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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玉帛之盟（8）
一行人步履匆匆的回到明慈庵，早有巡守的弟子跑入庵中，唤醒了曹神医，另有决生、诀慈等一众师太在堂中等候。曹神医睡眼惺忪，一脸的不耐烦，见到来人的情状，却精神一震，脸露讶色，笑道：“看你们是大败而回吧，嗯，无一例外，全都受伤挂彩，这个朱小子受伤最重，这个俏姑娘伤势也不轻，你们其他的人服过了解药，倒是安然无恙，只是刚才这一阵子疾奔猛跑，使力大了，药效受阻，少不得你们肠胃绞痛，好好的受一番痛楚。怕个锤子哟！”
众人听他说得对症，一瞥之下，便能诊断出各人的伤势深浅，都是大感心折，暗赞他神医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吴力却见他幸灾乐祸，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神气，心内气不过，嘟囔道：“你这人说话很不中听。我们救回了师太，怎么是大败而回了？路上凶险重重，那个会变戏法的女人好生厉害，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帮手，咱们又都受了重伤，你倒试试不紧不慢的走回来……”曹神医努努嘴，不怀好意的笑道：“胆小鬼就是胆小鬼嘛，还怕别人说，真是不知所谓！”
曹神医先去看了诀明师太的伤势，言道：“还好，只是体虚气短，暂时昏晕，没有大碍，看她的脉象肤色，是遭遇了外伤，之后又多加延宕，未加及时诊治。诀明师太内力深厚，护住了心脉无损，没有大碍。待我针灸治疗，再开上几服药，休息一段时日，便能康复，只是经脉受损，往日的内功不免大打折扣。可惜，可惜！”
他医术精湛，手段高明，不需别人告知，便知道这是诀明师太，自然是因为把脉观色便知这位师太内力高深，定力非凡，这样的修为，自然非明慈庵主持莫属。那决生最为把持不住，急道：“怎地我师姊还没有苏醒过来，其中是什么缘故了？”曹神医白了她一眼，道：“她是被人多日来连续灌药，应该是烈性的迷药之类，想来是忌惮你师姊武艺高强，恐怕她恢复体力后不易控制。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曹神医这神医的称呼，莫非是白叫的？区区的迷药，也要我费尽唇舌的向你解释？些些小事，不足一哂。”言毕，转身去看朱则宁。
他身在明慈庵，基于礼数，先来诊治诀明，那决生等人都是有德的前辈高人，被他如此抢白，自然不怒反喜，相互看了一眼，神情放松，不约而同的嘘出一口长气，又担忧起其他几人来。吴力却甚是疑惑，左右环顾，向陆谷烟小声嘀咕道：“我看他不像好人。他真的会看病吗？”陆谷烟嘴巴大张，便要发一通奇谈怪论，曾治担心他说话不知轻重，得罪了曹神医，忙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噤声。
曹神医正为朱则宁把脉，听到了吴力的非议，白了他一眼，正欲反驳，却察觉朱则宁脉象有异，咦的一声，双眉紧皱，又换了他的左臂，双手的食中两指轮番把脉，沉吟良久，方才言道：“这小子脉象古怪，老曹我从来没有见过。”赵若溪忧道：“他伤势怎样，能不能……能不能……”连问两遍，那“能不能救活”五个字，却如千斤巨石压在嗓子里，无法吐出口。曹神医言道：“放心，他死不了，但他身上的怪病，我可无能为力。我治不好！”说得斩钉截铁。
赵若溪初见朱则宁，心中激动，多日来的担忧焦虑一股脑的涌出，自然是心神激荡，情难自已，但见他又两番晕倒，身体忽冷忽热，显见受伤不轻，又担了莫大的心事。这般患得患失，大起大落，已然痛苦难言。这时候闻听此言，不知所措，心中百味杂陈，只怕比朱则宁就此死了，还要难受，不禁珠泪涟涟，哭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他还能不能苏醒过来？”
曹神医皱眉道：“依他的脉象，狂躁暴烈到这样的程度，该当早已气绝才对，但见他呼吸悠长，鼻息灼热，却又一时不死。这个嘛，恕我直言，他病情过于古怪，脱离常情，我从所未见，是以不敢妄下结论。呃，按我的诊断嘛，他侥幸活转来，却也是活死人一个，随时会吹灯拔蜡，两腿蹬直。”
赵若溪听他如此断言，不由得悲从中来，握紧了朱则宁的右手，俯身看他，珠泪垂落，一滴滴的落在朱则宁的脸上。其柔肠寸断，伤心欲绝的神态，令人睹之心酸神伤。那决生见赵若溪真情流露，只觉甚是不妥，轻咳一声，想要出声提醒，被诀慈拉住，对她摇摇左手。决生只好站立不动，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佛号。
朱则宁却忽地双眼睁大，随即一跃而起，反手身边放着的墨剑拔出，横剑胸前，左手却护着赵若溪，让她待在自己身后。这些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像行云流水，实在是快极，有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曹神医武功平平，给他的架势冲撞到，哎哟连叫，向后纵退，一下子跌落在吴力的脚下。吴力伸出大手，将他像小鸡一般提起放好，脸上笑眯眯的，摇头道：“我就说你不会看病。”
他这样出其不意的跳了起来，众人都吓了一跳，朱则宁环视四周，见都是故交友人，情知是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不觉松了一口气，转头向赵若溪一笑，道：“甚好，你安然无恙。”忽地手臂垂下，墨剑跌落到地上，他双腿打颤，摇摇欲坠，赵若溪伸手扶他，觉得他身上灼热无比，心中一惊，又握住他的左臂，却觉得一阵寒气透过衣衫传达掌心，不由得大惊失色，低声催促他坐在椅上。朱则宁额际汗珠密布，脸上布满黑气。他点一点头，费力的坐了下来。
曹神医一怔，忽地掌心相拍，叫道：“我知道了，你服食过臻玉还魂丹，他妈的，你怎么这么好的运气？我就说嘛，你脉象古怪，肌理异常，不可以常情测度，原来是有还魂丹发生奇效。不管怎么说吧，你体内酷热反噬，侵入脏腑，不能再催动内力，逞强好胜，否则性命不保。”
不用他说，朱则宁也已明白，这天与神功的莫大祸患，便是出剑之后，必须杀人溅血，以对头的血肉来为天香乌木的毒液降温，否则热气反噬，残害宿主。他点头道：“是，曹神医名不虚传，慧眼如炽，佩服，多谢！”曹神医点头，自言自语道：“若能助你散攻，消除你的内力，便可治愈痼疾。只是医术中有消毒之法，有祛火之方，有补虚，有壮阳，却哪里有散功的方法？难矣，危哉！”
一边摇头，走近玉如意，观看她的伤势，却见玉如意忽地举手，微微摇动，似是意有所指，曹神医一怔，道：“这位姑娘有何话说？”玉如意手指摆动，更是焦急。吴力道：“夫人嫌弃你不会看病，不许你靠近。”曾治心如刀割，俯身耳边，言道：“如意，且勿急躁。”他第一次称呼玉如意的名字，玉如意似是有所触动，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嘴唇颤动，似是有话要说。曾治柔声道：“先让神医看病，一切的事由稍后再说。”
曹神医对这生老病死，阴阳相隔的事情见得多了，也不理会，便来诊脉，却见玉如意手指勾动，似是甚为焦急。吴力见状，大手伸出，又将曹神医的衣领拎了起来，大声道：“先来听夫人有什么话要说。”他自幼在投马寨长大，对于玉如意视若天人，有令必行，这时见玉如意神情激动，便想也不想的就出手制止。
曹神医火大道：“她如何说话，你看她可以说话吗？”旁人也都神情黯然，低声劝阻，曾治心中一动，道：“曹神医，你想个法子，先让她说出话来，然后再相机行事，成不成？”曹神医怒道：“当然成。但你看她这个气息奄奄的样子，生命细若游丝，稍有延误，便是驾鹤西归，再让她开口说话，岂不是助她早毙？”吴力大手不放，曹神医两脚离地，甚是狼狈，言道：“你让他说话。”
曹神医怒道：“好，你们非要这样，后果自负！”取出怀中的银针，在玉如意的后脑颈中连插三针，接着退开一步，对吴力怒目而视。玉如意缓缓睁眼，眼神迷离，然后哑声说道：“散功秘籍，我怀中……”吴力见玉如意果然开口，对曹神医刮目相看，讶道：“你，你不是骗子，真的会看病？”曹神医傲然道：“那当然，起死回生，妙手回春，那是本神医小小手段哦！”言语之中颇为洋洋自得，似是任什么江湖名流的阿谀奉承，都不如这位傻小子由衷而发的慨叹来得诚恳。
曾治取出玉如意怀中的衣囊，里边果然有一本小册子，油布包裹，纸张泛黄，边角磨损，似是年代久远。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