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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张冠李戴(6)
沈聪长见那瘦子招架不住自己这独门绝艺,心下窃喜。忽然遇见他竖棒抵挡,也不惊慌,心道:“我这门刀法,融合了咏春拳中的圈手、按手、格手、标手四类手法,另加嵌合迸分变化,虽只十二招,实则随时变化,起点略异,落点便大为不同。你既无法抵挡我前二十四刀,自然也无法抵挡余下无数刀招,只有把你凌迟万段,诸事方休!”
沈聪长纵身嵌刀,忽然觉得异样,抬头一看,见那瘦子单手握住了棒端,身体直挺挺的横撑在半空,比他还要居高临下。原来,那瘦子竖起铁棒抵挡了数刀,趁机攀上了棒端。沈聪长见他身姿怪异,微一分神,暗道:“哪有这样打架的?”便被他右拳勾击,打中了耳根。这瘦子力大无比,这一拳下来,便是几百斤的力道,沈聪长落地后又腾腾腾斜退三步,仍然是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只觉得耳际轰鸣,半边身子都感酸麻。
莫聪远仍然被野猪啃咬,已是肠开肚破,奄奄一息,他喃喃求救道:“师兄……救我……”沈聪长向他看也不看,忽地扬手飞刀,直射朱则宁。
那瘦子盘腿勾着铁棒,仍在蓄势以待,料想他的正奇刀法如此凌厉,被自己忽施怪招抢去上风,定然不肯服气,要卷土重来,谁知道他竟然会突袭朱则宁。那瘦子哎哟一声,见距离尚远,不及飞身往救,忙脱下了自己左脚的鞋子用力掷去,砰的一声,鞋刀相撞,各自分开。那沈聪长却忽地转身,拔足便跑。
这一下大出瘦子意外,叫道:“喂,我破了你的刀法,你还要破了我的棍法,才算扯平,怎么忽然走了?你两个师弟一死一伤,你怎么也不来报仇?停步啊,快让我杀了你……”
沈聪长唯恐开口说话泄了真气,一语不发,拨草攀树,飞沟过坎,径直往林子深处跑去。他急切逃命,连路上的坐骑都舍弃不要了。原来,这沈聪长精明算计,很是冷酷自私,他见这瘦子力大无比,招数精妙,认出是百炼门的凶棍恶斧中的凶棍伍虚云。两个师弟一死一伤,他自忖独力难支,不是敌手,便想偷偷的自行溜走,不料行踪败露,被伍虚云逼迫现身,他便当机立断,发动全力抢攻,一旦攻势受挫,料想形势将逆,便飞刀射人,趁隙逃命。
他于立时之间便计较定当,全然不顾同门性命,别人如何能料想得到。
那伍虚云眼见追赶不上,右手反握住棒端向下一压,铁棍弹起时他飞跃纵起,捞起了铁棒把自己的鞋子挑起,胡乱蹬在脚上,便纵身攀跃着树枝追击过去,一边回头向朱则宁做个鬼脸,道:“小子,你还不割断绳索……哦,已经在割了,你倒机灵。就此逃命去吧,野猪咬人,可凶险得紧,我师弟要来,他一言不合就杀人,更是凶险,路上有马,自行骑去吧,只是前路另有凶险,你自求多福……”他说一句话,便向前攀援一些,说到最后的“凶险”两字,已然身在数十丈外。
朱则宁扬声道:“多谢救命之恩,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伍虚云摆一摆手权作回应,攀上了最高的那棵槐树,立足站定后含胸运气,双臂一振,铁棒如标枪一样飞出,射到沈聪长身后,沈聪长反手一带,铁棒落地,他的身形为之一顿,随又如飞远去。伍虚云用力过猛,脚下的槐枝承受不住,咔嚓嚓折断,他随之落在地上,也不运力转身,任由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然后爬起身来,垂头丧气的捡拾兵器去了。这伍虚云童心未泯,明知道运棒远掷已经不能伤人,还是心有不甘的非要尝试,这样聊尽人事了,心中便能稍微找到一些平衡。
朱则宁挪近乌刀,小心切割手脚上的绑缚。莫聪远惨遭啃噬,一时却不得便死。他见师兄舍己而去,并不如何惊诧。料想设身处地,自己也会这样独自逃命。他侧头看向朱则宁,嘴巴缓缓张开,却已无法出声,只是喉间发出嘶嘶的低鸣。他无声哀恳,血泪满颊,当真是凄惶之极。朱则宁知道他是心存一丝活命指望,向自己求助。这人近日来屡加欺辱折磨,朱则宁当真恨他入骨,但眼见他这般惨状,心中也感恻然,加紧切割,只盼手脚脱缚后帮他驱走野猪。
正所谓恶贯满盈,多行不义必自毙,莫聪远当时绑缚朱则宁,灵思泉涌,花样百出,不但用料结实,是上等的牛筋皮绳,而且绳结相连,环环相扣。他当时说道:“这样是为了帮你活动筋骨,每一次挣扎,便磨肉破皮,滋味好极!”言毕一阵仰天狂笑,颇为自己的巧思得意。这时候言犹在耳,却已经物是人非。
朱则宁费了好半天割断脱缚,回身看去,见莫聪远已然断气,那野猪从他的胸腹中扯出了肚肠来回践踏。当真是血肉模糊,肝脑涂地,惨烈无比。朱则宁不敢惊动野猪,取来乌刀插回腰间,小心退回,瞥眼见到王聪高的尸首,心中叹道:“相比之下,王聪高中刀毙命,倒是死得干脆,没有受到折磨苦楚。这莫聪远嗜杀成性,以残害别人为乐,落到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报应不爽。”
他回到小路,果然见到有两匹马拴在树下,另有一匹灰马在低头吃草,缰绳盘在鞍上,没有拴系。朱则宁见灰马距离最近,便信步过去,尚未接近,那灰马陡然一尥蹶子,当胸踢来。
朱则宁大吃一惊,错臂格挡,马蹄已踹中了小腹。蹄铁坚硬,伤处疼极。朱则宁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弯腰捧腹,刚一低头,便觉得耳旁风声紧急,有什么东西疾速掠过,射在路旁的树上,脆响过后,碎片四溅,却是星星点点的粉彩瓷片。
朱则宁认得是沈聪长所用的粉彩鼻烟壶。烟壶是对准了朱则宁的后颈射来,若不是时机凑巧,正好闪过,打在脖子里,只怕当场便要重伤。朱则宁还以为沈聪长去而复返,又来捉他,当即不顾腹痛,冲到灰马身侧,扒鞍便上。灰马偏转了马头张开大嘴,衔住他的左臂一阵猛摇,朱则宁又摔了下来,可巧不巧,又闪开了自后射来的一枚石子。
石子正中马颈,灰马吃疼,松开嘴巴,嘶鸣了一声向前跳蹿。朱则宁抓着马镫,被灰马拖行出丈许远,方才手忙脚乱的攀上了马背。他不会骑马,见那灰马奔跃如飞,心中害怕,双臂紧紧环抱马颈,俯身贴坐。那灰马奔跃颠踬,朱则宁的屁股起起落落,抛上抛下,被鞍桥硌得呲牙咧嘴,那份疼痛狼狈,自然是无以言表。
他回头看去,见投石之人并非沈聪长,而是个高大壮汉,约有四十来岁年纪,络腮胡子,浓眉小眼,相貌很是威猛,背上负着一个布袋。
那壮汉铁塔一般立在路心,咧嘴笑道:“你小子这么狡猾,先避开了我两样暗器,现在还这样上下闪让,且看能不能再躲开这块飞石。”嗓音轻柔,话声绵软,与高大的体形极不相称。
他话声甫毕,挥臂扬手,一块石头呜呜破风,疾速射来。朱则宁自知这一下再难避开,顿时愁眉苦脸,暗道:“你这位老兄抬爱在下了,不是我狡猾应变,实在是被这劣马脚踢嘴咬,阴差阳错的避开了暗器。我现在俯身马上,再无遮拦,只怕要糟。”
明知要糟,却也无计可施。飞石疾射至半空,忽然有一只鞋斜刺里飞来打落石子,就见伍虚云单脚跳起去捡鞋,一边说道:“随他去吧,这小子是个倒霉蛋,心肠却好,嘻嘻,自身难保,还想救你师哥一命。”那壮汉闻言一怔,说道:“竟有此事?这样说来,更不能放他活口了。咱们凶棍恶斧是何等样人,焉能让他救命,承了他的人情?”
这壮汉正是陆谷烟,他俯身拾起了两块石头,相互一碰,便摆出了一个后羿射日的身形,要使重手投掷过去杀人灭口,被师兄一把拦住,道:“我是说他‘想要救我一命’,并不是‘真的救了我一命’。嘿嘿,你师兄我强盗发善心,便是因为他‘想要救我一命’,因而大开杀戒,救了他一命。”陆谷烟恍然道:“是这样啊,那就于我们威名无损了。就让他去吧,日后若有危难,倒要援手相助……”
伍虚云问道:“那沈聪长被你半途截杀了吗?”陆谷烟道:“那胖子身法滑溜,尖刀连戳,很是凌厉,被我削掉了一只耳朵,缴了尖刀,他纵身跳入了山溪,水遁跑了。若不是我怕水,原也可以当场击杀。”两人交谈了几句,折返林中,猎杀野猪去了。
朱则宁乘马奔驰渐远,后边的谈话便听不清楚,只是觉得匪夷所思,暗道:“这凶棍恶斧行事独特,不可理喻。那瘦子感念我一言之善,出手相救,连杀两人。这壮汉却为此要杀我灭口,再因我只是‘念善’而非‘行善’又作罢不究。真是乱七八糟,不可名状……”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