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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节外生枝(2)
贝半仙交给朱有周一支竹笛,已经残破发乌,孔洞里全是黑泥污秽,显然年代久远,拍着胸脯担保道:“你拿着这个交给那聋哑老头,他自然会带你去钱庄。”朱有周犹然不信,就听贝半仙嘻嘻笑道:“放心去吧,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呢,何况老贝我当年也是一号人物,跟他们很有交情,那个竹笛正是信物,绝对没有问题。”他老是自吹自擂的骗人,朱有周心里没底,找到族中的长辈朱员外商议,没想到朱员外对这个提议大是赞赏,说道:“你去吧,不用担心旅资,你伯伯我给你出了,老贝是很爱吹牛皮,不过,也说不准他真能办成点人事。那个什么钱庄即使不成,你也还能到个布庄、粮庄的去碰碰运气,真是不行了就再回来,就当是游山玩水,长见识去了,总是好事一桩。”朱有周这才忐忑不安的踏上了行程,没想到见了那聋哑老头,交出竹笛,然后竟然真的如贝半仙所说,那聋哑老头带着他到钱庄见了何期阁,随后便毫无悬念的在钱庄上留了下来,成了钱柜上的伙计。
朱有周每次回家,水舟陆车的长途跋涉,行程很是不容易,便也都是格外的郑重其事,精心准备。这一天,他回到了家中,便看到朱员外来访。朱员外家中殷实,为人慈和,朱有周小时候家里清贫,多番受到朱员外的周济,他当年外出谋生的差费都是这位伯伯出的,所以,内心很是敬重这位长者,当即出门迎了进来。朱员外在房里坐定,脸色差到了极点,沉寂半天,说道:“有周啊,你弟弟任性胡闹,太不让人省心了,你伯伯的这颗心呐,被他踩得碎碎的,不用掉在地上,已经裂成了八瓣了!哎呀,你不知道,我可真是,真是被你那个弟弟逼得整天的揪胡子……”朱员外倾身向前,右手托着下巴,苦着脸让朱有周看他稀疏的灰胡子,“你看看,唉,你老伯我是真的发愁,夜不能寐啊!这样,你务必把他带去城里,见见花花世界,哪怕他在外面整天的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只要能够收心,随便他胡闹,随便他折腾,怎么样都成!”
朱有周听朱员外语气沉痛,似乎是堂弟朱则宁胡作非为,甚是不堪,不由得心中奇怪。朱员外中年得子,夫人因为体质纤弱,又上了年纪,产下儿子后出血不止,当日便撒手人寰,遗恨而终。伯父对这个宝贝儿子疼爱有加,呵护备至,真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朱则宁得了一种娘胎里带出的怪病,小的时候整天病恹恹的,似是随时会背过气去,朱员外便专门派人出岛请来一位郎中常驻家中,小小的一个孩子,去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奶妈、丫鬟、郎中还有朱员外,跑前跑后的不离左右。朱则宁一天天长大,后来不知为什么,身体忽然就好了起来,日渐强健。他聪明伶俐,到了读书的年纪,跟着村里的私塾先生读书认字,有过目不忘之能,被村民们啧啧称羡,颇具才名。只是性子太顽劣,上房揭瓦,下河摸鱼,跟人打架闹事,无所不为。朱员外事事纵容,不仅不怪,还显得老怀大慰,时常说道:“小儿文学武备,正是咱们耕读传家的样子,这样就对了,就该如此!”朱则宁年岁渐长,现在已经有十八九岁,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朱有周每年回家,见到他还算知书达礼,人又聪敏懂事,也是心中喜欢。这时却见伯父忧形于色,忙问究竟。朱员外唉声叹气的从头说起,朱有周听完,心里边吃惊不小,果然觉得事情严重到离谱,非同一般。原来,村里边有位姓虞的俏寡妇,三十多岁的年纪,风韵犹存。她守寡多年,也没有子嗣,独自一人过着清苦的生活,朱员外怜悯她无依无靠,多有周济照顾。这虞寡妇心存感激,也可怜朱则宁自幼没有母亲疼爱,言语神情之中,不免对朱则宁关怀殷切,不想这朱则宁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竟然会错了意,以为虞寡妇对自己有情,日夜思念,到后来越陷越深,竟至于不能自拔,非要娶虞寡妇为妻不可。这可在小渔村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一片哗然。朱员外大伤脑筋,兼且大动肝火。百般的劝阻喝斥,总是无用,朱则宁一往情深,不改其志。朱员外万般无奈,这才请朱有周把他带到城里,料想年轻人一时情热,隔得山重水远的,时候一久,自然而然的心就冷了。城里边柳柳莺莺的美女如云,朱则宁眼界大开之后,兴许也就把这件荒唐事给抛到了脑后。兹事体大,朱有周义不容辞,当即费尽了口舌,再加上朱员外连哄带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加以威胁,好不容易说动了朱则宁,把带出了孤岛,一路上舟车劳顿,跋山涉水的来到钱庄,不想过了几天,朱则宁又后悔起来,相思之情如黄河泛滥,滔滔不绝,难以自已。他知道朱有周一定不肯放他自己回家,便偷偷的溜出了钱庄,要独自一人回去,与那虞寡妇展开想象中的金风玉露再相会。
日昌钱庄守卫严密,钱庄内部分工明确,井然有序,像朱有周这样的伙计护卫,饮食起居,都在钱庄的内院有专门的住处食堂,到了假日轮休,才可以回到城里与家眷相聚。朱有周还没有成家,把堂弟一个人留在客栈里,又怕他再惹上什么乱子,放心不下,只好将朱则宁带入钱庄内院。他禀告主管钱庄财务的帐房先生黄宗仁时,也不好隐瞒详情,只得一五一十的详细讲述。日昌钱庄对待部属伙计,是出了名的宽和优厚,那黄主管慨然应允,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骇世惊俗,不免就当作了饭后的谈资传扬出去。曾治自然也听说了,印象深刻,所以,这时候蓦地脱口而出。朱则宁所穿的伙计装束,正是他堂哥朱有周的衣服,那样便于在钱庄内院活动,不会滋扰到巡守护卫。他悄悄的溜了出来,又被老吴强行扭着回去,正碰见堂兄朱有周不见了他的踪影,焦急万分的出来寻找。朱则宁素有急智,便指点老吴缠住堂兄,自己又趁机溜走,不想流年不利,又是一波三折,一直来到了这个诡异的打铁铺里。
朱则宁被他认出,脸上一红,道:“正是,我们两个人身份已明,告辞!”转身欲走,忽然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问道:“哪个是魅影小贼?”声音清脆悦耳,但冷冰冰的,充满敌意。两个人一愣,又是同时发问。朱则宁道:“什么人?”曾治问的是:“哪一个?”两个人出口发问,随即四处打量。那声音出口后便沉寂下来,竟然没看到她隐身在哪里。朱则宁暗道:“这铺子里处处透着邪门,不管了,离去为妙。”也不多言,举步便行。曾治害怕,跟在后边亦步亦趋的就要开溜。却听咔咔的摩擦声响,黑暗中冲出了一个人影,停在两人的身后。他们愕然回望,便听到头顶衣衫带风,有人凌空掠过,落在门口,关上了木门,又咔嚓一响落上了门闩。这大屋子里本来就没有窗户,只有那木门半开着射进来昏暗的光线,大门一关,顿时黑乎乎的,暗红的炉火发出微弱亮光,大铁锅里的水嘶嘶沸腾,似是更为炙热。背后的那个人一动不动。
这人关门落锁,封住了去路,显然是不怀好意。朱则宁低声问道:“是铁手张的家人吗?”曾治摇头,道:“声音不像。”铁手张张士余深居浅出,不见外客。平常的生意往来,都是有专人接待洽谈,数日之后,那人上门交货,张士余从不露面。曾治来过好几次,也从未见过张士余本人,但他身份尊崇,来意又很特别,张士余也不好怠慢,便隔着屏风跟他交谈。张士余和娘子的声音,曾治都是听到过的。那张夫人声音娇美,宛若天籁,闻声令人遐思,但曾治听人说起过,说是那张夫人身形壮实,相貌丑陋,与婉转的嗓音很不匹配。与这房中的女子声音,又是截然不同。曾治四下里一望,只见门口的房梁上有一团白影,那女子所穿的一袭白衣泛出微光,身形面貌,却看不清楚。他想这铁铺子偏远隐秘,寻常人不会知道,这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刚才又藏在哪里,她虽然不是张家娘子,总该是另有渊源。他与张士余来往密切,清楚他一家人的秉性喜恶,当即笑道:“姑娘是张师傅的家人吧?不知道张师傅和夫人现在何处。我不请自来,有些冒昧,这是我的朋友,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但是绝对没有恶意,还请姑娘不要见怪。这里是我要打造的器具图谱,里边附有所需的银票,哈,一如既往,另外还有赏银。”掏出了几张图纸放在地上,悉悉率率的摸索了好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