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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念苍茫·舞倾天下·其七
袖舞翩迁，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宛如开出一片白色的花朵。
虽是死地，但在这一刻，却平白无故地多出些许生机。
舞跳得其实并不好看，或者说数十年没有再跳过一次舞，能记起其中的些许动作就已经难能可贵，更别说是将那些动作熟练地连接在一起。
西子月觉得自己似乎要飞起来了，原先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无形束缚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如风中残烛一般似乎随时都会熄灭自己的生命之火，但现在的她却觉得自己仿若获得了新生。
那种熟悉的轻松感觉，让她情不自禁沉浸其中。
就算已经忘记曾经学过的动作，现在的她的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就像是……
置身于云端，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飞翔。
手臂挥舞着，转着圈，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如同梦中一般不真实，就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编织着她的梦幻。
渐渐地连时间都忘记了，甚至都不再关注那两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
这是她曾经拥有，却又失去了的情绪，那种属于过去的自己，挣脱了无数束缚后的自己应该具有的形态。
也不知跳了多久，一直到额头上冒起一丝细密的汗珠，两条手臂轻轻落下，眼前虚幻的景物破碎。
“结束了……吗？”
轻声的呢喃中，还带着一丝不舍和留恋。
方才那种感觉宛如一场梦，却又如此真实。
跳了一场舞后那种真正从樊笼中挣脱的感觉，让她有种如现在这般永远如此自由下去的冲动。
但那只是虚幻。
从开始跳舞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不管有何种感觉，不管自己是否当真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段，那些感觉都只是幻觉而已。
如此真相却未免有些让她失落。
停下舞步的她瞬间有种劳累的感觉，也不知是跳得累了还是……
自己……
真的是老了啊。
这一路上陈元一直都闭口不谈的一件事情便是她的年龄以及容貌。
但该来的事情还是得来，不管再如何想办法规避都不可能躲一辈子。
低头看着白裙下那双细嫩的手，恍然如梦。
若眼前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世上当真没有长生不老的方法吗？
若是有……那该有多好。
“这些知识幻术而已。”
冰冷的声音从边上传来，那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却是一步步朝着西子月走去，“凡俗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若一定说有，那应该唯有修道之法了，可惜现在修道……却是晚了何止十载。”
“不苛求永远拥有，只有那么一会儿……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西子月强笑着说道。
不管眼前这人身份如何，他终归是让自己年轻了一回，找到了那种冲出樊笼一般的感觉，没有一点束缚地在这个世界上又过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但她的话音刚落，却听见对方一阵轻蔑的笑声传来。
“呵呵……生灵，你真的满足了吗？回转青春的感觉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忘记吧，是不是心里还想着若能永远拥有如此容貌和精力？”
“我……”
“你可以拥有！”
对方傲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虽然直到现在为止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幻，但谁说那不能成为现实？我可是魔族，我魔族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强大——你就不想亲自尝试一番吗？”
“胡说什么，凡人怎么可能……”陈元站在一边，面色有些阴沉，虽然不知道对方说出这些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但对方如此一说，却是让他心里有些焦躁。自己可是堂堂仙人，仙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可能魔族就能做到？
但他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存在多久。
便听对方的声音继续。
“那就不做凡人了呗，反正……魔族虽说不会长生不死，寿命也远比凡人高出数千倍，只要成为魔族，就能拥有你现在的容貌！”
正说着，却见对方单手一挥，浑浊的黑色雾气在手中流转着，在西子月面前化作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照着一张年轻的面孔，正是此时的西子月。
“这是……我？”
看着黑色镜面上出现的自己面庞，西子月眼中渐渐变得有些迷离。
这就是现在自己的样子吗？
尽管只是短暂的幻觉，但若真的有如此容貌的话……
只要成为魔族……
心里如此念头一闪而逝，却是将目光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陈元。
若是成了魔族，或许能与他呆得更久了也说不定啊？
魔族寿命何止是千年，只要能和陈元在一起的话……似乎变成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可是……
这是他所希望的吗？
截然相反的念头油然而生。
这里已经到了三个世界的交汇之处。
不周仙山就在眼前。
自己的生死……若是出现了变化，对方又会作何感想？
心虚般地低下头，眼中却不自觉地渗出些许泪水。
恢复自己的容貌，成为魔族……然后继续活下去。
这会是他心中所愿吗？是否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换来的只是双方的痛苦。
说到底——
他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月儿……”
心中正纠结的时候，却听见陈元的呼唤声，看着对方那双眼睛，那双原本出尘的眼睛里已经沾染了太多烟火气息，原本超然物外的气质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毁得七七八八。
那身白袍依旧如同离家的时候那样无暇，腰间挂着的折扇也依旧挂在原来的地方。
以及那张过了那么多年都不曾变化过的脸。
啊——
这就是仙人吗？
永远都不会变化，永远都维持着他们想要的那个年纪的样貌。
永远地——存在于这方世界。
“……我在想什么呢，呵。”
轻笑一声，西子月再看了一眼那黑色镜面上自己的容貌。
眼中闪过一丝伤感。
自己终究是老了吗？
说到底已经好久没照过镜子了啊，也不知道老了以后自己是什么模样。
但看见自己如此模样……或许也挺好的吧？
“如何，只要将手放在你面前的镜子上，就能被魔气浸染，在我的协助下成为真正的魔族！而且也不会因为魔气迷失自我的意识。”中年男子淡笑着说道，“你的舞跳得不错，若是你成为我魔族，我保证你可以享用永久的安宁不会受到那些死灵的影响，而你需要付出的——只有方才那般的舞蹈而已！”
“我看得出来在方才你的舞中——我看得出来你心中所渴望的是什么，而现在，这份渴望所求就摆在你的面前——你还在等什么！”
“我……”
西子月嘴唇微抿，一只手颤抖着伸出。
似要落在那镜子上。
而那镜子上虚幻的身影也伸出一只手，仿佛迎接一般，只要两只手相互触碰在一起，那么虚幻的镜中形象就会变作真实，但那只手却在向前伸了一半后停在半空。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
中年男子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发现西子月的身形正一步步后退。
她身上正冒出一阵阵黑色流光，随着黑色流光一点点消散，容貌也开始一点点恢复。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
为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只是因为……
“我只是……一个凡人……”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苍老，那双眼睛里的一切景物再次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又无数道枷锁缠绕在身上，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我只想……”
“月儿……”
陈元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不透，也看不懂。
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这就是事实。
……
这里并没有“时间”这个概念，因为部分晨昏。
眼看着一条不知从何处流淌过来的黑色河流义无反顾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流去，最终消失在未知的远方。
最后一朵红色的小花谢了，连带着那涛声一起消失不见，面前的深渊悄无声息地恢复成平地。
就像未曾出现过一般——那条没有尽头也没有源头的河流。
“呵……我们走吧。”
“嗯……”
少年背着伛偻的老妇，继续朝着远方走去。
脚下是一片荒原戈壁，而远方……是一座不知何时才能到达的高山。
少年手臂托着老妇的身躯，老妇两条枯槁的手臂环在少年脖颈上，闭着眼睛…… 仙问：出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