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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谍中谍
秦陆二人筋疲力尽在墓园中打着游击,而另一边,乔寅却在接见来使。
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形,穿着黑衣,戴着斗篷,没有佩戴任何武器,也没有露出任何一点儿破绽来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朝乔寅鞠了个躬,故意压低声音,显得深沉而沙哑。他道:“前辈。”
“是他派你来的?”
来使点头。
乔寅道:“他想要干嘛?是杀,是保?”
“前辈,我家主人说了,他们既已经入了天音谷的地盘,是杀是留,都由前辈决定。”来使道,“我家主人还要我给前辈带一句话,一切种种请以大局为重。”
“大局?”乔寅冷笑两声,白发也随着她轻动的身体而轻颤,她肆无忌惮的看向来使,有恨,有怨,更多的却是冷漠,她说,“大局是他的,从来就不是我的。我之前就说过了,十年前的事儿,是我出手帮他的最后一事。”
“难道前辈要半途而废置之不理么?”
乔寅翻了个白眼,不语,将亡女洛水的灵牌放回神龛上去,眼神一度变得柔和。
来使看着这一动作,然后道:“前辈难道忍心看着主人出事?便是洛水姑娘还在,也不会忍心的。”
乔寅闭了闭眼,似在思考,道:“也罢,这也是那件事情的余波吧。你转告他,看在往日情分上,我会处理好此事的。至于他那大局……”顿了顿又道,“我替他担着。”
来使道谢,摸了个小盒子出来,道:“这是主人托我带给前辈的。”说罢拱手作揖,然后告辞。
乔寅打开来看,里头是两撮头发,用红缨系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二十多年前他们成亲时的结发。
他把它送来,不过是要乔寅顾念旧情顾全大局,助他一臂之力。
也好,这是最后的成全。此后,天音谷与那人之间,再无瓜葛。
乔寅将那结发扔进火盆,火苗舔舐,青丝成灰,再点上几张冥币纸钱,祭奠已逝的青葱岁月。
然后,乔寅唤来弟子,道:“去同哀郢长老传话,说,启动玉碎计划。”
弟子答是,匆匆赶去,在墓园外头见到哀郢,传达了谷主的命令。哀郢放下埙来,一时之间整个墓园周遭便没了声音,只能隐约嗅到独属于鬼尸的辛辣腐臭。哀郢接了谷主的令,脸上白青一片,握紧拳头像是做了极大的退让。她环顾周围熟悉的景物,终是长叹一声,唏嘘道:“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然后那埙声再次响了起来,乍一听来同之前的《执绋》差不多,但其实却是大相径庭的。天音谷弟子修的便是此道,虽然功力不如主上,但是仍能听出这是一曲《薤露》,虽也是挽歌,但却是安抚亡灵的,没有操控鬼尸之用。
由于悄无声息的换了曲子,墓园之中那具半成品的鬼尸自然不是对手。没多久,墓园之外的人便听到刺骨针被打碎发出的尖锐声音,然后,鬼尸也没了。
弟子心下好奇,但仍然站得笔直,半晌,哀郢长老道:“派人看住,不要让他们跑了。”
弟子问:“要不要攻进去?”
“不必,”哀郢解释道,“里面有我天音谷历代谷主的陵墓,扰之不敬。围而不攻,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是。”
暮色四合,气温也降了很多,墓园之中显得空旷而冷清。
秦陆二人相互扶持,往后山而去,都不免心存侥幸,好在天音谷是个尊师重道之地,要不他们齐齐涌进来可就麻烦了。同时又庆幸,这墓园依山而建,后头一两里便是山崖,虽然危险,但却不好围攻,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背水一战之机。
夜色越浓,这个季节倒是不会有什么毒蛇猛兽,但也没有食物和水。而两人身上的火折子早就用来对付鬼尸了,连陆离随身带着用来取火的松油还有一小葫芦烧酒也都贡献出去了。这个时候,冷也只能扛着,饿也只有熬着。
两人走了挺久,却不敢直下山崖,以免被天音谷的人以逸待劳,只得在墓园中一个隐蔽处暂且歇息。
二人各自裹了伤口,然后扯了干草在一坟前坐着,一人暂歇一人运功疗伤。
陆离看着秦言盘腿坐在某一石碑前,正在让内力运行小周天。自己靠在一旁,连呼吸都不敢太重,以免肋骨断处疼痛难忍。虽然已经经过简单包扎处理,但断骨却没有接好,他捱不了多久。
然而,这种情况下陆离也还不忘苦中作乐:“我小时候看志异话本,里面都说墓园中阴气太重,容易滋生鬼怪。还常常有落魄书生进京赶考夜宿荒庙,夜半之时便听琴音歌声,然后便会有美貌的白衣女子出来,与之红袖添香秉烛夜谈,甚至一夜春宵。第二天白天有人路过,便发现此处不过一乱葬岗,只有无主荒坟座座,然后有具看不出面容的男子尸体。”胸口处狠狠一痛,陆离闷哼一声,然后苦笑,“这书生好歹还有美貌姑娘快活一夜,怎生到了我这儿就成这般下场了?”
秦言长长吐纳,吐出浊气,然后看他:“怎的,你不也听了琴音乐声,还有男男女女不少俊秀丽人热情相迎。如何,难道还配不上你的排场?”
陆离笑道:“是啊,还有十六七的鬼尸,太过热情,我承受不来啊。”
秦言睨他一眼,走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拍了陆离一掌,拍得陆离直吐鲜血。
陆离一边咳嗽一边吐血,道:“就算是要替我排出淤血好疗伤,也不至于突然出手,还出手那么重吧?若不是晓得你的心思,我绝对怀疑你这是公报私仇想要一掌打死我。”
秦言见他将淤血吐出,脸色也稍微好了些,然后道:“你肋骨断了,我不是大夫,没有法子。但明天,必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没法子护住你,你得自保才行。所以……”
“你这赤脚医生都不如的,不会是硬要替我接骨吧?”陆离惊讶。
“本来有这打算的,”秦言的话让陆离松了口气,她继续道,“但我有更好的法子。”
接下来,秦言便说了自己的法子。
明日,天音谷的人一定会发动总攻,不管是用鬼尸还是用其他方法,总之,他们绝不会让秦言活着走出天音谷。而秦言本人,也不会轻易放弃报仇落荒而逃,所以,她一定会迎战。
可是,秦言纵然功夫再高,毕竟只是一人一剑,在全力对抗天音谷之时分身乏术无法保护陆离。
所以,明日之战,秦言出手引开天音谷弟子,陆离则趁包围松懈偷偷溜走。
是为声东击西之计。
果然是舍己为人的典范也。
秦言却道:“我不是为你,而是为我自己。我杀天音谷,是为报仇,我自己的仇不借他人之手,更不想你拖我后腿。”她道,“明日一别,生死由己,你若侥幸逃生,待我屠尽天音谷出来,便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陆离有点儿小激动,“可是关于我身世的?”
秦言道:“待出了天音谷再说吧。”
一夜浅眠,可是下半夜,秦言便被兵器相撞的声音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焦尾握在左手,像一只狼崽一样,警惕的看着远处。
那是天音谷的地方。墓园外间还有火光轻闪,是围守的弟子点染的火把。
然而,那远处,则是天音谷的房产,却燃起了大火,火光一点一点的扩大,刚开始只像一朵花骨朵,然后开出巨大的红莲,笼罩了一整片屋舍。
着火了?
而在那火光之中,秦言依稀听见铁器碰撞的声音,还有利刃刺进身体鲜血洒出的声音。
她太熟悉了,那是杀戮与死亡的声音。
怎么了?天音谷发生了什么?
秦言握着剑不明所以,却又警惕的不贸然出手,若这是天音谷主故意营造的假象,便是要引他们出去,那可不是自投罗网?
秦言犹豫片刻,定了定心,然后坐了下来。
刚好陆离也听到动静醒来,揉了揉眼睛,看远处海市蜃楼般的火光,再看秦言手握焦尾整装待发的样子,知道不是自己看走了眼,便道:“怎么了?”
秦言摇头:“不知道。”
听了好一会儿,陆离居然一拍大腿,道:“会不会是天残派来人了?”
秦言非常冷静:“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行踪。”
“不是,我……这个……”陆离有些忸怩,半晌才道,“我进天音谷之前给最近的天残派分舵发了信,让他们盯着天音谷……”
秦言的脸色变得非常严肃,就像在看一个犯了不可饶恕之罪的人。她厉声道:“你同天残派合谋?”
“不是,没有,我只是留一个防卫机制……”
秦言却不听,脑中一一回想之前经历,然后冷声道:“难怪宗主似乎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难怪你可以用那般老套的法子甩去监视,原来,你一直都同天残派有联系。”她冷笑几声,脸色铁青,道,“原来我身边的奸细,一直都是你,你一直都在骗我。”
陆离自知理亏,却还是奋力解释:“你信我,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前途险峻,我只是想为我们的行动留一个保障……”
“不是我们,是我。”秦言打断他的话,道,“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我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她道,“我可以原谅别人骗我,却不喜欢别人骗我。”说罢起身便要走。
陆离忙道:“等等。”
秦言没有转身,只是稍稍停了片刻,道:“我答应你的事儿,等你出了天音谷,自然会有人给你。”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离看她离去,背影孤单,衣袂被风扬起,像极了乔寅的白发。他有些怀疑,自己走这一步是不是真的错了?
而另一边,收到陆离信息的分舵居然飞鸽传书回了总舵,再然后,青木门主程纶连夜赶来,当即制定了进攻天音谷的计划。
秦言他们看到的火光便是天残派攻入天音谷的战火。
不顾伤痛,秦言冲出墓园,那时天音谷正在攻击,弟子大部分被调走,剩余的守围者完全不是秦言的对手,三招两式便丧命于秦言剑下。
然后,正月的夜里,焦尾如同翻江倒海的龙,在人群中呼啸而过,腔子里飞泻而出的血,则是江海中的水,足以飘橹。
似乎是要发泄被天音谷偷袭暗算的怨气和仇恨,那一战中的焦尾剑异常疯狂,连黄泉钩都跟不上它。
秦言一路砍杀,她誓要找到那吹埙人哀郢还有天音谷主乔寅,问出余下人等,然后,杀之,绝不手软。
第二日天明,天残派胜。
所有人的身上都敷上了一层厚厚的血污,秦言却在天音谷的废墟中寻找她的仇人。
然而,未果,有弟子说谷主和哀郢长老看大势已去已经自焚于殿内,也有人说,他们早就趁乱逃了。
程纶好奇,为何秦言此战会如此执着且嗜血。秦言不答,只是把那些天音谷弟子集中起来,一个个的审问,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一剑除之,绝不手软。
这样的狠戾连一向阴鸷心狠的程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黄泉钩拦住秦言的焦尾,他道:“大小姐,过了。”
自秦言入天音谷到现在已经一日一夜,而这世间中她不是在战斗便是在战斗的路上,被黄泉钩一挡,她突然失了力,带着满身的伤痕和血污昏了过去,惊得在场众人急急唤她…… 不饮长安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