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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玉帛之盟(2)
朱则宁情知要糟,便觉手足紧缩,已被藤蔓缠住,接着是头脸胸背,浑身上下都被缠得结实。那藤蔓似是忽地粗大膨胀,变得粗如小指,便如小蛇那样缓慢蠕动,而且温度越发的高了,紧贴着肌肤,让朱则宁痛苦不堪。耳边似乎是能听到藤蔓体内的汁液流动不息,呼呼作响。
朱则宁心中的恐慌无以言表,再次想起乡民的传言,只怕要被食肉藤喝干了血肉,之后变成一具干尸在这里渐渐风干,然后变成粉末,成为这血藤滋补肥料。不由得大力挣扎,那藤萝又变得更为粗大,力量也随之增加。藤上的热气似是能消解人的力道,他一使力气,便化作汩汩的白汽蒸腾消散。朱则宁张嘴呼喊,嘴巴却也被藤萝缠住,接着身体离地,腾空倒退,眼睛睁开一线,最后所见的便是那道石缝,心中恨极,暗道:“这夏长风阴毒无比,若我得脱此难,定然以牙还牙,让夏老头受尽折磨,百般摧残,将之挫骨扬灰,永不超生。”他这时实在怨极,极度恐惧,不由得怒火上冲,难以自已。接着察觉身体冲撞,似是被血藤拖回了南面的石壁,凌空悬吊在半空。
这样一番折腾,使他头脑昏晕,烦恶欲吐,忽觉眼皮外红光闪动,朱则宁惊道:“来了,这食人藤现在就要开始吸血,将我当作了盘中餐悉心享用了。我瘦骨伶仃,营养不足,你也把夏老头抓来一起享用吧。不过他更是瘦削细弱,加上一副狠毒心肠,想必滋味不佳。”明知如此诅咒甚是不地道,却也聊做安慰,分散了些许的注意力。
他胡思乱想,心潮澎湃,鼻中却忽地闻到一阵浓郁香气,便如兰花绽开,清新之气四外飘溢,接着是一片极湿润柔软的丝条抵住了鼻腔,将那浓郁的香气强行贯注进来。朱则宁心中骇然,暗道这就是食人藤的舌头了,芬芳中透着股血腥,个中滋味,也是难以细述。心下强自安慰,人家风流墨客,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弟我却是血藤腹中中亡,做鬼也害怕。
那香气入脑,顿觉精神一振,似是一股奇异的力量随之一起导入体内,接着身上的藤萝似是松开一些,脸上的触手向下滑脱,朱则宁睁眼一线,注目看去,见面前是硕大的一朵白花,花瓣雪白,殷红的花蕊发出暗光,便如晶莹美玉,自内向外的散发光亮。花粉厚重,扑簌而落,所到之处,那藤萝似是消融缩小。
白花上的氤氲蒸汽有形有质,丝丝缕缕的吸入他的体内。朱则宁惊讶的发现藤萝的热气渐渐消散,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坦,连日来奔波劳顿也似是不胫而走。但这美妙感觉一闪即逝,接着便是感到周身寒冷,如堕入了寒冰之中,四肢百骸无不是冰冷难言。
他受何期阁指点过内力修行之法,这时遭遇寒热之气入侵体内,自然而然的要运功向外驱逐。他修行有限,内力浅薄,实是不堪一提,但这时一加运用,忽觉丹田中的一股内力向外喷涌而出,缠绕全身的藤萝受到了冲击,忽地向外扩散开来。
这样一来,体内的寒气稍减,痛苦也减缓了一些,那花朵的蒸汽耽在半空,飘忽上下,却不扩散,似是被他的内力拒却,停滞不前。忽地又热量暴涨,一股脑的滚涌进来。朱则宁只感香气更浓,随即手臂箍紧,血藤的力度重又加大。花朵飘动,似是小了一些,光亮也略显黯淡。那藤萝似是吹气一般,又膨胀很多,接着,再次输送寒气,然后又忽地变成热度,寒则寒极,热则更烈。
朱则宁只感自己似是被放置在熔炉之中,周身受到炙烤,热气入体,只感觉五脏六腑,眼耳口鼻,似要溶化一般,接着就将是整个身体都要被溶化了,幻化为食人藤的一部分,精气蒸发,被它吸收。但偏偏头脑清醒,周边一丝一毫之动都洞若观火。当即催动内力,加以抗拒,仍是如前,寒气消减,随又猛地大涨,排山倒海一般冲入他的血脉。朱则宁疼痛难忍,只好加劲抵抗,然后渐渐冰冻,冻极之后,又转灼热,如此忽冷忽热,周旋往复,一共七次之后,朱则宁忽觉身周松懈,那血藤似是松开绑缚,他跌落地上。
洞中的光线变暗,那朵白花已然枯萎,只变成岩壁上的一点白光,有指甲大小,随即黯然熄灭,成为几缕细粉,袅袅飘落在空中。朱则宁摔在了地上,浑然不觉疼痛,只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纷纷坠落,似是干枯松脆之极,落在了身上便化成细粉,四散溅飞。他这时面向石洞,察觉光线变暗,似是灯光熄灭,但并不知道白花变幻隐去,心中一惊,暗道:“难道我在这里已过了一夜一日,或者几个月,几年,数十年?”
所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实在是太过痛苦,不知时日之过。见一线曙光照在洞中,落在水面上,光线跳跃,照得洞中渐渐清楚。朱则宁不能动弹,唯有眼睛可以稍微移动,体内痛楚难当,只觉得血脉鼓胀,隐隐作痛,起初似是一股气流来回奔走,从小腹气海穴,到达四肢,再冲向脑际,只觉头大如斗,瞬间便要爆炸。他赶忙用内力输送,却觉那气流渐强,变成一只小老鼠一般四处游走,尖爪随处抓挠,痛痒无比,随后,便如万马奔腾,喧嚣无比。身体之中,无一处不嘈杂喧闹,无一处不躁动不安。何止天旋地转,简直就是天崩地裂。
他低头伏地,眼睛只能看到那潭清水,水波纹动,映照出自己眼睛血红,五官狰狞,肌肉扭曲,眉头坟起,似是脸上的一块块肌肤在不断的隆起塌下。朱则宁心道:“我快要爆炸了。或许那食人藤在我体内注入毒液,是要让我膨胀炸开,而后分取食之,这样易于消化。”
潭水中起初死鱼密布,肚腹朝天,白花花的一片,这时却都已消失不见,更加印证了朱则宁的想法,坚信自己在这洞中已然时日久远,即连死鱼,都因岁月荏苒,腐化分解,被潭水中的其他小鱼一一分食,影踪不见了。
他却不曾想到,他自觉时日之过,似是有千万年之久,实则不过是刚过了两个时辰。那潭水中的小鱼起初受到热度蒸腾,似是已经漂浮死去,等到热气消散,却又都渐渐活转过来,钻入水中浮游嬉戏去了。朱则宁怕极了这样的生不如死的煎熬,情愿挪动身体,跳入到谭中一死了之,但他现在身体不能动弹,连挪动一下手指,都是不能,想要跳水自尽,自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般生生身受,自然只有运功抵抗,但他每一运力,却又觉疼痛更剧。正在这时,他见到水波倒映着岩壁,似是壁上刻画着许多的图形文字,他心中一怔,便即注目细看,原来那是刻出的人形图画。其中有一个趴卧的人形,一手前指,一手捧胸,身上有细小的刻线,上面绘着红色的箭头,密密麻麻,遍布全身。
那姿势怪异,倒与他的当下很是相像。朱则宁心中一动,仔细看那箭头所指,似是气血运行方向,时粗时细,忽左忽右,便与他此时所受的痛楚一般无二。绘线粗处,便是痛感剧烈,绘线细处,则痛感稍缓。
朱则宁心中想道,看这线头所绘,倒似是内功修习之法,难道依法练习,便能引导气流,将体内毒液疏散排出?他忍痛看完,见线头是从左手食指开始,直到右手食指而止。他受何期阁指点过内功修习的基础法门,这些日子来与赵若溪、夏长风谈经论道,对内功也多有涉及,他本来聪明颖悟,具有一等一的聪慧,有了根底,再得高手指点,可谓是日进千里,触类旁通。
见图形所指,果然是将气流蕴藉于前胸,而后推进到百会穴,再扩散至右手指尖,随即导出体外,不觉大吃一惊,心道或许那确实是练武的图谱,却绝非此时可用。那画中人所修习的,该当是柔和细缓,便如小溪汇聚,静水流深,可以如此这般依循导流。内力小了,自然无碍,但我这般体内汹涌澎湃,若是依法施为,只怕瞬间就冲破胸腔,击溃百会,刹那间便要倒毙而亡。只是他此时痛苦万分,莫说这导流的图形只是凶险而已,即便明知死路一条,也是一往无前。
当即毫不犹豫的依法尝试。他体内的气流胡乱窜动,稍加引导,便能随势归束,果不其然,四肢百骸的气流导至胸膛,只听嗡的一声巨响。朱则宁似是都能闻到肌肤灼热的焦臭,随即头脑中一片白光,似是意识模糊,将要死去。
但只这么顿得一顿,眼前的景象渐次明晰,竟是又再醒来,胸中的痛楚却似是稍微减缓,不像刚才那样难以忍受。到了这一时刻,他自然知道,这图形刻在此处的壁上,该当就是夏长风心心念念的形与剑派的内功图谱了。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