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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归心似箭（6）

　　转向那少庄主，疾言厉色道：“边走边说。你这小子，要不是我侄儿喜欢你，当场便要打掉你的十二颗门牙。”那少庄主被他急赤白脸的喝骂，很是无奈，讪讪道：“随你怎么说。咱们走吧。”转身便行。

　　王振通见事情缓和，也出面说情道：“这位老哥，还请收敛火气，这里毕竟是彰化府，日昌钱庄的门口，你对少庄主言辞无礼，给庞教头听到了，可不大好办。”那老吴向他一瞪眼，道：“你说的庞教头，就是开山掌庞统吧？”王振通道：“正是，在下鹰扬帮王振通，跟庞教头颇有几分交情。”说着，向那段杰点头一笑，道：“你们若是另外有事，但去无妨，稍候跟少庄主老地方汇合就是。”那段杰眉开眼笑，似是想到了一件极好玩的事情，说道：“正是，这位王相公说得对极了。我们这就告辞，少庄主，咱们老地方见。”那少庄主在头里走着，听而不闻。段杰也不理会，拉着段可挤出了人群，施施然去了。

　　老吴向王振通看了一眼，冷笑道：“庞统庞教头，嘿，好大的名头。你这位庞教头的好朋友，要是够点意思，一个时辰之后咱们还在这里相见，怎么样，有没有胆子？”王振通见他公然下了战书，不禁心头火起，暗道：“你这老头儿不知搭错了哪根筋，老子好心说情，却被你莫名其妙的提出决斗。你那侄儿武功虽高，真就能横行无阻了吗？我金刀铁掌王振通走遍南北，可从来没有怕过谁。”当即点头，淡淡道：“既然是老哥有兴，在下奉陪到底。”老吴大咧咧道：“好极了。对了，你的那辆轻便马车，别忘了到时候一起带了来。”王振通一怔，心道：“动刀子打架，带着马车干什么？”随即想起，那吴力刚才说了，他们叔侄去钱庄取来银子，要买车买肉。看这情形，他是看上了自己的马车，要据为己有了。不由得勃然大怒，只觉得欺人太甚，莫过于此。但回想刚才吴力的身法武功，只觉得其中有很多的古怪难解之处，他一时揣摩不透，自觉并无必胜把握，当即强忍怒气，冷哼了一声，甩袖疾走。他的两个弟子和那车夫属下，慌忙着快步跟上。

　　老吴叔侄走了一会儿，吴力眼皮打架，似是昏昏欲睡，老吴便把他负在背上。只转眼的功夫，吴力便酣然入睡。只见他嘴角垂涎，鼻息悠长，睡姿香甜无比，真像个婴儿一般。老吴矮小瘦弱，背着壮健的侄儿，走起路来东倒西歪，步履艰难。那少庄主走在旁边，见状又是惊奇，又感奇怪，又走了一阵，见老吴气喘吁吁，显示出体力不支，他便说道：“还有一段的距离要走，让我帮你背着吧。”老吴摇头，嗤笑道：“你这公子哥儿，养鸟遛狗的或许还行，背我侄儿嘛，只怕力气不够。我警告你，不要趁机使坏。我侄儿要好好的睡一觉。等会儿收拾那姓王的，有一场好架要打，需要养好精神。到闻香茶楼吃肉的事情，以后再说。”那少庄主苦笑道：“我和吴力一见如故，很是性情相投，又何必使坏呢？那姓王的不过是好意劝解，你又何必约人打架，无故树敌？”老吴斥道：“什么何必来，何必去的？再不闭嘴，看我不大耳刮子打掉你十二颗门牙！”那少庄主本来想要问他，与自己素不相识，何必这么多的敌意，动不动就要打掉自己的门牙，这么大的火气从何而来。看到老吴气呼呼的模样，心想还是知机闭嘴吧，别真将他惹恼了，揍自己个狠的。

　　他自然不会知道，二十年前那场山谷血战，吴力的父亲吴大文运用横练功夫硬抗庞统的开山掌力，震伤了心脉，受到严重的内伤。吴大文脾气暴躁，又心急之极，后来几年，求医问药，运功疗伤，总是收效甚微，内伤难以痊愈，他偏又不肯服气，平常行事时毫不收敛莽夫之勇。在一次受命下山劫镖，与护镖的飞鹤镖局总镖头任双程拼勇斗狠，两人浴血狠战一百多个回合，任双程被他运用铁臂拳击毙，自己却也在胸前肋下的要害挨了三刀，回到山寨不久，便失血过多，重伤不治。吴小武心伤胞兄之死，推根溯源，全在庞统身上，便将一腔仇恨都倾注到了日昌钱庄，所以，那王振通的弟子门人先前无礼，他还不怎么放在心上，但那王振通自诩是庞统的老朋友，那是犯了他的大忌，非要找他的麻烦不可。这少年是日昌钱庄的少庄主，老吴自然是更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只是见他年纪轻轻，不知道当年的往事，吴力又特别的喜欢他，这才不跟他计较，否则，恐怕真要打掉他十二颗门牙来出气了。

　　吴氏的家传绝学，铁布衫，铁砂掌，铁臂拳，铁头功，四铁绝艺，冠绝闽南，很是了得。练成了之后，实则可以独当一面。传到了吴小武兄弟，老大吴大文鲁莽躁进，急于求成，反倒事半功倍，终其一生也未能登堂窥奥；老二吴小武怯懦滑头，无心上进，更是武艺平平。这吴力是吴大文的儿子，从小就心智鲁钝，比平常的孩子还远远不如，但他心地淳朴，勤奋精进，正因为心无旁骛，学起了家传绝学来，竟然一日千里，有如神助。所以，他年纪轻轻的，已然深谙家传绝学的精髓，练成了一身高深功夫，比他叔叔要高得多了。吴力天赋异禀，体质很有些特异之处，别的人练功，总是内外兼修，刚柔并济，他却是遇强则强，遇刚而刚，一旦皮肉受了外伤，只需要吃饱睡足，损伤自愈。食则必须牛肉，睡则随时随地。只因为他小时候跟着父亲练功，吴大文横蛮急躁，丝毫不懂循序渐进的道理，教导儿子的时候，也是那样，先是劈头盖脸的往死里一顿猛打，然后让吴力自行恢复。走的是先伤己，后伤人的霸道路数。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外力击打下，吴力的横练功夫日渐增益，越来越强。他被打得痛了，往往浑身大汗淋漓，吴大文也不想别的方法，就是让他吃肉睡觉，休养生息。长大之后，习惯成自然，一到剧斗，吴力便浑身油汗，无意之中，却也使他的铁布衫功夫更多了一层缓冲。别人是刚柔并济，内外兼修，吴力却是刚上抹油，吃睡修行。这样一来，吴力虽然显得嗜睡饕餮，但也独辟蹊径，成为武林一大奇景。他童心未泯，天性温良，跟别人动手的时候，必须要先要认定了对方是坏人，这才会下重手，否则便心中不安，出手无力。这倒是与父辈大异其趣。

　　且说三个人过了闻香茶楼，右拐进入一条小巷，再走了半袋烟功夫，转过一个街角，便见到了好大的一座庄院，门前白阶石狮，镶着碗大铜钉红木大门两侧敞开，门前人头攒动，各色人等络绎不绝。一个伙计装扮的瘦小汉子站在门前的石阶上，踮起了脚尖四处张望，见到老吴三个人从小巷里出来，登时喜形于色，快步跑了过来。那少庄主低声说道：“那人是钱庄的伙计，你们正好找他兑换银子。”他拍拍吴力的肩背，说道：“吴力兄弟，我这就走了，你刚才睡着了，我就没有叫醒你。闻香茶楼的那顿肉先欠着，有缘再见时，我给你补上。”吴力半梦半醒，听到他辞别，登时双眼睁开，很是不舍，道：“这就走了？要不，再玩一会儿吧，叔叔取来了银子，我们一起吃肉。”那少庄主微笑摇头，抱拳转身。吴力道：“好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庄主闻言止步，又退回来，低声说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才走。老吴见他们这样，心道：“日昌钱庄的少庄主，是庄主曾思齐的独生爱子，叫做曾治，天下皆知，我这傻侄儿偏要多问一句。这曾治也故作神秘的还要低声告知。一对傻瓜，难怪惺惺相惜。”

　　老吴也不留难，任他自去，待那伙计走近了，扬声说道：“你是钱庄的伙计？来得正好，我要去钱庄取钱，你给我办了吧。”那伙计一怔，道：“是，欢迎，呃，有请老丈去大厅办理，那里有专司的伙计接待。”一副焦急神色，便要擦肩走开。老吴听他推托，光火道：“怎么你们钱庄的人都是这个德性，总是推三阻四的，一点也不爽快。他妈的，你们到底是钱庄，还是衙门，这样的高高在上。”那伙计不知道先前的波折，听老吴恶语相向，缩着肩膀显出害怕，嗫嚅道：“老丈息怒，我确实有事……”老吴见他还是要走，陡然伸手，五指如钩的拿住了他的手腕。那伙计跳着脚喊疼，皱起了鼻子，眼泪汪汪的说道：“老丈快快放手，这里是钱庄门口，护卫过来查问，要生事端的。”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