他……”茗姜红了脸才缓缓道,“他原来那样俊秀苍白,就像个文弱书生,又爱憎分明不卑不亢,实在是……叫人心生喜欢。”
秦言心道,傻姑娘啊,初次见面的种种,便都是他做给你看的啊,为的便是要你沉沦,这才好有后面的发展啊。
茗姜又道:“我之前听人家说,你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看他……对你也是极好的,想来也是喜欢你的。但你尽管放心,”她拍着胸口道,“我绝不独占他,便是他娶了我,我也可以同我爹说,叫你也一起过门,以平妻对待,或者……或者……”她咬了咬牙又道,“或者你做妻,我为妾,只要他高兴,我就高兴。”
是了,全江湖,包括天残派的大部分人都以为,秦言和程纶才是天下最为相配的人。而这说法,三人成虎,一传十十传百,传得多了,所有人就都信了,便是这两个当事人都有一时的恍惚。可到底传言只是传言,成不了真的。
秦言略微觉得头疼,既是为这恼人的传言,也是为这小郡主危险的思想。且先不论为妻为妾的问题,若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为何要低三下四的哭着求着,要故作大方的与旁人分享?
秦言表示:“你想太多了,我同程纶,只是剑钩同向并肩作战的伙伴,绝没有你说的那关系。”她暗示道,“喜欢一个人,可以牺牲可以成全,但绝不能连尊严都一并失了。因为失了尊严,下一个失的,便是命了。”
茗姜却道:“你是焦尾剑主,所以有这魄力。可我,只是襄樊王的私生女,我看尽了别人的脸色,也看到了我娘人淡如菊坐等我爹回心转意接她回王府,可是,直到她死,我爹都没有。所以,这故作矜持只会让男人失去新鲜感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她眼眶红红的,却又强迫自己不哭出来,势要强硬,“所以,我喜欢程纶,我愿意让他也喜欢,哪怕最后他对我无爱,但有情,我也甘愿了。”
秦言无话可说,也不能一时兴起自私的坏了宗主的计划,只能心中祝她好运。
然而,第二天,茗姜居然被刺了。
她一个连皇族玉谍都没有进入的、只顶着郡主虚名的小姑娘,居然招来了刺杀。
果真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而那杀手,却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一身红底黑袍,一双破旧的红靴子,一顶遮面大斗篷,一手抓着一个肉夹馍,里面裹的却是红烧肉。
这杀手把茗姜堵在死胡同里,咬了一口肉夹馍,然后将馍里的红烧肉全部抖了吃下去,把面饼一扔。而这过程中,不甘心坐以待毙的茗姜居然还用她从市井学来的花拳绣腿与之过了两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那杀手手持弯刀,眼看便要触上茗姜的脖颈,他似乎是在感叹:“吃不腻的红烧肉,割不完的死人头。”
然后,弯刀如月,落下。
当——,铮然轻响,有什么东西被弹开了去,又似有一阵轻风落在旁边。
茗姜睁眼大叫:“秦姐救我!”
来者是秦言。
刚刚便是秦言拔剑挡住了那弯刀,否则它早已像是割韭菜一样割下了茗姜美丽的头颅了。
秦言嘱咐茗姜别乱跑,便再不管她,而是面对那斗篷遮面的杀手,看着他手里亮闪闪的弯刀,道:“你就是背后出刀的杀手?”
杀手道:“不错,我就是你一路上听说的、名声如雷贯耳的弯刀杀手。”
他竟知道秦言一路上都有听说他,这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他是实力够强自信整个江湖无论哪个角落都会听到他的名声,要么便是,他知道秦言这一路的行进路线。
想来是第二种了。
可这就有趣了。一个单干的杀手,为什么要一路跟着秦言呢?是想取秦言的命,要么完成雇主的买卖,要么直接以此为契机而名扬江湖么?
秦言心道,或许还有第三种解释,而她便刚好知道这第三种解释。可是,她不愿意说,也不愿这样想。
她握着焦尾,笑:“好啊,便让我瞧瞧,你是否名副其实。”
那杀手道:“你输了就请我吃红烧肉么?”
“唔?”秦言疑惑。
杀手笑,露出一口白牙,居然还有两颗小虎牙,莫名有些可爱。他道:“吃不腻的红烧肉啊。”肉字出口,那弯刀却已经砍了过来,就像官府的铡刀,雪霁的阳光下看着格外亮眼。弯刀出手之际,他又补充完下一句,“割不完的死人头。”
焦尾如凤如风,任那小鬼如何狡猾,但是面对秦言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的招式,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果然只是小鬼,传得再厉害,战前宣言再霸气,终归比不得秦言出手。
最后那杀手不敌,一颗霹雳弹掷下,趁乱逃了。
秦言毫发无伤,只是身上沾了些硝烟味儿,她抖了抖刺伤小鬼而粘在剑上的血迹,还剑入鞘,将茗姜送了回去。
茗姜千恩万谢,秦言却道:“这眼看的太平盛世安居乐业,但内里有多少妻离子散饿殍于野。你不是居于深宫的贵人,想来也是知道的。”
茗姜虽然知道,却不懂秦言说这是何意。她要再问时,秦言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待把人送回府之后直接跳墙走了。
茗姜莫名其妙,被这刺杀惊了一身冷汗,又对秦言的态度不明所以。
秦言却心道:叫那杀手刺杀茗姜便能有进攻武当的理由了么?难道那小鬼的武功路数源于武当?
秦言回忆了一下,刚刚与对方交手时也不见他用武当的功夫,别说内功路数了,就是拳法刀法的外家功夫也不像啊。
明知自己破坏了程纶的计划,秦言便亲自去问,倒也不是负荆请罪,而是质问:“此处借刀杀人,与武当何干?是要说武当俗家弟子刺杀茗姜所以找武当要一个交代?还是说杀手逃走被武当山窝藏?”
程纶道:“果然是大小姐呢,一下子就看透了。”
“放弃这场刺杀,我有更好的法子。”
程纶停下手上动作,静静的看着秦言,半晌道:“大小姐为何这般照顾她?”
秦言闭眼,长叹,道:“她很像卓贞。”同时也像年少的秦言。
程纶知道卓贞之死是秦言所为,以为是愧疚,又知秦言不会空口白话辜负宗主,便道:“大小姐有更好的法子自然是好。”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个茗姜,便是逃过了这一回,也逃不过一死的。”
“为何?”
“因为我,”程纶道,“我不喜欢她,不会娶她,不会让她搅入我的生活。”
“所以她就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
秦言觉得好笑,便是不喜欢,不娶不嫁分开就是,何以一定要生离死别这么悲壮?可怜这个姑娘,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却注定这样的命运。
同时,秦言又觉好奇,她道:“那你喜欢谁呢?”
程纶张了张口,掷地有声,道:“洛芷。” 不饮长安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