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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朝霞似火（5）

　　那持剑的壮汉正是袁田景，他嗜血成性，正嫌杀得不过瘾时，见尤在自动送上门来，自然是正中下怀，只见他狞笑一声后大步赶到尤在身后，扭腰沉腕，运剑横劈。尤在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心中吓得砰砰乱跳，却也知道事态紧急，王头领和几个幸存的兄弟能否全身而退，就看自己这冒险一击。

　　尤在强作镇定，待到风声袭颈，蓦地伏地倒蹿，闪到了袁田景身后，他手足撑地，一使力便平平跃起，链子枪当头套住袁田景脖颈后向后力扯。尤在不辱使命，一举得手。但那袁田景身高力沉，左手搭上铁链往里一拉，尤在便斜飞过来。袁田景哈的一笑，道：“小鬼轻功不错，正好喂刀……”反身盲砍出一招“拦腰斩”。

　　尤在暗道：“不好，我要被他砍成两半了……”危急中身体一缩，居然做到了攀索而上，足尖在袁田景肩头一点，又飞身过顶。危急之时，人的潜能被无意激发，比平时要更为机敏。尤在翻着筋斗，头下脚上，一双眼睛正对准了袁田景的双眼，他见袁田景眼中布满血丝，凶光闪烁，心中害怕，不敢与袁田景对视，将视线挪开了一些，忽地灵机一动，双手左右拍击，触动了腕上机括，嗖嗖两响，射出两根飞针。

　　那袁田景存了轻视之心，毫没将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两人又近在咫尺，这两枚飞针倏忽发出，袁田景侧身闪让，躲过了左侧飞针，却给另一针扎中右眼。尤在落地后就势滚翻奔走，双手交错扭结，将链子枪缠住袁田景的双腿，随即身体腾起，斜出双脚蹬在袁田景的屁股上，弹射而出。

　　袁田景一时轻敌之下眼睛受伤，不禁怒气勃发。他外家功夫硬实，尤在这样的铁链缠足，对他毫无用处，只见他双腿一挣，已将链索迸开，飞起一脚把链子枪踢起在半空，长臂伸手，抓住了尤在裤腰，嘿的一声，将他向上抛起，重剑绕肩指天，斜砍出一招“当胸劈”。

　　他含怒出手，自然不遗余力，若是在平地上出手，这天崩地裂的一剑砍来，尤在年纪尚小，功力不逮，绝无幸免之理。但尤在天赋之高，实在远过常人，他先前潜力激发，做出了平时绝对做不出来的高难度动作，这时候信心大增，忽然缩颈抱头，竟然在毫无借力的情况下凌空折了个跟头，正好闪过刀锋。

　　袁田景一击不中，讶道：“嘿，你他妈的小鬼头……”刀锋偏转，斜劈变为横削，一招“斜肩剁”将要及身，却见尤在飘飘而退，便如变身成了一片柳叶，在刀风的激荡之下御风而退。却是他翻跟头时摸到了那根链子枪，趁着那枪尖的下堕之势，已向斜下飘落。他落地后双膝微弯，便又弹跳而起，满船游走。

　　船员们呼喝追逐，连他一片衫角都没抓住，却被他飞针射伤了几人，抢起舱中的一根粗大绳索，扔向了水中。王福成等人援索上船时，又被袁田景斩断两人，另一人为掩护头领，被一箭贯脑，当场惨死。王福成拼着背上受了袁田景的致命一剑，翻身攀上了甲板。他展开生平所学，以死相拼。

　　那袁田景武功高出一筹，又人多势众，本来占了主场优势，但他右眼珠上插着尤在的飞针，那飞针中间粗，两头尖，设计得很是鸡贼，一旦入肉，没个下手的使力处，不用镊子之类器械就很难取出，他视线受限，又担心伤势加重后瞎了眼睛，锐气略失，功力不免大打折扣。王福成四人却是背水一战，以命相搏。

　　厮杀了一阵，袁田景失足落水，被邻船的属下搭手救走。王福成四人抢了小船后运橹如飞，且战且退。他们利用船上的火箭盾牌，倒也可抵挡一时。

　　小船退出礁群，又搭救了于管家两人。可巧不巧，那钱谦正在这艘船上，他被下了迷药，塞在舱中的一口木箱里，经过这一阵子的晃荡颠簸，哭闹着醒来，被于管家发现，欢天喜地的抱了出来。他们主仆三人倒是有惊无险，完好无损。

　　王福成举目四望，见部下只剩了三个人侥幸活命，除开尤在之外，个个挂彩重伤。他自己更是身中五箭，背上那道剑伤由肩到腰，血肉外翻，凄厉可怖，王福成又是痛心，又是愤怒，向尤在说道：“小兄弟，好样的，速速回去后禀告寨主，这笔血仇，定要十倍血偿。”将铁锏往裤腰里一插，口中咬了一把匕首，就要纵身跳入水中杀回战阵。

　　他心忧部下惨亡，悲愤交加，是要一死相报了。尤在几人扑上拦阻，被他耸肩抖臂，一一甩开。一名汉子啐了一口血痰，哑声道：“他妈的，要死一起死，兄弟们都死了，咱们也没脸偷生。”其他两人也道：“杀回去，杀回去……”“报仇，杀一个，抵一个……”群情激奋，便要回头冲杀。

　　那于管家见追兵紧逼，是不是能够脱险还不好说，这帮人却要自投罗网，当即连滚带爬的抱住王福成大腿，涕泪俱下的劝道：“这位大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样折返回去，血仇难报，先搭进去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不，咱们一船的性命，男儿汉视死如归，死就死了，我……我也不惧……可是你想啊，咱们都死了，这个消息传不出去，怎么死的，别人也都不知道，这就中了敌人的圈套，正是死了个不明不白，不值当啊……”

　　这于管家胆小文弱，看人识事却很有见地，他知道这些人热血奔涌，求情哀告是不管用的，便直斥其非，直言其害，果然说中了王福成的心事。王福成久经战阵，这时已然明白，对头要一网打尽，杀自己个片甲不留，好封锁讯息，不让人知道，这般去而复返是正中敌人下怀，让他奸计得逞。

　　当即一声长叹，嘴中的尖刀当啷落下后插在船板上颤颤震动。王福成咬牙切齿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于管家道：“是，是，大爷先请息怒，养伤要紧。这报仇一事得算上我钱家的一份，除恶务尽，绝不姑息。”

　　他们驶到湖心，便见钱瑜仓派出的一行十艘大船前来接应。那袁田景见事情败露，再追击下去也是徒劳，便率船退回到渚上后绕道走了。

　　尤在崭露头角，立下大功。钱谦主仆毫发无损的完好归来，那钱瑜仓感激涕零之余重赏酬谢，诸般后事暂且不表。且说姚柏威闻讯拍案震怒，当即亲自下山，率领部众大举出击。

　　他们围追堵截，赶尽杀绝，猛龙十三天王之中，倒有十一人被立毙当场，送上了西天。在西天之上，他们是否真能称王，就不得而知了。那袁田景被生擒后血祭英灵，所用的重剑被截成一十九段，浇筑在死者的墓碑底座之中，以示雪耻。

　　这样鲸吞蚕食，数月之后，猛龙帮精锐尽失，名存实亡。那游天龙斗志消沉，不敢与抗，亲赴杭州雷音寺，请来参荣禅师主持公道，息事宁人。他公开致歉，当众解散猛龙帮。两派之争，就此完结。

　　猛龙帮家大业大，四处广置房产田亩，又有许多客栈店铺，大隐隐于市，他们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有如水银落地，无迹可寻。姚柏威胸襟开阔，不为己甚，见猛龙帮气数已尽，也就作罢，不再穷追猛打。

　　游天龙郁郁而终，他的二弟子元朔是个杰出人物，武功智谋，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人城府深沉，野心勃勃，暗中纠集旧部图谋大举，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安排周密，部署得当，举事之前，居然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风声。等到姚柏威意外身亡，他又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山寨密道地图，知道反攻良机已到，便召集帮众卷土重来。

　　这时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人心向背，派系对立，一个养精蓄锐，韬光养晦，可以说不用交战，已经显出了优劣悬殊，高下立分。秦罗刚等人如在梦中，直到被人攻至肘腋了都莫名其妙，不知所以，待到溃败退走时看到寨营上所插的青底黑字的游龙旗帜，方才恍悟来敌是何方势力，可以说是无能至极。

　　如此这般，连敌人的总舵都不知道在哪里，玉如意提议直捣黄龙，自然不切实际。

　　玉如意静静听完，说道：“骆头领，或许我能找到他们的行营所在，擒住首脑，交换人质。”骆魁等几位头领人听了，面面相觑，各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乱成一团。好半天，骆魁才理清了头绪，问她怎么计较，派哪几个去行事。

　　玉如意清浅一笑，道：“你们等在这里，保持佯攻，牵制了兵力就行。我只需要尤在、张三娘和她手下的五位女将随我一同行事，给我三天时间，还你山寨解围。”骆魁见她煞有介事，虽然怀疑，却也依样指派了人手跟她一道去了。倒是盛情难却，抹不开面子更多一些，心底是不存什么指望的。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