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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朝霞似火(6)
玉如意容貌娇美,知书达礼,但毕竟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并无过人之处。说起来她身世也很可怜,骆魁约略知道一些内情,大概在她四五岁的时候,一家老幼惨遭灭门,只有她一个小女孩躲在车厢底下,侥幸活了下来。姚柏威偶然遇见,怜她孤苦,收为姚夫人的贴身丫鬟,到了及笄之年,由夫人做主,被姚柏威纳为偏房。
姚柏威在世的时候,她服侍卧病在床的夫人,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姚柏威辞世之后,她偶而到山寨走动,兄弟们避嫌,礼敬之余,很少与她交往攀谈。只有秦门的一干年轻弟子妄自尊大,有些登徒子无礼搭讪,她雍容大度,长袖善舞,三言两语便能化解尴尬,显出人情练达,洞明世事。
再有谁不知进退的厚颜轻薄,那张三娘便出头护佑。张三娘性情孤僻,相貌狰狞,整天与猎犬为伍,由里而外散发出一股阴森之气,寻常的帮众莫不敬而远之。她与玉如意过从密切,十分要好。玉如意走到哪里,五步之后必然是如影随形的张三娘。张三娘身后嘛,自然而然,必然是几条恶狗咻咻尾随。她调教的恶犬都是眼睛红红,牙齿尖尖,随时想要把人蛋蛋咬掉的样子,年轻子弟都很害怕,避之唯恐不及。
除此之外,玉如意平平常常。看她步履轻捷,身形灵动,似是跟随夫人学过一些拳脚武艺,但她从未与人动手,不知道能耐几何,料想她年纪轻轻,又这样一副娇怯模样,身手也应当稀松平常。
且说玉如意一行走后,骆魁等人忙于反攻,虽然毫无进展,徒劳无功,但每日殚精竭虑,焦躁不安,早将此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不料两日之后,尤在快马加鞭而来,手中提着一个锦缎包裹,兴冲冲道:“骆头领,玉夫人交……交……待,只需将……将这个交给……元朔,围……困立解……”
骆魁见尤在神情兴奋,大异平常,竟在努力加快语速,急切叙述,但他慢谈缓述惯了,又加上身有内伤,说得快了就咳嗽连连,更是说不清楚,只听得骆魁大是焦躁,顿足骂道:“你他妈的才跟玉夫人走了两天就成了这副德行,我告诉你,这两日之中战局有变,形势更糟。是他妈的大糟特糟,糟得不能再糟。那元朔已然擒住了寨主的师弟包罗星,杀了寨主的三弟子,他妈的,那秦矮子耐不住气,亲自跳出来挑战,说什么为民请命,要以一己之躯力挽狂澜,结果被那人家打碎了两腿膝盖,软塌塌的跪地求饶,这个蠢货,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拼了五条人命,才把他抢救回去,现在成了废人一个,龟缩不出。那元朔放出话来,只需再过两个时辰就能攻破石库,一举擒获余众。山寨危矣,我们大家都他妈的危矣。”
他气急败坏,言语之中已对秦罗刚毫无敬意。他自己就是一个矮胖子,最为忌惮别人嘲笑他是矮子,这时竟直呼秦罗刚为矮子,“蠢货”、“废人”、“龟缩”之类赞誉,更是脱口而出。
山上沿途把守严密,他们无法出入,山上的这些战况,都是由猛龙帮的守卫向他们大声宣告得来。最后一只信鸽带来的讯息,是秦罗刚亲笔写的血书,上面写的正是挑战落败之事。结合来看,猛龙帮所述战绩虽然略有夸大,想来所差不远。
尤在道:“不必惊……惊慌,待我上山……详……明说过,定然转危……转……危为安……”骆魁急道:“你他妈的话都说不连贯,怎么转危为安?”尤在微微一笑,更不多言。骆魁见他成竹在胸,不由得将信将疑。
尤在飘身岭上,吸一口气,镇定心神,缓缓言道:“我有重要事物,烦请转交贵帮元帮主。”那守卫头领行事谨慎,让尤在放到身前空地,再后退两丈,方才小心过去。他提起包裹微一掂量,只觉得入手沉重,生恐里边藏有暗器机关,吩咐手下一名帮众打开锦缎。
那帮众不敢抗命,战战兢兢解开锦缎,露出里边的一个紫檀木匣,金线镶边,黄铜锁扣,很是精美华贵。他示意打开木匣,却听尤在言道:“这位仁……仁兄,这是敝……敝寨姚寨主遗孀玉夫人要交给……元……元帮主……”骆魁听他吐字缓慢,再也忍耐不住,接口道:“事物紧要,需给元帮主亲启,你擅自打开,不怕元帮主怪罪吗?”
那头领微一思忖,厉声道:“若是有诈,拿你们寨主抵命。”骆魁道:“悉随尊便。”那头领低声吩咐几句,一名帮众抱起了木匣飞奔上山。
骆魁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不知尤在弄何玄虚。尤在眨眨眼,道:“看了这个木匣,过不多时,元朔便会亲至。”骆魁等人自然不信。杨槟粗声道:“要是玉夫人重金贿赂,低头示弱,我是不依的。堂堂男子汉,拼了性命,流干鲜血,有死而已,九泉之下追随姚寨主,咱也问心无愧。”
王福成也道:“玉夫人走之前说是要擒拿首脑,交换人质,她不会是事情没办成,不好交待,她又害怕咱们怪罪,木匣之中放了降书向人家乞降吧?按常理来说,她无名无分,又不是咱们山寨的寨主,无权乞降。不过,妇道人家嘛,行事无法理喻,谁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老骆,你怎么看?”骆魁哼了一声,道:“若能退兵解围,让她当这个寨主,也非不可,就怕她没这个本事。”
几个头领窃窃私议,都是满腹疑窦,只因他们从未与玉如意打过交道,谁也拿不准她是何等样人,会如何行事。那尤在则三缄其口,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
过不多时,确有回讯,却是那守兵一路小跑回来,把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扔到了众人脚下。正是秦罗刚的师弟包罗星。看他死不瞑目,大睁了空洞的双眼,面容扭曲,犹然带着惊恐神情,显然刚被枭首。
杨槟怒道:“你搞什么?让人家杀了一人,送了人头过来。你送过去的,也是人头吗?”尤在道:“正是。”众人惊诧相望。骆魁却是心中一动,觉得事情或有转机。他们在山下喝骂挑衅,无所不用其极,但山上诸人毫不理会,这时候送来了一个人头,手法残暴,形式血腥,自不必说,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回应。何况,礼尚往来,尤在送礼在先。
却不知他杀的是何人,与此事有什么关联?又不知是谁人指使,哪个动手。尤在轻功卓绝,却非嗜杀之人,张三娘形貌可怖,实则谨慎持重。这两个人忠厚笃实,一般来说,不会下这等狠手,莫非是玉夫人……骆魁想到此处,不知为何,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脊背发凉,颇感不寒而栗。
正思忖间,山上下来了七八个人,当先的那人是个中等身材的壮汉。他紫脸膛,黑胡须,神情严肃,立足站定后如同渊渟岳峙,沉声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家眷名字?为何杀我三姨太?”
看他身形气度,该当就是猛龙帮的帮主元朔。骆魁听他接连三问,惊讶之余,却也恍然有悟,暗自击节,心道:“围魏救赵!这他妈的正是围魏救赵之计。看来,玉夫人神通广大,不单找到了贼巢,而且记录下元朔家眷的名字,誊写在木匣子的内衬上,与那三姨太的头颅一道送与元朔。此意不言而喻,那是说你们家眷财物,都已在我掌控之下,你们诛杀山寨兄弟,我便杀你家眷部属,一命抵一命,概不赊欠。正是擒住首脑,交换人质的做法。料想若非如此,那元朔也不会亲来问罪。只是这样一来,两败俱伤,却又成了对峙僵局,不知如何了结……那猛龙帮行藏隐秘,玉夫人怎么会知道这么许多内情?”
尤在缓声道:“你这三房太太心术不正,做了很多歹毒坏事。她暗中下针害你的独生爱子石心公子,让石心公子体质羸弱,怎么吃药都不顶用,一个乖巧孩儿每日里奄奄一息。她还在四姨太房外栽种下了五彩海棠,四姨太闻了花香后焦躁难眠,心情抑郁,以致于胎死腹中;你的好朋友王汝发之死,也与她有很大关联,总之呢,作恶多端。元帮主,你每日奔走操劳,干的是复兴大业,这鸡毛蒜皮的家事,你也顾及不上,但偶尔想起,一定是大感头疼,烦恼不已吧?”
元朔眼中杀气大盛,语调却极平淡,道:“你如何得知?”尤在自顾续道:“玉夫人说了,她杀你三姨太,是为你除去了心腹大患,并无恶意。”骆魁哈了一声,心道:“把人家姨太杀了,割头献礼,还敢自称并无恶意,这位玉夫人真是风趣得紧呐!”
元朔眉头一皱,疑道:“谁是玉夫人?”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