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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节外生枝(7)
曾治脸露苦笑,道:“那还能是为了什么?他恼我不肖,一直以来都不喜欢我。我是日昌钱庄的少庄主,父亲的独子,在外人看来,该当是光鲜荣耀,深受宠爱吧?不是。父亲一直不喜欢我。他对待属下仁爱有加,对待我嘛,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哪都是毛病,从来没有过和颜悦色,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总而言之,他看见我就皱眉。我看见他,也还皱眉呢。谁不会皱眉呀……”曾治强颜欢笑,脸上的神情却甚是悲伤无奈。
那女子犹疑道:“曾庄主爱之深责之切,或是有恨铁不钢之意吧?”曾治道:“铁就是铁,钢就是钢,哪有强要黑铁变钢的道理?”那女子心道:“此言不通,所谓百炼成钢,那便是钢铁转化的道理。”但见曾治失落苦恼,见于颜色,便不忍辩驳。
曾治嘿的一笑,道:“看我扯到哪里去了。言归正传,还来说这飞来刃。我文不成武不就,只爱摆弄机关巧器。研制飞来刃,便是要给自己使用,所以受风剖面,锋缘角度,都要恰如其分。你书院里的那些师长前辈,都是内功高深之士,抖腕扬臂,内力自然贯注,飞来刃强劲射出,反倒过犹不及,大打折扣。”那女子皱眉道:“如此说来,这位朱公子因缘际会,正好相符。只是,如此这般丝丝入扣,未免太巧。朱公子,方才那铜弩的最后一箭,为何抛下不用?你旋身反刀,又为何慌忙收势?”她不再狠霸霸的称呼对方为“魅影小贼”,而是叫做“朱公子”,显然是对曾治的话已然信了七分。朱则宁道:“我和你素昧平生,何必生死相搏。”那女子微一踌躇,收剑入鞘,左手食中两指夹着乌刀锋刃,刀柄朝前,还给朱则宁。朱则宁气呼呼接过。曾治见这女子消除了敌意,心下高兴,言道:“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嘛。姑娘,我告诉你,你顺藤摸瓜,找到了铁手张,方向是没有错的。我设计了这些巧器的图样,交给张士余打造,但他却从来推说我是异想天开,器物打造不成。从头到尾,没有交付我一件实物,我心中疑惑已久,这才偷偷的溜来要查个清楚。那魅影公子八成是张士余一伙,张士余指点他使用之法,让他拿去害人。他们不告而取,拿别人的宝物,太不厚道了。”他心疼巧器,不说魅影公子为非作歹,用巧器戕害人命,却先来谴责他们窃取了自己的研发成果。
那女子道:“或许是这样。你若骗我,定要教你后悔。”曾治道:“我何必欺瞒?”朱则宁归乡心切,对这些事情兴趣缺缺,见误会消除,便向曾治一拱手,道:“告辞,后会有期!”他恼那女子打得他狠了,自然不去理睬。转身欲行,却觉得肩膀被人一拍,顿时半身酸麻,回头看时,又是那女子动手,不禁怒道:“你还要怎样?”那女子冷冷道:“阁下的身法独特,与一件武林公案有莫大的干连。何况你嫌疑未去,不能就这样走开,需得跟我一起去往青岩书院,请师长前辈们参详发落。”
朱则宁一口回绝道:“不去。”
曾治见这女子脸色不善,又要用强,有心居间调解,道:“这位姑娘,还未请教你芳名师承?”那女子道:“小女子赵若溪,师从明慈庵主持慈念师太,方才冲撞,望少庄主见谅。”曾治道:“原来是慈念师太的高足,怪不得武艺了得,剑术精绝,正是名师出高徒,盛名无虚。赵姑娘,非是在下多言,朱兄归心似箭,去意已决,你便任他回乡不就成了。他一个乡下小子,又能跟什么武林公案有关系了,多半是又一重误会。”赵若溪摇头,肃容道:“事关重大,非去不成。”神色郑重,语气坚决,显是势在必行,毫无余地。朱则宁仍道:“不去。”也是语气坚定,不容动摇。
曾治见事情颇为难办,挠了挠头,道:“朱兄,小弟就不明白了,那俏寡妇容貌再美,又怎有赵姑娘气质娴雅,年轻……那个有为……”察觉这番说辞不大对头,下面的“貌美”两字,便改成 “有为”,但他话中之意,赵若溪如何听不出来,顿时秀美微蹙,心中不快。只是短暂相处,已约略知道,这位少庄主言语行事很不靠谱,跟他谈话,较不得真。曾治也知道自己失言,讪讪笑道:“那个,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出去后再从长计议。”
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说道:“你们出不去了……”那石门吱嘎作响,慢慢移动。朱则宁见势不对,捡起了铜弩发出那枚劲箭,从门缝中射了出去。赵若溪飞脚踢起风雷钩,铁棒飞出。只听得有人惨叫,随即低声怒骂。那石门一经启动,合拢甚快,咔的一声,将铁棒挤成了扁片,但留着一点缝隙,只见外面火光大盛,热浪灼人。随即见门缝上贴了一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忽闪眨动。曾治强作镇定,笑道:“张师傅,在下无意闯入宝地,那个,还请恕罪,打开了石门让我们出去。想要多少银两,尽管开口,我加倍给你。”
那外面的两人正是张士余夫妇。原来,他们深居简出,一向晚上干活,白天睡觉,这一天,两个人正在呼呼大睡,赵若溪悄悄闯了进来,点中了两个人的昏睡穴道,犹恐他们会自行冲破穴道,又拿来绳索,五花大绑的绑了个结实。这个铺子位置隐秘,机关重重,外人万难擅入,赵若溪明察暗访的找到这里,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在城里待了好几天,始终没有可乘之机,这一日见曾治鬼鬼祟祟的过来,她好奇心起,尾随其后。曾治妙手使出,这里的重重机关应声而破,畅行无阻,赵若溪这才偷袭得手,来到了前厅,又生出了这一系列事端。这时见张士余夫妇行动自如,赵若溪顿时想起,这两个人修习血砂掌已不知有几个年头,想来已经深具火候。定然是自己所点的穴道给他们用毒质内力冲激解开,再使用什么古怪巧器割断了绳索,然后来到这里,悄悄布置。自己三个人在密室里说话,全无防备,也真是太大意了。
那血砂掌的修习法门很是邪恶阴毒,为习武之人所不齿。需要喂养嗜血银蛭,用以交换毒质。墙后的水塘怪鱼,便是那种银蛭,吸过活人鲜血之后,会浑身散出银色的磷光。那许多的银蛭长成了三寸有余,便如小鱼一样,可见张士余夫妇长期喂养,不知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这里十室九空,人烟稀少,多半便是这对夫妻祸害所致。言念及此,赵若溪打个寒噤,深感懊悔。若是知道他们在修习这门邪功,就该除恶务尽,一剑杀了。
那张士余贪婪成性,听了曾治的话,显出意动的神态,沉吟道:“只怕少庄主把这里的秘密禀告你爹爹,以后跟咱们为难,那可难办得很,只怕以后再无立锥之地。”朱则宁听他嗓音尖细,透着文弱,跟寻常铁匠的健壮形象大不相同。曾治连声道:“不会,不会,我一言九鼎,说话算话。”那张氏笑道:“你的话狗屁不是。”话义粗鲁,话音却甚柔美。朱则宁看到,她极是肥胖,俯身缝隙,脸上的肥肉几乎要掉入了缝里。老张犹豫道:“放你出来嘛,也不是不行,那位明慈庵的小姑娘很是棘手,咱夫妇可放她不得。”曾治喏喏而对,难为情的看向赵若溪,堆出满脸的媚笑,那副神态很是讨厌,却也透出几分可怜。他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但那意思显而易见,是请求赵若溪依言守诺,让他自行逃生。朱则宁低声道:“赵姑娘,可趁隙而出,却要先行诈降。”他们身处险地,同仇敌忾,之前的嫌隙自然就放置一旁了。
赵若溪似是没有听见,说道:“你尽管自行逃命,我绝不会趁机出手。”曾治喜道:“老张,她答应了。明慈庵的弟子一言九鼎,说话算话。”那张氏又斥道:“狗屁!”老张言道:“还有另外那乡下小子呢。他这土包子身手也算滑溜,运用巧器之法,可令人叹为观止,很了不起啊。倒像是事前操练过一样。”曾治言道:“老张,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些东西都是我亲手画了图样后交给你铸造,你钱也收了,却撒谎欺我,说什么都是小孩子家家的胡闹,打造不出来,谁知道你私藏在这里。他从来没有见过,想要操练也没有机缘呐。”那老张嘿嘿笑道:“正是如此。少庄主万金之体,大驾光临,蓬荜生辉……”那张氏也嘿嘿低笑,声若破锣,道:“他就是狗屎!”老张道:“……想来是因少庄主起了疑心,要来查个清楚。咱们相识一场,老张我为你打造圹穴,陪葬金童玉女,也算十分的够交情,十二分的给面子了。我好意奉劝啊,少庄主你若是体念旧情,就掏出了身上的银票放在高处,也算是临死之前做点好事,给老朋友留下点好处。”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