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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路见不平（8）

　　曾思齐不出恶语，但口口声声，提起依据准绳，标准分量，自然还是讥讽姚柏威自高自大，其实资格不够，轮不上受到赵夫子邀请。这样的冷嘲热讽，姚柏威如何听不出来，偏又无从辩驳，便哼了一声，将脑袋仰得更高。老魁接口道：“照啊！那赵夫子不来邀请我家寨主，我家寨主是何等身份，焉能急赤白脸的自找无趣，所以啊，就得请你大庄主去我山寨小住几日，那赵夫子清议大会开不成，也就知道我家寨主的厉害了。”曾思齐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赵夫子是青岩书院的山长，学识渊博，天下景仰。他此番发出请柬，所邀请的一共有五个人，分别是乾元帮帮主陈仓与，百炼门门主夏长风，明慈庵掌门人诀念师太，形与剑派传人包大友，再加上日昌钱庄庄主曾思齐。乾元帮帮众数万人，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夏长风武功卓绝，声名赫赫，诀念师太佛学武功，俱是女中翘楚，形与剑派神秘诡奇，无人知其源流属地，只是每隔数十年，便有一位形与传人现身江湖，引发腥风血雨，风云动荡。曾思齐家业庞大，在商界举足轻重。赵夫子的本意是邀集各界名流，有关系天下苍生气运的大事相商。这姚柏威却自作多情，来横插一脚。殊不知投马寨实力雄厚，近些年声名鹊起，威势日隆，但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盗贼，占山为王，靠劫掠行商起家，无论名望位分，还是实力势头，比之上述五家都是各有不及，所以，姚柏威不在受邀请的名流之列，也就不足为怪了。这姚柏威突发奇想，想要劫走曾思齐好胁迫赵夫子，对于曾思齐本人来说，气愤之余，倒也无可奈何。不管怎样，现在既然已经一败涂地，落在了他的手中，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听之任之，随他胡闹。

　　曾思齐正要出言认输，不料王木清忽然踏前几步，抱拳说道：“在下是虎爪门的王木清，与日昌钱庄并无瓜葛，素闻姚大寨主断水刀法冠绝天下，王某不才，恳请赐教。”姚柏威见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庄稼人还强自出头，心头火起，暗道：“好吧，我就借你开刀，挫挫这曾思齐的锐气。”他原本以为，曾思齐只是区区一个商贾，手下的护卫都是重金礼聘而来，虽然不乏名家好手，但真正的武林高手，绝无自降身份，去给人家当护卫的道理，应该是不堪一击，自己亲率部属来了，必定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岂知日昌钱庄的实力出乎意料的雄厚，那庞统的武功更是高得异乎寻常，抓人之事一波三折，还折损手下的不少精锐。现在这曾思齐又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处处挤兑，令人心头不快。姚柏威此人很有些自以为是，他颐指气使惯了，见到别人气度不凡，便是一百个不爽。当即起身，将木棍举至齐眉，双手拉开，缓缓抽出一把刀。那木棍原来是刀鞘刀柄组合而成，颜色浅黄，远远看来，便好像是一根原木短棍。

　　姚柏威横刀面前，与双眼平齐，左手屈指一弹刀背，但听得嗡嗡有声，言道：“此刀名为断水，取意自借酒浇愁，抽刀断水，原本是在下不知自谦，描述刀法迅捷，阁下小心了……”声未落地，扬刀出击。众人只觉白光闪动，耀眼生花，随即叮叮当当，响声不绝，他与王木清以快打快，斗在一起。

　　严虎是使刀高手，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姚寨主与人过招，自然异常关注，看了数招后心中震惊，只觉姚柏威刀法凌厉，是他生平仅见。自忖与他交手，决计接不下五刀，若是能抢得先手，使出那路以退为进的守正刀法来，在师父手下能勉强使完，对阵此人，只怕要在二十招之内落败。转眼看到王木清斜避竖挡，趋进闪退，竟然与姚柏威激烈厮杀，破有几分不遑多让的风采，不禁暗暗咂舌，心道：“姚柏威是个成名人物，他有此造诣，那是理所当然，这王木清籍籍无名，看他神态木讷，像个庄稼汉一样，却也是深藏不露，身手这般了得，委实让人意外。”

　　虎爪门的武功精义，全在双手擒拿功夫。初学者每天磨砺十根手指，扭腕拍石，勤练不辍，等到内功有了一定的根基，再学习内力贯注的法门。修为精湛的本门前辈，十指抓出，真气透射，直有穿甲裂石之力，很是厉害。他们另有一样出奇制胜的独门功夫，是用钢爪御敌。那钢爪长约一尺，爪尖四岔，钩曲锋利，平时藏在衣袖里边，等到临阵对敌的时候，双臂碰击后触发机括，钢爪便弹射而出。王木清此刻便是使的这门钢钩铁划功夫。斗到四十回合，姚柏威使一招“左右逢源”，刀锋回转，刀鞘平伸，足尖点地后一个滴溜溜转身，已绕开钢爪，转到了王木清身后，寒光闪处，反刀撩刺。严虎惊咦出声，暗道：“糟了，这一招刀随身走，妙至峰巅，王木清无论如何躲不过。”

　　果见姚柏威收刀立定，刀鞘横放眼前，右手一送，断水刀呛啷入鞘。动作潇洒至极，与先前的起手式前后呼应，很具美感。王木清背向而立，忽然低吼了一声，劲贯双臂，屈腿沉肩，将姚柏威方才坐着的那块大石头搬了起来，扭身砸落。他背上有一道血线，本来很是浅淡，若有若无，此时他使力过巨，伤口登时迸开，洇出鲜血。姚柏威一愕，心道：“我手下留情，你也该当适可而止了，怎么又搬起石头砸我，这算什么路数？”见王木清虎吼连连中那块巨石起落晃动，他竟是将这块两百来斤的沉重巨石，当做了对阵兵刃。姚柏威也不敢小觑，断水刀再度出鞘，闪进攻击。围观的众人看到这样奇景，顿时大哗，大惊小怪者有之，呐喊助威者有之，哄闹取笑者有之。

　　那庞统困在大网里边动弹不得，很是窘迫，他面向西北，正将两人的打斗收入眼底。他的眼光见识，可就高得多了，初看之下，也觉瞠目，但微一思索，便即恍然，内心暗赞王木清策略高明。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王木清自忖功力不及，便采用了这个笨重办法，以拙御巧，以慢打快，正是奇兵突出，剑走偏锋之意。果不其然，姚柏威刀路纵横，看似潇洒自如，实则招数凝滞，少了行云流水的意味，处处受阻，有苦难言。庞统知道他爱惜名誉，不肯取巧。以他内力之强，只需以一指之力加于巨石，王木清便支持不住。只是他摆谱十足，曾经言之凿凿的要对方领教刀法高招，这个时候自然不肯食言。但任他刀法高明如斯，那巨石大如桌面，已将王木清大半个身子遮住了，便如一面巨盾，轻摇微晃，就将姚柏威的刀法化解了去。

　　一时之间，两个人攻拒进退，拆了三十多招，竟然打成了平手，成了僵局。庞统看得有趣，不由得脸上含笑，忽觉得身后传来簌簌的声响，愕然回头，见是一个小孩趴在板车底下，手中握着一把玩具小刀，正在满头大汗的切割网线。正是遥儿。

　　原来，他看到父亲独力难支，情急关心，便来解救庞统。他心中想的是：“这位高大伯伯武功很高，深为那姚柏威忌惮，我救了他出来，便能解开父亲的危局，不用再跟人打架了。”他人既机灵，行动又快，投马寨的人注目场中打斗，无暇他顾，竟然给他偷偷的溜下马车，又蹑手蹑脚的偷偷跑了过来。他忙活了好一阵子，但见那网绳异常坚韧，毫无损伤，不由得又急又愧，向庞统歉然一笑，举袖揩汗。庞统见这小儿机敏果敢，大是感动，向他摇一摇头，再点一点头，便继续观看打斗。摇头之意，是说这网线材质特异，无法割断。他落困后几次催动内力后手足拒撑，都全然无用，遥儿年幼力弱，又拿着玩具小刀，自然更是徒劳。点头之意，是说心中感激，表达赞赏和谢意。

　　忽听流水哗哗，竟是遥儿解开了裤子，对着网线撒尿。吴小武在一边看守，见状喝道：“你在干什么？”遥儿笑嘻嘻道：“撒尿……”吴小武斥道：“一边去……什么，撒尿……”语气震惊，扑过来追打，忽见树后一条软鞭无声无息的挥卷过来，软鞭先慢后快，陡地如蛇信吞吐，在他后心大椎穴一点，又向上飞腾，掠过右脑凤府穴，随即倏地收回，当真快若闪电，迅若疾风。吴小武扑倒地上，一声不吭，就此晕去。他的惊呼惹人侧目，顿时有几人呼喝叫骂，前来察看。庞统蓦然觉得大网滑动，似是绳结松开了一些，他侧身一挣，果然是渔网有些松弛。见那几人快步走近，庞统不敢再动，心中焦急无比，暗道：“只需再有片刻时间，我手足得到自由，便是天塌了下来也能顶住，现在正值紧急关头，给人发现后就前功尽弃，再无脱困良机了。”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