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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一个身影翻腾而下，落在了离羲和离榭面前，那双凶光毕露的白瞳盯着离榭。
离榭抿了抿唇再次抬手作揖：“曲前辈。”
“哼！”曲弈冷哼一声然后看向缩在离榭怀里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到离榭身上的离羲，“岁歌的胆子是比天还要大，怎么她的猫崽子胆子这么小？朕是你外祖，怕什么？嫌弃朕是个死人？嗯？！”
这只煞灵真是崮城最凶的了，离羲抱着离榭小声地开口：“外祖父……早安。”
离榭轻轻拍了拍离羲，让离羲不要害怕。
“你外祖父没出息亡了国，连国都都让人屠了，你舅舅临阵脱逃，丢下满城子民自己逃跑。你娘亲被国师救走，就改嫁了国师，也没回来过。你如今小小年纪又残了魂，朕看你这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你母家本就是一家都没有用。”曲弈自嘲地说道。
离羲咬了咬下唇靠在离榭怀里没有说话，眼中却没有半分惊恐的神色。
钟离皇后再次飘了过来，将一朵锦葵簪在了离羲鬓角：“羲儿第一次来看我们，我们也给不了你什么见面礼，这锦葵是崮城子民血肉滋养的，千年不谢，就当时崮城给羲儿的见面礼了。”
“走吧，这儿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曲弈说道，然后侧开身子让开一条道，“但是要嫁人了，你还是得给朕回来一趟。”
“多谢前辈。”离榭点了点头，然后牵着离羲向外走去。
“离羲。”曲弈突然又唤了一声，离羲回过头，曲弈和钟离皇后并进而立，他们身后是崮城的万千子民，“岁歌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朕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孙，好好走下去，不要和我们一样，活成一个千年笑柄。”
离羲张了张嘴才想说什么，煞灵之中突然窜出了一条身上八丈的蛇，猛地冲了出来。
“小心！”离榭一把把离羲抱起转了一圈，避开了那条横冲直撞的钩蛇。
被煞灵们逼急了的楼笳最终还是变幻回了蛇身落荒而逃，在离家闯出结界之时，还挂在楼笳身上张牙舞爪的煞灵全都惨叫了一声，然后落到地上，身上冒气了一丝一缕的黑烟。
“还是让他给逃了。”离榭皱了皱眉道，然后牵着离羲一起走出了崮城。
“唉！”钟离皇后看着离羲和离榭离开轻叹了一声。曲弈看着离榭与离羲御剑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飞到了结界边看了半晌然后伸出了一只手。
“陛下！”钟离皇后和煞灵们同时惊呼出声。曲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还是伸出了手，出乎意料，曲弈的手居然穿出了结界。
煞灵们顿时都围了上来，看着结界上破裂出的一小块缺口，结界虽然可以自动修复，但是还没有这么快。只要有一小块缺口，煞灵们就能有办法撕开结界……
曲弈冷笑了一声，收回手抬了抬下巴，傲视着这一块的缺口。
闻月臣背着翙翙沉默地行走在才降过雨的山间泥泞小道上，留下了一道带血的脚印。
“你要带我去哪里？”好半晌翙翙才沙哑地开口询问道。闻月臣回答：“先去闻家。”翙翙又问：“走过去？”
闻月臣咳了两声，唇角微微渗出些血迹：“嗯，我背你。”
又是长久地沉默后，翙翙苦笑一声道：“在仙门的时候……你但凡信我一次，我们就不至于如此狼狈。”闻月臣低低地道：“对不起……”
翙翙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闻月臣背着翙翙继续一言不发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小道上。汐城闻氏自然是在汐城的，而汐城距离这里走官道都还有八百里距离，刚刚逃过一轮仙家的追杀，灵力大损的闻月臣甚至不敢带着完全堕仙的翙翙走大道，只能在深山之中借着地势隐藏自己。
为了翙翙能活，闻月臣逼着翙翙剔出了应玦的龙骨，弃了肉身。
一整条应龙的龙骨都在翙翙手上，只需要一块，就可以飞登神都，得到神都的庇护，但是翙翙不去动那些，闻月臣也提都不提。
宁愿在这尘埃之中摸爬滚打，也不愿意去触碰那龙骨。
天雷在翙翙身上造成的伤触目惊心、鲜血淋漓，闻月臣身上一道天雷和刚才与仙家过招留下的伤更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如今的闻月臣，连一个最低级的治愈术也没办法捏出来，别说能不能救翙翙，就连自己闻月臣都未必能够保全。
即便如此，闻月臣还是执着地背着翙翙，哪怕背上的伤被压迫着，哪怕手臂上的伤深可见骨，哪怕每走一步都踩出一个血脚印来……
没有人再记得那个背着心上人徒步走了远超千里山路的凜逍仙君，那个几乎没了灵力，几乎是爬进闻府也没有放下心上人的闻月臣。
曲岁歌似乎格外喜欢在长廊上奔跑，一路跑进离羲的梦境。
那张与离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写满了抗拒，与上一次的任性不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挥之不去的厌恶与反感。
“殿下！殿下！请等等，臣有话要说。”妘遇从曲岁歌身后追了上来，却不敢拉住曲岁歌，只能左一下右一下地想挡住曲岁歌。
“你有什么好说的？本宫不想听你说话！你给本宫让开！”被挡烦了，曲岁歌甩了妘遇一袖子骂道。
“殿下！”妘遇终于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曲岁歌的手，“殿下！你听臣跟你说！”
“你大胆！竟然碰本宫！”曲岁歌大怒，一把推开妘遇，“你也要劝我不要任性，去东秦和亲吗？本宫就是自私！就是毫无怜悯之心！就是不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国家大义怎么了？！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南楚！”
“臣没有任何要指责殿下的意思。殿下也并非是自私，保家卫国本就是男儿的事情。用殿下去换取太平，臣做不到。”妘遇平静地对曲岁歌道，“且不提陛下和太子殿下不会愿意同意和亲，就是臣也绝对不会让殿下嫁给东秦太子。”
“你不会，你怎么不会？！南楚的国力在天下之中是最弱的，你有什么办法不让？！”曲岁歌冲着万纭吼道，“你和父皇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东秦的七十万铁骑都已经停在边境了，南楚根本组织不起兵力对抗。你们只能把我送出去！”
豆大的泪珠从曲岁歌的眼眶里砸了下来，曲岁歌蹲下身去抱住了自己。
“本宫又能怎么办？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自然会自己走出去的，但是……国师，我就是觉得你还是有办法的，你守了南楚十年，难道现在就守不住了吗？国师你说了世态未定，我就骗骗自己不行吗？他们凭什么现在就说我刁蛮任性？非要逼着我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就先跳进火坑吗？就不能……让我再挣扎挣扎吗？”
妘遇也蹲在了曲岁歌面前，伸出手抚摸上曲岁歌的头：“殿下，你说得对，没有人可以指责你，说你不好。臣是明白殿下的，殿下也是明白臣的。
臣能守住南楚十年盛世桃源，自然也能守住殿下笑颜如花。
臣为了南楚做了很多，现在臣也该我殿下一个人做一些事了，只要殿下……”
“你要去做什么事？”曲岁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妘遇问。
“自然是让殿下顺心如意的事情。”妘遇扶住曲岁歌，将曲岁歌从地上扶了起来，妘遇抬起手温柔地拭去曲岁歌眼角的泪，“殿下，其实臣会来到南楚，为南楚尽忠十年……都是因为殿下的一句话啊。”
曲岁歌一脸茫然地看向妘遇问道：“什么话？”
妘遇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道：“纵然殿下前尘尽忘，但是还相信臣能为殿下争取到殿下想要的，臣就一定会为殿下办到。”
“臣向陛下请命出使东秦，此去自当是舍了这一身也要保住殿下。若东秦皇帝同意取消婚事，那自然皆大欢喜，臣也会安然归来。若是东秦皇帝不愿意，那臣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此去凶险实在难测，但臣还是希望殿下能等臣归来，至少……给臣一个念想。”
妘遇出使那日崮城长街空巷，曲弈和钟离皇后亲自送出了皇宫，太子曲尽河和公主曲岁歌并文武百官与众多百姓更是送出了短亭。
“太子殿下和殿下就请请回吧，臣又不是一去不返了。”妘遇手持旌节对曲尽河和曲岁歌说道。
曲尽河开口：“国师此行山高路远，还要借道于周、武两国，更危险的是周、武二国如今正在交战，国师可一定要小心。”
“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乎臣要去往的是东秦，南楚的旌节或许还可以保臣一面。”妘遇说道，然后看向了曲尽河身后的曲岁歌，迟疑地开口，“殿下……可有什么要和臣说的？”
曲岁歌正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子，闻声抬起头看了看妘遇，又垂下了眸：“没什么好说的。”
妘遇抿了抿唇，眼底明显是一片失望。曲尽河无奈地看着曲岁歌摇了摇头。
“臣，告辞了。”妘遇退后了一步，然后对着曲尽河和曲岁歌抬手深深作揖。
使团前行，曲岁歌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最前方那高头大马的妘遇，十年前，妘遇走入崮城，很快就被封为国师，送给南楚的第一个见面礼就是平定了南楚北疆的战火。
如今，妘遇走出崮城，奔赴未知的前途。曲岁歌不记得十年前的妘遇是什么样子的，但这十年确确实实在妘遇身上留下了痕迹。
十年前南楚口中丰神俊朗的公子如今已渐渐走上了迟暮之路，但是还是那么的耀眼，让人移不开视线。
“现在舍不得了？”曲尽河挑挑眉道，“岁歌，你到底是怎么了？”
曲岁歌收回目光，一只手捂住了胸口，目光游移不定：“哥哥……我不太舒服。”
使团出使了七个月，整整七个月。七个月，曲岁歌都要忘记东秦来提亲的事情时，妘遇回来了。
彼时曲岁歌正坐在画廊下，看着曲尽河把金衣娘打扮得土里土气还沾沾自喜，嫌弃得不行。
突然就闯进来了一个人，一个风尘仆仆的人，一把拥住了曲岁歌。
“殿下……殿下，你不用去东秦和亲了……臣、帮你，把东秦太子杀了。”回来的人是妘遇，妘遇拥住了曲岁歌，在曲岁歌耳边轻轻地说道。
从诧异中回过神来的曲岁歌愣愣地看着妘遇，然后眼里逐渐浮上一片惊恐。
一百二十人的使团前往东秦，借道两国、穿越战场，活着回到南楚的只有妘遇一个人。
离羲伸了个懒腰，顺便把床上的东西乱七八糟全地甩到地上一大堆后拉回被子继续睡。
离榭被离羲这边的动静惊着了，连忙进来查看，却发现离羲是单纯地睡相不好。算了算时辰，离榭便走到了离羲床边，轻轻拍了拍离羲：“小丫头，起床了，马上就过午时了。”
离羲迷迷瞪瞪地抬了下眼睫看向离榭。“就这么困吗？昨日本君带你回来你就差点摔下去，还好本君接住了你。把你抱回来你也没醒过，一直睡到这个时候。”离榭轻轻拍着离羲说道。
离羲又迷糊了一阵子，突然坐了起来问：“翙翙怎么样了？”
离榭顿了一下然后道：“这是仙门和人间的事情了，荣靖和令平会解决的。”
“那群仙家如今就和疯子一样，如果荣靖将军能解决，翙翙和闻月臣就不必跳那弃仙崖了。”离羲说道，顿了顿然后补充道，“不过帝君，这天雷还挺通情达理的，比那些仙家要好，我抱着闻月臣跳下弃仙崖，天雷为了不伤我也没有伤闻月臣。否则楼笳接到的就不是还能被他扔进崮城里的我了。”
离榭走到旁边去给离羲取出一件外衣，闻言顿了一下，然后问：“你抱着闻月臣？”
“嗯，抱着他穿过了天雷云层……啊！帝君你干什么？！”离羲正说着离榭突然扔了衣服过来，直接罩住了离羲的头。 帝君泽世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