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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八章夜凉如水（8）

　　乌审三也是心中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听严青低声道：“有高手来了，先将他们两人放入暗室。”佟虹不以为然道：“什么样的高手啊，看你吓得这个龟孙样儿……”两人又走了出去。

　　乌审三心下窃喜，暗道不管来了何方神圣，这云中二老是成名人物，各有惊人艺业，总能抵挡一阵。任他们打个热闹，我正好趁机杀人取衣。他们说朱则宁又晕了过去，料想是他急怒攻心，方才追杀我的时候，又使力过巨，引得旧伤复发。

　　他打定了这个主意，便悄悄打开暗门，跨步出来，就听到那佟虹骂道：“你是谁？滚出去……”随即就交上了手。严青和来人一语不发，但显然打得激烈，拳掌相交，兵刃破风声响成一片。佟虹道：“你是夏……”后边的话便说不出来。乌审三留意外围，闻言一怔，暗道：“莫非是夏长风到了？夏长风的武功高得出奇，他们强强对决，不知鹿死谁手。”念头放落，便听到佟虹说道：“夏……前辈……我……我们……”话声断续，语音颤抖，夹杂着粗重喘息，竟似已然受伤。话中有了几分恐惧意味。

　　乌审三一怔，又将跨出去的半边身子，缩回洞中，掩上了门，心中剧跳，决定还是等一等再行事。外边的角逐已趋迟缓，只听到严青发出咝咝的喉音。其他声响，则是桌椅抛飞，盘盏跌碎，不一而足。乌审三心念一转，便知道他们招数放缓，到了比拼内力的时候。三人都是内力精强，碰撞后余力崩散，外物受到冲击，响声不断。俄而，那佟虹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吼道：“天杀的，跟你拼了……”随即是又一阵激烈碰撞，那严青叫道：“死老婆子，别管我，走……”夏长风沉声道：“走不了了……”

　　乌审三听到这里，哪还有胆再耽，急惶惶顺着通道往外逃去。显然是云中二老不敌，被夏长风辣手夺命。他再有耽搁，被夏长风撞见，只怕也是小命不保，走不了了。

　　小店里那云中二老俯尸地上，夏长风一掸衣袖，拿起柜台上的抹布擦拭掉身上血迹，回头望去，见杨华站在门口，对他躬身作揖，极是恭敬，道：“夏前辈你好，晚辈是古峰派弟子杨华，跟凶棍伍兄、恶斧陆兄都是旧识，昨晚两位仁兄仗义出手，帮我舅舅家里解决了一个天大难题，晚辈心下感激，刚才见到夏前辈过来，便不揣冒昧，谨来拜见，请前辈勿怪。”

　　夏长风见他态度恭谨，又自称是凶恶两人的朋友，脸色稍缓，点头道：“甚好。看你身形步法，应当是古峰派的年轻新秀。你是五丁手吴垣的弟子吗？”杨华方才与他擦肩而过，见夏长风气度不凡，这才转头过来，不想这么匆匆一瞥，夏长风这般人物，他眼光高明，自不必说，居然能认出自己的师承，不由得心下激动，又有些隐隐的自豪，颤声道：“是，夏前辈慧眼如炽，晚辈的先师正是五丁手吴塬先生。”

　　夏长风微微一笑，道：“你师父原来已经过世。他资质不错，天分也高，古峰派的武功自成一家，本来也是很高明的，只是你们传承的方式，有些偏于呆板。也就是你师父能求新求变，因材施教。”言下之意，是称赞杨华师承平平，修为却有称道之处。

　　杨华又是深深一揖，道：“不瞒前辈，今天是我表妹出嫁之日，这里是必经之路，我一来探路，二来是追踪一个女子，她是明慈庵的年轻弟子，叫赵若溪……”见夏长风似笑非笑，杨华脸色一红，道：“前辈所料不错，追踪赵姑娘，是与心仪之人有关，但那是因为赵姑娘跟我心仪的姑娘颇有几分神似，晚辈……只是爱屋及乌，没有其他心思。赵姑娘为奸人暗算，受了重伤，我放心不下，这才一路尾随过来。这云中二老，在此处守候，正是为了抓走赵姑娘，若非夏前辈及时出手，他们的奸计便要得逞了。”

　　夏长风又是微微一笑，道：“云锦门和明慈庵的恩怨纠葛，老夫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出手杀人，也是机缘巧合，并无其他缘由。既然正好为你除去一个心头大患，那便当作我们师徒好事做到底，一并将这个人情奉送了过去吧。”杨华自是感激不尽，道：“赵姑娘能来到这里，云中二老又先行一步，在这里动手，说明这里该是青岩书院的一处行辕，夏前辈且先安坐，容晚辈去找到暗室出口。”

　　一边一手一个，将云中二老的尸首提到里间。夏长风见他聪敏干练，心下颇有些喜欢，道：“把他们的面具摘了，你寻找门中宝物，或可用得上。”杨华应了一声，从两人脸上揭下面具。那面具薄若蝉翼，几近透明，柔韧软滑，便如真人肌肤一样，但颇有弹性，可以随物赋形。杨华见这两人的鼻头下颏，脸颊额际，垫用了许多的胶水面糊，才恍然他们的易容之术，原来是先在五官上增益修饰，再敷上面具，难点倒是在于前期的化妆修整。

　　杨华去到后厨救出店主夫妇，一边使了个眼色，问道：“跟赵姑娘同来的，还有一个男子，他在哪里？”两眼凝视店主两人，目不交睫，心中紧张异常。夏长风坐在前堂，并未亲睹，但这里的一举一动，显然都难以避开他的洞察。若这对店主夫妇如实相告，明示出朱则宁的下落，那事情就相当棘手。

　　那店主眼睛眨呀眨，就要说话，便听那老妇道：“在那里，黑门那里，我们刚把赵姑娘藏在暗室，他就追了过来，我们受他拷打不过，就误导他去了通道。”杨华点一点头，神色间大见轻松，又问清那通道的后门按在何处，便走到外间，对夏长风说了。夏长风点一点头，道：“不错。”闪身走出，也不见他屈膝使力，大步疾走，但身形快极，倏忽间便隐入路边的林中，直往后门方向追去。

　　杨华慌忙去到白门，救了朱赵两人出来。赵若溪被点中了穴道，朱则宁则是牙关紧闭，面色紫涨，吐息火烫。他听路人讲过，朱则宁曾暴起伤人，料想是他中毒后脏腑受损，那还魂丹又是世间罕有的灵丹妙药，但药效霸道，两相冲激，使他内息紊乱，神志迷糊，再加上一番急怒攻心，便闭气晕厥过去。等挥发的药效被体内吸收个大致，便会自然醒来。中间并无大碍。

　　夏长风随时会回来，若是见到朱则宁，发现他们合力愚弄，自然会大发雷霆，到那时候，这屋中的五人，一个也难活命。除了晕去的朱则宁，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反倒毫不多话，有条不紊的协力行事。杨华为赵若溪推宫过血，解开穴道，那店主抱来一床被子，便想将朱则宁盖在暗室里，赵若溪言道：“徐伯伯，把他放在黑门后。”

　　那徐伯一怔，随即拍手赞叹，道：“正是这样，那老家伙回来，也不会再往黑门里去看，正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就怕，就怕……”话没说完，但他们明白，徐伯所指的，是夏长风追上乌审三，乌审三为求活命，定然麻溜的知无不言，将朱则宁的行踪说了出来。这方寸之地，也只能掩盖一时而已。

　　杨华沉吟间，听到来路上锣鼓齐喧，鞭炮轰响，热闹异常，知道是表妹的送亲车队到了，心中一动，低声交待几句，便由那徐老太搀着赵若溪，自己抱起朱则宁，快步走向送亲队伍。众人方才安置妥当，就见夏长风轻飘飘的走了过来。杨华偕同几位骆家的长辈，走出队列相迎，见夏长风一张长脸不动声色，心下着实惴惴，不知他追上了乌审三，那乌审三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赵若溪也从马车上下来，由两位女眷搀着，敛衽福礼，向他柔声道谢。

　　那几个骆家长辈并不知道夏长风是什么来头，但素来知道杨华性格稳重，处事周全，很得骆风峡倚重，见他神色肃穆的相请，便一同出来拜会夏长风，但个个面带迷茫，莫名所以，不知所为何来。

　　夏长风客套几句，说了几句恭喜新婚的贺词，便欲离去，忽然身形一顿，微一侧耳。赵若溪心细，早便在关注新娘的马车，她已然听到，是朱则宁痛哭失声，压抑的哭声隐隐传来。这里唢呐劲吹，喜气洋洋，一片喧闹声中，那朱则宁的哭声本来淹没其中，附近的从众都没有听见，但夏长风耳力何等高明，任何异常，自然都能捕捉到。

　　赵若溪顿时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原来，他们方才就将朱则宁安置在了新娘的马车里，料想夏长风望重武林，绝不会无故去掀帘察看。孰料朱则宁竟会突然醒来，大放悲声。赵若溪转念一想，便猜到其中的原委。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