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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夕阳西下(2)
到了申牌时分,两人已绕过葫芦隘,沿着小径来到一处山坳。朱则宁听到前方猪叫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人声交谈,心中纳闷,暗道:“深山野林的,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圈栏养猪?那百灵也当真神奇,硬生生的从漫山荒坡中勘探出一条捷径。何老伯当时居然没有探察出来,那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
不提防赵若溪突然站定,朱则宁慌忙止步,险些撞到她的身上。只见赵若溪抖腕收起绫带,道:“沿着小径往前走就是了……”她押解人质,顺利抵达,显得如释重负,脸色也稍为缓和,顿了顿,又道:“把你的衣领竖起来。”朱则宁不情愿的竖起衣领,见她犹疑一下,轻声道:“我用铁戟槭树的毒液折磨你,很是不该,还请见谅,不要对人说起。”
朱则宁知道前方的猪场有人接应,赵若溪对自己用强,怕别人知道,便特意交待,悻悻然的点一点头,暗道:“所谓敢作敢当。你这样背后下黑手,明里又怕人说,算什么名家风范?”
腹诽不已,那是不敢宣之于口的,当她转身过去,才伸舌挤眼,做了个鬼脸,正逢那百灵低空飞回,以为朱则宁又在对它挑逗恫吓,敛翅转身,小爪子掠过了朱则宁的鼻尖,火辣辣一阵疼痛。朱则宁恼道:“你这家伙狗仗人势,也来欺负我!”扬臂伸掌,便要打它,却见赵若溪愕然回头,朱则宁立时手掌上翻,做出一个要对它喂食的手势,边呵呵笑道:“山里猛禽出没,危机四伏,这百灵居然来去自如,平安无事,可见它足够聪明,足够敏捷,真是好样的。”赵若溪疑道:“你巴不得它被猛禽吃掉吧?”朱则宁被她说中心事,却面不改色,辩道:“哪里,哪里,它通灵至斯,世间罕见,我怎么会忍心让它葬身鹰口……”
心中想道:“让它葬身鄙人之口,才是应有的归宿。只是它瘦小干巴,身上的肉不够塞牙缝的,也是食之无味。”那百灵落回赵若溪的肩上,左翅翘起,半遮身体,对着朱则宁唧唧脆鸣,音调婉转,时高时低,便如一个调皮孩子在吐词不清的兴师问罪。朱则宁看得有趣,不由得为之莞尔,对它的恼怒也都烟消云散。
前方的半山坡上有块平整圆台,右侧斜向下去,十几丈的缓坡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陡峭谷底。有三个人站在平台前的大石上翘首远望。
见他们出现,那三人迎了上来。当先的是个五旬老者,他肤色黝黑,布衣草鞋,十足的老农模样。右首那人满头灰发,脸庞晒得紫红,眼角皱纹密布,脸上挂着紧张的笑容。他也似是个乡农,但上身穿着簇新的团锦夹袄,腿上是藏青色长裤,脚上却蹬着一双草鞋。库管挽起,卷在膝盖的位置,夹袄的下摆也塞在腰里。另一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精瘦敏捷,满脸的少年人的好奇神色,待朱则宁闪身过来,露出身后的赵若溪明**人,少年顿时满面羞红,垂头望地,眼神飘忽躲闪,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偷偷张望。
那老者未语先笑,向朱则宁一拱手,道:“朱公子,请了。”朱则宁拱手回礼。他又道:“若溪,这是楚老伯,楚飞星的父亲,那位小兄弟是楚老伯的邻居,叫冯范。”赵若溪敛衽施礼,一一见过。
朱则宁斜眼睨视,见赵若溪言辞得体,仪容文静,跟方才的凶巴巴模样大异其趣,不由得嗤之以鼻,暗道:“何必惺惺作态,亮出你的真实模样才好。看这两人对你这位明慈庵的高足外加青岩书院的学生恭敬有加,若是知道你庐山真容,怕不是要惊掉下巴。”
那老者言简意赅,将两位同伴的身份来历讲过。朱则宁这才知道,他叫周起,是青岩书院的教书先生。看他不修边幅,衣着随便,实在不像饱读诗书的宿儒模样。那楚老伯穿戴整齐,将过年时的新衣一股脑的披在了身上,是因为儿子的老师前来拜访,为示郑重,但来到山间跋涉攀援,甚是不便,又心疼新衣,便卷库塞衫,弄得不伦不类。
叫冯范的少年却是他们的向导,带着两人来到此地。原来,这冯范正是前日带着凶恶两人抄近路来到山谷的少年,楚冯两家毗邻友好,他父母与楚老伯闲话,讲起了这件事情,适逢周起来访,楚老伯便又如实转述。这周起正是二十年前迎接庞统的那位先生,多历沧桑,圆滑世故,当即便召来百灵小珊,为赵若溪指引带路,他则和楚老伯、冯范两人在此接应。
周起道明原委,道:“若溪,夏长风太过厉害,咱们不宜久留,这就走吧。”楚老伯道:“正是,回到我家里……那个蔽处,山野小地方,那人就不易找到了。”那冯范欲言又止。周起笑道:“小兄弟要搬运小猪,但请自便,我们认得来路。有劳了。”
朱则宁这才看到,他们脚边放着几个竹笼,大的有碌碡大小,小的便如竹篮相似。三块厚厚的破烂油毡搭在三个大竹笼上,两个不住摇动,另一个静止不动。小竹笼里装着小猪崽,黄毛红眼,野性不驯,有的哼唧乱叫,有的来回闯动。竹笼的旁边是粗索猎叉。原来这些都是野猪,被这少年挖了陷坑捉住,而后再装到笼里,看他已将细索绕肩捆绑,想来要将小猪带回家去饲养。
这少年冯范很是勤勉能干,上次带凶恶两人穿行过去,见这里野猪出没,便动了心思,挖坑设伏,捕捉野猪。这次与楚老伯旧地重来,便带上了一应工具,准拟顺路带回。他神情扭捏,低声道:“这些猪崽,嗯,我一时也拿不完,我想回家,嗯,跟你们一道走,赶了牛车……”
看他满脸通红,局促不安,周起老练精明,自然知道是这少年见到赵若溪后惊若天人,即便舍却了猎获,也想跟佳人同行,一亲芳泽。他会心一笑,道:“就这么办,咱们启程吧。这位朱公子……”神情狐疑,显是在思忖怎样处置他。
朱则宁忙道:“我紧随其后,不会捣鬼,若是信得过我……”赵若溪断然道:“我信不过。冯范,借你绳索一用,把他绑结实了。”冯范如聆纶音,雀跃而起,三下五除二,将朱则宁绑了个结实。
赵若溪含笑称谢,转过头来,立时脸带严霜,冷冷道:“你若起心逃跑,休怪我不容情面。”朱则宁心下不愉,撇撇嘴巴,没有应声。
周起见状,心中不解:“若溪一向娴雅,怎么对这人如此凶狠?”他洞察幽微,自然已推想出朱则宁脖子上的伤痕是赵若溪所赐,正要出声阻止,听到头顶传来峻急鸣叫,抬头一看,是那小珊飞了回来,迅捷无伦的盘旋三周,随又唧唧鸣叫,向北斜飞而去。周起脸色大变,道:“夏长风已经掉转方向,沿着足迹追了回来。”
赵若溪讶然道:“那怎么办才好?定然是我们来的时候留下印记,他察觉不对,便循迹追来。”楚老伯不敢置信,道:“怎么会呢?我土生土长,见过的猎人好手多了去了,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能循迹追踪。他又不是长了个狗鼻子……呃,像猎犬一样,臭小范子……我是说小范子,你听说过这样的追踪能手吗?”
这位楚老伯说话粗鲁惯了,这次有儿子的教书先生来访,便刻意的注意措辞,保持礼貌,一不小心还是会露出平素的谈吐习惯。
那冯范也是一脸惊奇,茫然道:“没有啊。真有这样的人吗?”朱则宁却深信不疑。那夏长风老奸巨猾,思虑周全,他若非胸有成竹,也不会好心的放自己走开。
楚老伯嗨了一声,道:“管他娘的……呃,我是说,不必担心,这里这样隐秘,他未必能找来。就算找来,咱们这就上路,速速回村,他也未必追得上。就算追上,村子里有几十个精壮汉子,照样打他娘的……呃,把他赶跑。”
周起踌躇道:“也只得这样了。不过,那夏长风可不是寻常之辈……”转身抬脚,便欲起身上路。却见那小珊又再飞回,匆匆绕飞两圈,又再离去。这是传达说夏长风奔行过来,又近了一里地。这一下连周起都感匪夷所思,疑心小珊情报有误。他实在无法想象,这弹指之间,竟然有人能在乱石丛林里奔行如此之快。
他是教书先生,不会武功,虽然素闻百炼门门主是个顶尖儿的武林高手,令人闻之色变,但毕竟不知其然。赵若溪却心下清楚,那夏长风反向而去也还罢了,若是被他探到了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的赶来,那就绝无幸免之理。煞星飞降,躲是躲不过的。
她咬住下唇,思索片刻,道:“师叔,既然无法避开,打又打不过,咱们就故布疑阵,让他不战而走。”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