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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夕阳西下(1)
朱则宁眉头紧皱,蓦地转过身来,怒道:“赵姑娘,你何必阴魂不散?再来纠缠,我可要叫了,惊动了夏老头,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来人正是赵若溪。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眉目如画,脸罩严霜,冷哼道:“悉随尊便。”朱则宁鼓气于胸,作势呼喝,却忽地向前一冲。赵若溪惊叫一声,缩腕收剑。剑尖寒芒闪烁,只差寸许,便要透颈而入。朱则宁随即身形斜走,已绕行过去。
赵若溪知道他又使诈,欺自己心慈手软,不会无故杀他。心中愈恼,双足一顿,凌空飞起,落在朱则宁身前,仗剑阻击。明慈庵的轻身功夫别具一格,轻灵迅疾兼而有之,她挟怒使出,自然是不遗余力,但见她身影翩飞,随起随落,便如蜻蜓点水,百灵掠空。但不管她纵跃怎样迅捷,剑招何等精奇,明明拦在朱则宁身前,剑光纵横,封住去路,却不知为何,总是被他这里一摆,那边一晃,轻松自若的便闪了过去。
她接连纵跃阻截七次,变幻了七套剑招,却始终拦他不住。赵若溪定神细看,忽然嘴角扬起,露出笑意。原来,她看出朱则宁的这套步法变幻多端,虚实难测,但胜在游移不定,角度刁钻,并非疾驰纵跃的轻身功夫。若是放任不管,他要么反身扑击,要么一味游走,尽管小圈生大圈,使人眼花缭乱,但无非是原地打转,外围渐大而已。并不能就此逃开。
她看出这个破绽,便反握了剑柄,只是以逸待劳,心道:“看你有多少力气,能挣扎多久。”朱则宁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游移片刻,忽地倾身奔走,左腿刚一跨出,便觉得后心一凉,已被赵若溪趁虚而入,剑尖抵近。
赵若溪冷冷道:“不要欺人太甚,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左手一挥,剑鞘贴胸掠过,朱则宁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鞘尾的剑镖在石上一碰,火花四溅,又倒退飞回,斜向小腹撞来,朱则宁侧身欲闪,就觉脑后刺痛,已被点中哑穴。脑顶冰凉,眼前有寒光一闪而过,那柄长剑已斜过身前,正好送入剑鞘。削断的发丝纷扬飘落。
到此地步,朱则宁已知对方动了真怒,再不知好歹,那柄利剑就不再削发,而是削砍头发下的脑袋了,但他激发了倔强之气,也是心头火起,无法开口说话,便将脑袋一仰,两眼望天。那意思是说:要杀便杀,反正我是不去。
赵若溪左手握着剑鞘,右手的纤长手指自然松散,便如无所措力,但她衣衫微颤,显见是强抑怒气,那只白皙漂亮的右手随时会搭上剑柄,一剑夺命。她一语不发,忽地一点头,剑鞘横扫,点中朱则宁两腿上的穴道。朱则宁一跤坐倒,仍是仰首望天,不屑置辩的样子。
耳听得赵若溪说道:“你既然要充硬汉,我就投你所好,遂你心愿,你可不要后悔。”朱则宁心道:“我本来就是硬汉,有何来假充的说法。你要干什么?”偷眼看去,见她右掌掌心向天,平平伸出,食指勾动,小指屈伸,那只百灵便扑棱棱飞到掌上,唧唧喳喳鸣叫数声。倒好似另有一只百灵跟它此起彼落,应声和唱一样。百灵展翅飞走。俄而,它又飞了回来,将叼着的一根细枝放在地上。朱则宁恍然大悟,这坏鸟果然是她驯养的。不知它叼来这细小树枝,要做什么。
赵若溪取出一只雪白色的手帕裹住手掌,小心翼翼的取下细枝上的浆果。浆果小若米粒,色泽紫黑,被她放在手帕里,运力握紧,浆果里流出汩汩汁液,凝而不散,便如圆润的水珠。赵若溪又取出两枚淡青竹片,状若木簪,三寸来长,一头钝,一头尖,似是投掷所用的暗器。尖头往手帕上一放,便如生出了奇妙的磁力,那浆果汁液立时吸入到竹片里边。
朱则宁看得惊奇,不禁目瞪口呆,察觉到赵若溪向他看来,便又移开目光,望向高空。只听赵若溪又道:“我再问你一遍,跟我走不走?”朱则宁摇头。赵若溪轻叹一声,道:“好,等你改变主意了,就用右手拍地,我立时取出青古简。”
抖腕松手,两枚青古简激射而出,分点左臂曲池穴、右腋极泉穴。朱则宁只感竹简破皮入肉,插在身上。微觉麻痒,连疼痛都无,心中不以为然,暗道:“我被秦岭三雄劫持,多受折磨,你想要用酷刑威逼我就范,也把人看得小了。”便冷哼一声,撇嘴不屑。不料,眨眼之间,那麻痒加剧,尖锐无比,倏忽间穿透皮肉,深入骨髓,又从内而外,剧烈抽动,便如一根钢丝在旋转捻动,难过得无以言传。朱则宁嘴唇大张,无声惊叫,仰天卧倒,缩成了一团,须臾之间,便右手拍击,把地面拍得蓬蓬连响。
赵若溪取下青古简,解开朱则宁被封住的五处穴道,站起身来,说道:“你再捣乱,不会这样轻易饶你。”转身便走。朱则宁手足一得自由,赶忙毛手毛脚的抓痒,但那麻痒之感已全然消失,身体如常,没有一点不适。他恨恨不已,暗道:“你追捕王聪高,被那泼妇狗血喷头的一通污蔑,境遇窘迫,难堪到无以名状。我知道你心中委屈愤懑,可那又不能怪我,何必把帐都算到我的头上?居然用这种狠恶手段胁迫于人,我屡经磨难,向死而生,怕你何来?”
却也知道,那滋味太过不佳,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从命为好。灰溜溜的跟随在后,乖乖去了。
那百灵飞回赵若溪的肩上,奓起翅膀,小爪弹跃着转来转去,尖嘴翕动,发出啾啾脆鸣,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朱则宁闷了一肚子气,不敢对主人发火,便对着这个信使呲牙咧嘴,举拳恐吓。百灵受惊,展翅飞走,过不多时,又旋转飞来,在两人的上空盘旋来去。赵若溪撮唇发出一声轻哨,那百灵忽地耽在半空略一停顿,尾翼伸展,两爪抓挠,然后向南飞去。
朱则宁正在抬头仰望,见一粒黑点从天而降,慌忙停步侧身,躲闪稍慢,便见袖子上挂了一滩黄白之物,稀黏腥臭,正是那百灵在他头上拉下一泡鸟屎。朱则宁气急而笑,心中却也惊讶不已,这小鸟实在是聪明得不像话,对主人赵若溪的哨音明确领会也就罢了,竟还懂得趁机报复。自己给它一个鬼脸,它便还回一泡臭屎。
赵若溪步履匆匆,又转入了山谷。朱则宁心内诧异,却也不敢开口询问。两人穿过马厩,翻过一条干渠,又踩着碎石攀过一片多刺灌木林,随即背贴崖壁,沿着一条滑脚的岩道曲折向南。
朱则宁越来越是讶异,心道:“何老伯百不一疏,事前不知费了多少时间心力,才在峭壁上生生凿下一条索道,从而绕过了葫芦隘的埋伏。莫非你也是另辟蹊径,别有布置?”却见赵若溪也是走走停停,偶尔回首,脸上露出迟疑神情,及至百灵鸣叫,她才举步上路。
朱则宁恍然大悟,注目细看,果然见到那百灵的褐色身影悬飞高空,便似若有若无的一个小黑点,但叫声清脆嘹亮,直达耳际。它出声示意,又倏忽飞远,没入山岚白云之中,过了一会儿,再次返回鸣叫。她原来是靠百灵指点路径,循声前进。
赵若溪展开了身法,衣袂飘飘,长发飞扬,奔行甚快。回头见到朱则宁动作迟缓,磨磨蹭蹭,不住的回头打量来路,一副随时准备原路返回的神气。赵若溪知道他是不情不愿,又认定了此路不通,有意的拖延行程。她正心中有气,也不多言,右手抹过腰间,手腕抖处,一条绫带盘旋飞来,缠住了朱则宁的脖颈。
这绫带中间夹有钢丝,是明慈庵的一件独门兵器,用法与拂尘相当,但能就近及远,软硬兼施,比之拂尘又多了几分妙用。赵若溪年岁尚轻,使用起来欠些火候,尚且无法得心应手,但缠绞住朱则宁的脖子,却是柔韧之外,又多了几分牢固。
朱则宁双手撑据,被她剑鞘在太渊、合谷两穴分点一下,便手腕酸软,十指无力,乖乖的任她牵引。只要朱则宁脚下缓慢,被她随手一拉,那便站立不住,向前扑倒。赵若溪看也不看,继续前行,朱则宁若是不尽快起身,则只好伏地爬行,脖子收紧,呼吸艰难。他被接连摔倒,拖行了三次,有些恼了,想要设法挣开,抬头见到赵若溪的背影单薄柔弱,挽着的发髻略见散落,几根头发被细汗粘住,贴在白皙的后颈上。心中又软,暗道:“我朱则宁堂堂丈夫,磊落君子,实在犯不着跟一个弱质女流较劲。”他放下心中执念,调匀气息,放足飞奔,虽然显得跌跌撞撞,不似赵若溪那样轻盈飘逸,却也能勉强跟得上。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