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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节外生枝(1)
先前的卡簧弹射了十一支短箭,力道已尽,最后一箭,需要重新压簧发射,威力奇大。曾赵两人哪知其中妙用。曾治被反剪了双手拖曳而行,无意中触发到旋钮,赵适铜管抵胸,饶是他机警精明,等到察觉,已是劲箭入胸,受了重伤。他摔出甲洞后,噗通连响的滑过石阶,掉到水里。
段杰刚才仓惶跑出,忙将大门反锁了,扒在门缝里向里张望,见情势又变,危险解除,又颠颠的跑了来。他屁股上的飞刀已然拔出,这时候紧攥在手里,却拿得反了,刀刃朝上。两个人趴在墙洞前朝外看去,只见赵适挣扎着从水中爬起,忽然被吴遥从后边拦腰抱住,赵适恐极,摸出了短刀不住向后扎刺,一张英气的面庞,五官扭曲,很是狰狞可怖。吴遥全身被银鱼覆盖,顷刻之间,身上四处溅血,鱼群散开,复又聚拢,鱼唇翕动着吮吸血液,银光之中,泛出淡淡的粉红色。过了一会儿,吴遥停止了挣扎,沉入水底,只见鱼群四散巡游,有如一团泛光的红云。赵适身上却也布满了银鱼,片刻之后,他的头脸身躯便覆没在一片银光之下,唯有那只持刀的手露在外面,不住的无力挥动。这样共同葬身鱼腹,也可以说是患难进退,生死相随了。这赵适说到做到,果然践诺不爽。
曾段两个人看得胆战心惊。段杰还怕他上岸追来,伸手将墙壁上的一把小斧头旋转了几下,盔甲的铁板合上,盖住了墙洞。他们惊魂甫定,面面相觑,静默了一会儿,同时开口。曾治问道:“这是哪里?”段杰问道:“那是什么?”话音有异,内容不同,神情却是一样的惊骇莫名。沉寂少顷,两个人又同时说道:“一个水塘。”“打铁铺子。”这是两个人各自的回答。他们同时哦了一声,表示回应。
曾治四下里一看,见这里是个偌大的厅堂,有五间房子打通后那么大,光线昏暗,四面的墙上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铁具,有犁铧镰锄,也有刀枪剑戟。地上有风箱铁毡,大锤小锤,灶上是一口巨大的铁锅,该有土炕那么大,用四根大铁链子吊在梁上,里边热气沸腾,嘶嘶有声。灶中的炭块还没有熄灭,放出微弱红光。看这里的器具布置,果然是一个打铁铺子。只是寻常的铁铺,大多只是个临街的小黑屋,从来没有这样进深开阔,构建宏伟的。房里墙上,除了寻常的兵刃铁具,另外还有三具铁甲,除开嵌在墙里的那具,另有一具直立在墙角,第三具则靠近房门。那铁甲挂在了铁架子上,尖盔护颈,胸甲锁裙,一应俱全,远远看去,便好像是有人站在那里,说不出的诡异。当即问道:“这铁铺怎么是这样?”那段杰也问道:“墙后怎么会有水塘?”两个人几番抢答,似是各说各话,这时不禁相视一笑,都感到有趣。
段杰说道:“我来先说。这里是铁手张的铁铺,那铁手张的名头,你该听说过吧 ……”见曾治面色迷茫,段杰咧嘴一笑,道:“……这铁手张,是彰化府第一号的铁匠,要说起来,这家伙在整个中原都该能派得上号。不管是工农用具,还是护甲兵器,只要你想要什么,提出了要求,付得起银子,尽管交给老张去办,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准能打造出来,而且效果好得出奇,绝对会让你喜出望外。钱庄的好手严虎那把宝刀,就是花了大价钱请老张铸造的。”曾治道:“原来是这样。他是高手名匠,这铺子大的吓人,装备精良,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可是那地下的水塘又是怎么回事?”段杰挠头道:“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待会儿见到了他本人,我当面问他,应该能得到答案。”曾治疑道:“那里隐秘无比,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门,显然是那老张煞费苦心的构建出来,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开口询问,给他知悉你撞破了秘密,只怕会惹怒了他,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段杰点头道:“说得也是,不过,我有独门秘技,只要使了出来,老张夫妇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会另有事端。”曾治见他成竹在胸,言之凿凿,虽感难以置信,也无话可说,微一点头,道:“随你吧,不过,我看这里诡异得很,奉劝一句,还是趁早离开。”他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面带狐疑,问道:“那吴力叔侄俩,把我错认成日昌钱庄的少庄主,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认错了人也不稀奇,你是少庄主的陪读书童,怎么也推波助澜,落井下石,非要说我就是那个曾治呢?”这件事一旦想起,便觉得忍不住火冒三丈。这一路的波折,归根究底,起因全在于这件事情。他气往上冲,不禁抬高了声调。
段杰脸上一红,支吾道:“这个嘛……当时情势紧急,那吴力叔侄俩像凶神恶煞一样,要是突然发起飙来,很是不好收拾,所以嘛……”那曾治不悦道:“所以嘛,就李代桃僵,让我顶锅喽?”段杰赔笑道:“也没有这样严重。那傻小子吴力当你是好朋友,不会为难你的。你看,你不是毫发无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那曾治面露苦笑,心道:“吴力叔侄确实没有为难自己,但‘好端端’站在这里,这‘好端端’的三个字说起来轻巧,中间的波折起伏,生死间关,实在是一言难尽。”他有事在身,不愿意再多说,但心中一动,忽地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不由得恍然道:“你不是段杰,你就是曾治。”话一出口,便觉得来龙去脉豁然贯通。眼前的这个少年其貌不扬,气质畏葸,也还没有什么,主要是流里流气的,言语行事毫无担当,便似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街头痞子,若非熟识,确实很难把他跟名满天下的日昌钱庄少庄主联想在一起。他这时候心中雪亮,已经知道当时老吴与人争吵,那摊贩所指的正是曾治,只是自己恰好路过,装束形貌,一一相符,那老吴叔侄又是缠夹不清的,自己的几番辩解都被打断,无奈之下,只好将错就错,把他们便送到钱庄。这回来的路上被中山五豹穷追不舍,目的当然也是这位曾少爷。这中间误会重重,波诡云谲,认真的说起来,也不能全怪段杰。
那段杰讪讪的一笑,道:“你真聪明,一猜就中,呵呵,在下正是曾治。还没有请教兄台尊姓大名?你机智勇锐,想必是来到钱庄时日不久。要不然的话,早该脱颖而出,我一定认得你。”他心中有愧,言辞之中,便透着股巴结讨好。同时心中也是奇怪:“这后生穿着我家钱庄伙计的衣服,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他埋怨我李代桃僵,找他当了替罪羊,可是他身为钱庄的伙计,不认识少东家,也是咄咄怪事。”曾治想到这里,陡然想起了一个人,兴奋的双掌一拍,叫道:“朱则宁!你是朱有周的堂弟朱则宁!怪不得,怪不得……”顿了顿,轻声笑道:“朱兄,据说你爱慕一个寡妇,因此被父亲送来城中。想来那寡妇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美得不得了。你这次出了钱庄后一路西来,若是我所料不错,正是想要回乡团聚,再会佳人吧?嘿嘿,朱兄用心良苦,痴心一片,此情可嘉,此情可嘉。”曾治挤眉弄眼,似笑非笑,他本来也没有嘲弄之意,听在这后生的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刺耳。
他的真实姓名确实是朱则宁,正是钱庄伙计朱有周的堂弟。一个月前,朱有周回乡省亲。他的家乡朱家角,在山东的一个偏远孤岛上,四面环水,与世隔绝。村里边有一百多户渔民,祖居在此,很少有人离开了海岛去外地谋生。朱有周体质羸弱,胆子又小得出奇,出生在海岛上,却是特别的怕水,从来不敢下水捕鱼,在家乡确实无法自立。他从小跟着私塾先生学过读书算数,脑袋还算灵光,心思又很是谨细,做些写写算算的活计还是很合适。那贝半仙便提议他乘船出岛,去到日昌钱庄找个活路。贝半仙自诩为算命先生,实际上啥也不会,村民们找他卜卦算命,从来没有准过。他嗜酒如命,整天嬉皮笑脸的四处蹭饭,是个潦倒的老混子。也不知道哪一天,他怎么就流落到了岛上,见这里物阜民丰,吃穿不愁,就赖下不走了。岛上的渔民心地淳朴,热情好客,对他着实不错。贝半仙早些年四处游历,见识还是挺多的,他指点朱有周去彰化府,先去城东的车马巷找到三个聋哑老头,让他们带朱有周去找钱庄的内务总管何期阁,定然会收留了他,给他找一份差事。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