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水天决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第五十九章日出喷薄(4)
何期阁抖腕摔鞭过肩,卷起伍虚云凌空飞起。他的本意是要将伍虚云甩到林中,陆谷烟手足关心,定要抢前扑救,那便趁势飞脚踢伤陆谷烟,之后便能脱身远去。孰料他伤后乏力,挥动这回龙鞭又是十二分的耗神费力,这时候使到中途,忽有力竭之势,陆谷烟当头落下,何期阁无奈,只好右臂伸出,准拟运掌推出。
那陆谷烟见师兄被打得晕去,何期阁似是又要狠下杀手,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使出什么高明招数来施救,将银斧往地上一扔,张开了双臂便合身扑来。何期阁见他来得莽撞,简直是毫无章法,心中惊讶,暗道:“以夏长风的精明厉害,怎么调教出了这样糊涂的两个徒儿?”右脚飞出,将陆谷烟踢了个跟头。右掌跟着递出,拍在伍虚云的肚腹柔软处,谁知陆谷烟急红了眼,双手一撑地面,使出一招“鲤鱼打挺”,却非双脚落地,而是横直了身子直直撞来,何期阁扭腰闪过,却觉脚踝一紧,随即绊倒在地,却是陆谷烟双手触到了银斧,顺手捡起,挥卷过来,细链缠住了他的左腿。
何期阁这时已是强弩之末,倒地时微一分神,软鞭的鞭梢松动,那伍虚云身在半空,陡然转向,飞跌向崖边。何期阁暗道糟了,瞥眼看去,见到伍虚云的一只脚搭在草丛中,缓慢向下滑落。陆谷烟扑过去抓住伍虚云的脚,却手中一滑,将一只鞋子脱了,陆谷烟惊慌失措,探身再抓,终于抓到那只光脚,自己却也被拖行着向崖下滑去。他的银斧尚且握在左手,中间的细链缠在何期阁的腿上,何期阁若想一走了之,抬腿便能挣脱,但他心地慈厚,情知自己这一走了之,这两人便要坠入万丈深涯,再无生机。
这两个人声名不坏,就此坠亡,实在可惜,当即俯身探臂,欲要抓住银斧将他们拖了回来。孰料那陆谷烟又会错了意,见何期阁趁机出手,以为他要赶尽杀绝,便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双脚蹬地,向前猛的一窜。这样一来,何期阁势必无法弯腰使力,却也让三个人连成一串,相继滚落下去。
朱则宁见他们吊在半空,危如累卵,慌忙说道:“何老伯,伍兄,陆兄,有我在这里,你们不要害怕,再支持一阵子,我来设法相救。”陆谷烟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喜极,说道:“小兄弟,多谢了,你很够交情,我师兄受了重伤,再不救治就要死了,我把他抛了上去,你带他去找我师父为他治伤。”言毕,力贯右臂,便要向上抛人。
朱则宁急道:“使不得,你抛不上来,先摔死了他,小树震荡,也支撑不住,若是断了,大家就都要摔死了。”陆谷烟道:“那怎么办?这里好高,我手酸肩麻,快撑不住了。”语调呜咽,已然带了哭腔。
何期阁言道:“你莫说话,凝神内敛,聚气丹田,便能撑得久些。”陆谷烟回道:“撑得久些,又有什么用?”终于抽噎起来。每一抽噎,那小树便是嘎吱一响。何期阁好言慰道:“天无绝人之路,多撑一会儿,便多一份生机。”朱则宁安慰道:“是,是,天无绝人之路,容我想想办法……”
他眉头紧锁,右拳连击左掌,苦思救助方法,暗道:“这里是荒山野岭,想要找人求助,也是难能,否则的话,能到农家借到几条长索,接续起来后放置下去,便可将他们逐个拉上。”
往四下里一望,见地上有一把尖刀,看着甚是眼熟,猛然想起,正是沈聪长的那把尖刀,想来是陆谷烟缴获后带在身上,与何期阁激战时无意掉落。他喜道:“你们再支撑片刻,让我切割树皮,编织成绳,然后就能拉你们上来了。”
当即捡起尖刀,切剥树皮。这葫芦隘上长满劲松,别的树木又稀又少。若是有藤萝葛蔓之属,切割了几段绞缠起来,也可以做为长索使用,这些松树却质地坚硬,树皮枯干,切剥下来后都是松散一片,还需要割断树枝,从嫩枝上条条切剥。
他不敢怠慢,手脚并用的爬到树上,好一阵挥汗如雨的切割,只累得他十指酸麻,汗透衣背,却也只是切剥了十几条,编织起来,也不过只有丈余,而且纤细脆弱,只怕需要三股扭在一起,才能支撑起一个人的身体重量,朱则宁心念电闪,权衡道:“这样不行,须得另想办法……”
便听到陆谷烟又哭了出来,声音很是虚弱,断断续续道:“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撑不住了……”朱则宁扑到崖边探头一看,正有一阵劲风吹来,就见陆谷烟脸色苍白,环抱着的左臂渐渐松动,身体缓慢下滑。
何期阁好言激励,双腿一并,将他夹得紧了些。但他伤后乏力,这番努力,也只是暂延落势,并无大用。朱则宁见状,将尖刀在腰间一插,喃喃自语道:“此刻千万不要慌乱,定然另有方法。除了结树成绳,哪里还有长索……”
蓦地心中一动,想起一事,问道:“何老伯,你是如何翻上山岭的?”何期阁闻言,精神一振,道:“从你立足处向南三十步,有一块凸起大石,石下有我预先埋下的钢钎铁链,只是……”他话未说完,朱则宁便向南走去,数到三十步,果见一块大石凸起,他小心靠近,向下望去,只叫得一声苦,这才知道,为何何期阁忧形于色,欲言又止。
原来,那钢钎嵌在崖下两丈远的壁上,铁链盘成一团,挂在钎上。却是何期阁苦心孤诣,他先在崖上钉入了钢钎铁链,为防止别人发现,不仅位置隐秘,而且离崖甚远。他轻功高明,再有回龙鞭借力,攀上跃下,不费吹灰之力。但寻常的山民路人,即使发现了钢钎铁链,也无法凌空下去,接触不到。
他如此安排,可谓是严谨周密,面面俱到了,只是苦了朱则宁,明明铁链在望,只需要靠近拿起,便能救起这三个人的性命,偏偏咫尺天涯,可望不可即。他踌躇再三,心中一再打着退堂鼓,暗道:“这样不行,我拿不到铁链的,徒然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太不值当……”但听到风中传来陆谷烟的哭声,他咬一咬牙,暗道:“所谓知恩图报,投桃报李,伍虚云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如今他落在难中,何期阁这个大对头兀自临危不惧,不离不弃,我若畏缩不前,贪生怕死,那可太不够朋友了。”
当即对准了钢钎的所在涌身跳下,被那块凸起的大石向外一宕,朱则宁顿时落得偏了,翻滚着向下坠落。陆谷烟见状,惊得长大嘴巴,忘了抽噎。
朱则宁只感天旋地转,情知要糟,瞥眼见到右下方一丛黑色,登时踢腿曲臂,扭腰送胯,用尽浑身力气往那个方向靠拢,居然被他成功靠近,只是反手捞出时,离铁链差了几寸,身体已经滑移着向下滚开。陆谷烟嘴巴合拢,想要发出一声呀的惊叫,却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朱则宁情急智生,双手立持着左右使力,拼命偏转过身体,双脚一阵乱踢,果然打散了铁链,哗啦啦脆响声中,那铁链顺着石壁向下坠落。
朱则宁的一个身形顺着崖壁翻滚而下。他知道自己若滚得快了,必然要坠入山崖,死无葬身之地,当即双手乱抓,双脚踢蹬,努力将身体贴紧崖壁,把握住每一个凸起岩缝,哪怕是荒草苔藓,树根藤条。
只见他翻滚扑跌,碎石四溅,沙尘弥漫,终于稍缓身形,抓住了滑下来的铁链,又往下坠了好几丈,那铁链才在钢钎上缠紧,朱则宁的一个身体顿在半空。
陆谷烟看得紧张,嘴角的涎水滴滴淌落,犹然不知。见他终于握牢停好,这才发出姗姗来迟的呀呀惊叫,喃喃道:“好小子,有胆识,有见地……”
朱则宁稳住身形,只觉得身体空落落的,被凉风一吹,便随风悠荡,起伏不定。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恐惧尽去,明知道千钧一发,稍有不慎便要摔成肉酱,却更加剧了向死而生的决心,斗志昂扬,精神抖擞起来。他抓牢铁链,慢慢攀援到何期阁他们的高度,双脚搭住岩缝,稳凝了身形,之后双臂用力,将铁链来回晃荡,一连悠荡了七八次,算定了力道足够,便陡然抬步,沿着石壁横走过来。
朱则宁涌身跳崖,翻滚止跌,横走靠近,这般惊心动魄的一系列举动,其实也只是在眨眼之间便已完成。这样的凌空转折,援绳走壁,在何期阁这三个武学行家的眼里,自然不值一哂,但他们看到朱则宁笨手笨脚,显然从未练过轻功,所凭恃者,只是胆大机敏,悍不畏死,居然也险中求胜,九死一生,不禁为之动容,内心赞叹。其中的凶险波折,实在不亚于他们刚才的浴血激战。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