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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路见不平（6）

　　当先的两个人年岁相仿，都是四十岁出头的模样。两个人高矮胖瘦，形貌装束，一般无二，是一对孪生兄弟。左首的那个人掌心中握着两把短刀，快步奔近后当胸便刺。右首的那人拳掌齐施，从旁侧击。庞统使出开山掌法，“遇山开路”、“逢水搭桥”、“山重水复”，一掌掌打将出去。他的这路掌法去势奇特，先快后慢，变幻不定，那两个人抵挡不住，乒乒啪啪的接连中了数掌。右首的那个人吃痛，每挨一掌，便大声惨叫着向后退缩。他的兄弟却咬紧了牙关硬捱硬抗。那人见兄弟拼命抵御，上窜下跳的叫嚷着劝阻，自己却一味的滑头后缩，不敢出死力。左首那人说道：“吴小武，并肩子齐上，‘一荣俱荣’。”

　　似乎是暗示胞弟施展一门绝技。那吴小武苦着一张脸，说道：“吴大文，点子太硬，莫要冒险，哎哟……”却是微一分心，被庞统打在了肩上，身形趔趄。这人极是滑头，索性一屁股坐倒，口中哼哼唧唧的做出受了重伤的样子。那吴大文气得七窍冒烟，越打越勇，每挨一掌后不退反进。庞统见此人自负铁布衫练得到家，一味的冒进，不由得心中冷笑，暗道：“任你铁布衫练到了几重，自诩刀枪不入，硬挨我这开山掌力，也非受惨重的内伤不可。”果不其然，又过了数招，吴大文嘴角淌血，鼻息粗浊。他步调散乱，像喝醉酒了一般，渐失章法。

　　那老魁见势不妙，一声吆喝，双手持了盾刀，又着地滚进，冲杀上来。其余的匪众也刀剑并举，一拥而上。片刻之间，屋中喊声大震，混战不休。庞统待骆魁滚近，忽地抬起右脚，施一招“泰山压顶”，当头踏下，老魁怪叫一声，举盾护体，却觉得盾牌上如有千斤重量慢慢下压。他努力撑持，又怎么能抵得过庞统内力贯注，外加两百多斤的身体重量。终于缩成了一团。先还是叫骂不休，接着声音渐低，咳嗽阵阵，再过片刻，只剩下喘息声急，呼气多，吸气少，奄奄悸动。

　　庞统俯身夺刀过来，回身反劈，当的一声，砍断了一条铁链，骆魁的那把单刀却也应声而断。骆魁趁着这个空当，赶忙伸长了脖子深吸几口气，想要溜走时又被庞统大脚踏落，压在了盾下。这一脚猛力压砸，骆魁张口吐舌，四肢僵直，险些背过气去。庞统回臂圈转，五指勾拿，夺下了一个来人的板斧，脱手飞出后砍劈铁链。一名魁梧壮汉舞动起镔铁棍半空拦截，斧棍相交，蓬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那壮汉虎口流血，铁棍落在了地上。板斧砍在树上，又一条铁链断开一大半。

　　尤在见庞统神威凛凛，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依然进退自如，大惊之余，心下也感佩服，心道：“今天我们数十个人打你一个，要是仍让你成功救出人质，以后也没脸在道上混了。”飞身扑来时扬起蓬蓬飞针。庞统心道：“来得好，正求之不得。”飞脚踢去，老魁便如一个圆滚滚的肉球飞向尤在。几蓬飞针，尽数射在了他身上，尤以大头上中针最多，只是老魁已昏晕了过去，人事不知，哼也没哼一声。尤在的轻功收发由心，本来可以轻松避开，但他毕竟年轻识浅，经验不足，生恐摔伤了老魁，他日后责怪，便伸臂将老魁抱入怀中，接着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听到身后风声飒然，回头一看，却是庞统挥掌打来，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亏得他天赋异禀，脚跟借力，已平平的斜飘了出去。饶是如此，右肩还是被掌风扫中，衣衫应声开裂，露出里边的肌肤已青紫肿胀。庞统一击得手，心道：“这少年轻功太高，大是棘手，正好趁胜追击，将他重伤于掌下，去了这个心头大患，解救人质便容易得多了。”当即踏步旋身，左掌竖于胸前，右掌穿递斜出，不等掌势变老，左掌又盘旋上下，相继发出。

　　这是他开山掌中的厉害招数，有个名目，叫“柳暗花明”，听起来温和轻快，实际上霸道无比。双掌接力后交替轮换，掌力吞吐，绵绵不绝。身随掌走时周身真气流动，衫角发尖，无一处不是伤人利器。只见他盘旋进击，所到之处，帮众立时溃败，四散抛跌。尤在纵高跃低，情急之下也忘了将骆魁放下，身形更慢。庞统掌力挥洒，眼看再踏一步，就要将尤在罩于掌力之下，吴大文忽然斜地里抢进，双臂直上直下的抡将过来，一边大声呼唤胞弟，连道：“‘两败俱伤’，快，‘两败俱伤’……”那吴小武熊包之极，期期艾艾的不敢妄动，其他人听到这声呼唤后却神情大变，忽然群情激奋，前扑后拥的围拢过来。尤在也神色一凛，放下了老魁，反身回击。

　　吴小武受群情感染，竟然也鼓足了勇气奔来。但见他脚步歪斜，似乎是依循着一门古怪的步法，来到了庞统身前，吴小武微一犹疑，又露出害怕的神情，随即颤声呼喝，脚下奔走，手上舞动，绕着庞统的身周不住疾走。庞统知道他武功平平，人又是十二分的怯懦滑头，并不以为意。他眼中所望，心中所想，只是尽快制住尤在。恰在这时，尤在凌空探手，在半空中身形一顿。如此良机，庞统怎会错过，当胸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出。这一掌庞统使出了七成功力，若非看他年纪轻轻，不忍猝下杀手，掌力拍出之际劲力微收，当场便取他了性命。

　　尤在便如断线风筝一般飘出了丈余，随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几次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感眼皮沉涩，胸中窒闷无比，似是转眼间便要昏死过去。尤在知道众兄弟的生死荣辱，只在自己这转念之间，当即屏住了呼吸，竭尽平生之力，双手交互使劲，一点点的收紧手中的一根丝线。那丝线细若发丝，几近透明，若非凝神细看，绝难发现。

　　那庞统重伤了尤在，转身欲行，却忽然觉得头脸受力，跟着是胸腹手足被什么东西裹缚住了，越来越紧。吴小武狂叫道：“得手了，得手了……”庞统用力一挣，吴小武倾身扑倒，七八个大汉合身扑了上来，合力拉扯，庞统只感细线嵌入了肉中，肌肤锐痛，接着身体悬空，被凌空吊起。原来是被裹在了一张透明的大渔网之中。他这才醒悟，那所谓的“一荣俱荣”、“两败俱伤”，都是撒出大网罩人的暗语。这吴小武形貌猥亵，胆小如鼠，却有这样的一件隐秘杀器，也是出人意料，防不胜防。

　　且说庞统去后，一行人走出凉亭，曾思齐摸着遥儿的头顶，说道：“遥儿，只怕还有坏人拦路，你跟我一起坐到车上，好不好？”遥儿道：“我爹爹本领很高，我不害怕。”曾思齐小声道：“这辆车很是坚固，能抵御强弩弓箭，而且，车里也装着劲弩弓箭，可以随时反击。这样好玩的马车，你不想乘坐吗？”遥儿听他这样说了，自然意动，随即郑重其事道：“多谢曾伯伯信任，车中的秘密，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就是爹爹，也不告诉他。”曾思齐见他聪明伶俐，又知感恩图报，很是喜欢，点头微笑。忽听得嗖嗖嗖数声响过，三杆长枪从天而降，射在了曾思齐身前五步远的草地上，齐齐排列，阻住了去路。严虎拔刀在手，护在庄主身前，申空许也已双手指间扣满了暗器，严阵以待。

　　只见对面走来四五个大汉，装束打扮，跟先前那独眼女人一伙人相似，应当是投马寨的又一路人马。为首的大汉二十多岁，面貌凶恶，扛着一把尖刺狼牙棒，大剌剌在路心一站，说道：“曾庄主，我们寨主有请，要阁下屈尊到咱们山寨小住几日，要我说呢，还是不要抵抗了，免得刀头见血，大大的不吉利。”言谈间甚是无礼。严虎向申空许低声说道：“我冲杀过去，牵制了兵力，你护着庄主乘车先走。”申空许叮嘱道：“小心腿伤。”严虎点头，便将钢刀舞成一个光圈，杀入了敌阵。那使狼牙棒的大汉待他走近，也不理会他招数繁杂，挺棒便砸。当的一声脆响，兵刃交集，两个人各自退开一步。那使狼牙棒的汉子叫做杨槟，他只觉虎口一震，手臂隐隐酸麻，不由得裂开大嘴叫道：“看你瘸着一条腿，跟个瘦猴儿一样，手劲倒是不小。”严虎道：“承让，阁下狼牙锋利，也是不俗。”

　　他称呼“狼牙”，一是代指对方兵刃，说他武功了得，另一层意思，却是揶揄他粗野无礼，几近猛兽。杨槟鲁莽好战，也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道：“好说。”狼牙棒大开大阖，急舞猛攻。严虎的奔雷刀法展开，见招拆招。两个人你来我往，斗了三十多招，猛听的杨槟一声断喝：“着！”狼牙棒斜砸而下，抡中了刀面。他这狼牙棒是纯钢打造，分量沉重，棒头的钢棱锋锐无比，专门断人兵器。但见他绞旋转错，刀身顿时断成了两截。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