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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节外生枝（9）

　　凶险解除，此间事了，他也要踏上归途，继续自己的美人相会之旅了，微一犹豫，向那赵若溪辞别，说道：“赵姑娘，就此告辞。”他对赵若溪实在没有一点好感，道别之际，后会有期的客气话也就省略了，自然是不愿意再与她“后会”。不料那赵若溪说道：“不行，你不能走。”探臂伸手，又已抓住了朱则宁的肩井穴。朱则宁半身麻木，心头火起，怒道：“我不计前嫌，你还是不依不饶。到底还要怎么样？”赵若溪正要回答，忽然听到轰然巨响，一个人撞破了院墙，连同一片砖石泥尘倒飞到院中，他将要落地时，忽然身体斜倒，左手在地上一撑，向右打了半个旋子，右脚单足落地，稳稳站定。身法很是独特。赵若溪以为张士余掉头杀了回来，吃了一惊，右手搭住了剑柄严神戒备，朱则宁趁机跳开几步。

　　那人伸出大手一抹脸上的灰尘，又在胸前的衣服上随意擦擦，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牛肉，放在嘴里大嚼了几口，又捋袖顿脚的要转身走出墙洞。那人粗壮敦实，虎头虎脑的，正是吴力。朱则宁看到是他，喜道：“吴力兄弟，身法好帅呀！”吴力见到朱则宁，咧嘴笑道：“我轻功不好，学得火候不够，尤叔叔的身法才叫帅气呢！你怎么在这里？”朱则宁苦着脸道：“一言难尽。吴力兄弟，有人跟我为难，烦你帮我挡驾，行不行？”吴力爽朗应道：“好，我帮你！”错步转身，挡在了朱则宁前面，等见到对方是个年轻女子时，顿时显出犹豫的神情，很是局促不安。

　　赵若溪见他穿墙而来，声势惊人，知道来人是个劲敌，她心中所想的只是速战速决，把他击退了好擒住朱则宁，所以，一见吴力心神不定，便陡然出剑，“白虹贯日”、“众星拱月”、“雾里攒花”，诸般玲珑腕剑的厉害杀着源源使出。吴力闪身退避，忽然一弯腰又钻出了墙洞，探出半个身子，双手连摇，急道：“且慢，姑娘且慢，我不打女人。”赵若溪见他言语行事透出憨直，便凝剑不动，扭头回望朱则宁。吴力缩回了身子，声音从墙洞里传来：“朱大哥，我正在跟人打架，等一会儿再来替你挨揍，成不成？”他不打女人，却又顾念义气，不肯抛下朱则宁不管，便折中行事，将帮人挡驾，改成了替人挨揍，倒也是思虑周全，面面俱到。朱则宁哭笑不得，却也不禁感到纳闷，这里远离钱庄，不知道他们又怎么在这里出现。

　　原来，那吴力叔侄从钱庄里取了黄金，就要去约好的地方找王振通的麻烦，却因为道路不熟，又迷失了方向，一直走到这里。也正是错有错着，恰好在这里碰见了王振通师徒。却是那王振通色厉内荏，为人很是奸猾，他见吴力身法独特，自忖没有必胜的把握，便不想冒险。他避走小巷，专门绕开老吴两人，却又派出了大弟子前去察看挑衅，交待大弟子一旦见了吴力叔侄便破口大骂，骂得越难听越好，等他们火气上来了便只管撒脚丫子跑路，之后自己想办法脱身。反正是要远远的引开他们，拖延时间。当那弟子成功引开后再发出讯息，他才翩然现身，装模作样的等上一会儿，便可以显出久候不至样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这样一来，既避免了落败的风险，又与声名无损。任谁说起，他都能振振有词的辩解说：“那两个乡巴佬爽约不至，让王某人等得好不耐烦，他日再见到他们，一定当面讨教，绝不宽恕。”这番计较，也算是很有些小聪明了，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正好在这里狭路相逢。

　　那老吴也不废话，上去便要抢车，王振通避无可避，只好“当面讨教”，跟吴力斗在一处。吴力修为尚浅，阅历不丰，原本不是敌手，但他练功的法门十分特异，斗到分际，便浑身一层油汗，滑不留手的，很是让人头疼，再加上他一身横练功夫颇具火候，虽然遮拦多，回击少，却也凛然不惧，不露败象。那王振通摧紧掌力，明明拳拳到肉，掌掌劈风，却也奈何吴力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颇感尴尬。两人斗到五十多招，王振通使诈，卖了个破绽，而后双掌齐出，将吴力打飞得撞破墙壁后摔到了邻院。但是看他浑若无事，吃了口牛肉又要再来激战，心中也是胆怯。这时候听他这样说话，汪振通灵机一动，便想到了罢战妙计。只见他哼的一声，却站立不动，两只手袖在背后，仰起了头看天。这样的一种姿态，自然是说“你不来打我，我也不去打你”。吴力是小孩心性，见他这样了，便也不去主动进击。僵持了一会儿，吴力不放心朱则宁，对汪振通说道：“你等一等，我的好朋友有难，我得去帮他一把。”王振通冷冷道：“悉随尊便，等你两等，也是无妨。”若是把吴力换成了另外一个深谙世事的人，自然能够听出王振通话里的和解之意，偏偏吴力是个直性子人，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喜道：“多谢，那就请你等上两等，我把朋友的事情解决完了，再来跟你打架。”把王振通晾在那里，又从破洞里钻到了院中。

　　朱则宁闪身站在他的背后，说道：“吴力兄弟，我要先走了，你不必打这个疯婆娘，却也不用挨打，只要挡住她不要出这个院子，就帮了愚兄的大忙了。改日相见，愚兄一定请你吃肉。”吴力听他的建议不错，喜道：“就是这样，你先走吧，我为你拦住她。”竟是义无反顾。

　　朱则宁转身便走，听到赵若溪喂喂的连声呼唤，随即是两个人身形移动所发出的声响。赵若溪身形轻盈，来去无声，吴力却落足沉重，一步一顿。朱则宁推想吴力轻功虽然有所不及，身上却有一股子蛮力，赵若溪想要硬闯过来，一时片刻之间也难以做到。

　　他步履匆匆的走出几步，只见一个人迎面过来，离得老远便伸出了双臂作势阻拦，口中喊道：“不要走，停下来说话……”却是个二十多岁的书生，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相貌很是俊雅。两人挨得近了，那书生探身长臂，便来拿他肩背。朱则宁此处的肩井穴被赵若溪先后拿住了两次，见这书生虽然出手缓慢，取向落点，却一般无二，当即右拳直捣出去，只听砰的巨响，那书生左眼正着，立刻红肿起来。朱则宁这一冲拳打出，毫无花巧，正是街头打架的架势，不料那书生竟然不闪不避，被打了个结实，心中便有几分懊悔，却也很是好奇，不知道这书生到底是谁，为什么拦住自己。只听到赵若溪惊声尖叫道：“石枫师兄，不要拦他！”那石枫单手捂眼，哎哟哟的喊疼，本来已经侧身让开道路，听到赵若溪这样说，却又忽地鼓勇再上，这次仍是探身长臂，抓朱则宁右肩。朱则宁听赵若溪喊他师兄，料定他身怀绝艺，刚才只是装模作样，不假思索的侧身后右拳勾击打出，不料，又是打个正着，那石枫哎哟一声，仰倒坐地，右眼处一片乌青。朱则宁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这石枫确实不懂武功，倒非故意做作。看他的装束气质，应该是青岩书院的学生。这样当街痛打读书人，当真是辱没斯文，一塌糊涂了，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一边转身后退，一边连连拱手揖礼，说道：“石枫先生，万分的对不住，抱歉，抱歉，好在你双眼乌青，也是对仗工整，整体上不碍观瞻，恕罪，恕罪……”那石枫狼狈站起，努力的眯起双眼，怪道：“面目全非，怎么说是不碍观瞻？你这人用词不当，言不及义，当真迂腐，哎，若溪让你停步，怎么又走了……”拔步去追，却视线迷离，一下子扑到围观的人群里。人群闪开了一道口子，他收足不住，一跤跌倒，登时摔了个狗啃泥，等到费力的站起身来，眼看朱则宁已然走远，追是追不上了，但若这样便走，却又不合适。犹豫了半天，站在那里，追也不是，走也不是，显出无比的局促窘迫。旁边的人见他书生意气，不由得指指点点的掩口失笑。

　　赵若溪以为朱则宁故意打人，恼怒更甚，剑势捭阖，再不容情。吴力手忙脚乱的步步后退，忽然听到一人说道：“若溪，住手！”声音浑厚，中气十足。赵若溪斜眼看去，见一个魁梧大汉龙行虎步而来，正是庞统。赵若溪心中焦虑，知道庞统跟自己的师长渊源颇深，他既然来了，叙礼拜见的必然要一番耽搁，那朱则宁诡计多端，今天就很难追捕得到了，不由得右足顿地，轻叹一声，突然手腕疾抖，身形飘忽，使出一招“乱花入眼”的本门绝技来。吴力眼花缭乱，但觉剑光幻影罩住全身，虚实相间，真幻掺杂，不禁心中生了怯意，双掌交错着护住前胸要害，托地向后跃起，跳出了战圈。赵若溪作势欲追，却陡然松手放剑，那剑身舞动正急，忽地剑柄旋动，绕腕飞了一个圈子，斜下左行，当啷脆响，归入了腰间剑鞘。赵若溪看也不看，回身施礼，道：“庞叔叔，若溪拜见。”庞统爽朗一笑，道：“好姑娘，好剑法！”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