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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陶大为的尊严

　　上海的夏天一向很热，而今年更是热得出奇。太阳将她的热量毫不吝啬地撒给大地，空气好像凝固了，无所不在的热密不透风地包围着人们，行走时，那些热在人们的脸上、手上以至全身摩擦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在这个夏天，陶大为得知胡蝶下个月结婚的消息，他感觉浑身由热到凉，由凉到热。正在他焦灼不安之时，马丁突然造访，约他茶馆一叙。

　　陶大为心里好奇，不知这个马丁约他有何贵干，好奇心促使他同意了。一到茶馆，马丁连忙让座，热情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助手刘小姐。你喝什么茶？”

　　“来壶铁观音吧。”

　　从京城来的自称与周璇很熟的马大师并没有让他好奇太久，开门见山地说：“小陶，我知道你忙，所以就直说了。”顿了顿，看陶大为一脸微笑，接着说：“你可是上海滩的写歌第一人，这次我从北平来，想和你商量个小事。我想请你帮我改几首歌。这些歌呢，全是你们白老板让我给胡小姐量身定做的。上次我听了《双鱼》，觉得不错。我呢，因为实在太忙，所以，想让你帮我完成这件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陶大为微笑地盯着马丁没说话，马丁对刘小姐示意了一下。她打开包，把一堆大洋堆在了桌子上。

　　马丁把钱推到了陶大为面前：“小陶啊，粮草先行，这是规矩，所以，我先把酬劳的一部分给你。这是五十个大洋，完成后再付五十大洋。当然，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一共十首歌，这署名权归我，以后出唱片等等的版权也归我。如果你愿意，请在这协议书上签字。”说完，他把两纸协议书连同笔推到了陶大为面前。

　　陶大为看着马丁先生梳得发亮的头发，慢慢接过了笔，飞快地在协议书上写下两个字，把笔一丢。

　　马丁满意地笑了，把钱往陶大为面前推了推。陶大为站起身来：“马老师，刘小姐，陶某还有事，先走一步，今天非常谢谢马老师的铁观音，再见。”

　　马丁以为陶大为同意了，拿起协议书，看到上面写着：“做梦。”他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狠狠地把协议书揉成一团，摔在地上。

　　当天晚上，白一鸣召集大家商量下周胡蝶复出的事。自把巧巧接走后，这还是陶大为第一次见到胡蝶，她变得更美了，美得高傲，美得冷漠。

　　白一鸣通知大家：“马丁的十首歌，已经有五首交稿了。马丁说，这是他历年来最为呕心沥血的一次创作。所以，胡蝶一定要用心唱。”陶大为牵了牵嘴角，露出不屑的笑。

　　白一鸣继续说：“胡蝶这次复出，一定要造成一个冲击波。让脱下铁面罩的美丽胡蝶，给听众们一个惊喜。喜宝，演唱会地点还是放在海上花，到时候你提前做一下宣传。”

　　陶大为突然发表意见：“我觉得胡蝶不应该脱掉面罩唱歌，突然变了形象，会令歌迷们难以接受，到时候谁认你个陌生人？”

　　“这面罩总有一天要脱掉的，迟脱不如早脱。”白一鸣说。

　　“那么胡蝶的光辉演艺生涯就会提前结束，这是违反游戏规则的后果。”陶大为直截了当地说。

　　胡蝶心有不悦：“大为，你是不是想让首场演唱会演砸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你错了，我是不想让你演砸，才这样说的。”

　　“那你是觉得我的脸长得太丑，站在台上不像样，还是觉得我的脸长得没有其他歌手好看，身材不够好？你要让我戴着面罩到几时？”胡蝶激动地说，“我要用我的真面目去演唱，我要用我的声音去征服听众，我要有新的形象，新的歌曲，新的生活。”

　　白一鸣说：“胡蝶说得对，你不能把她往老路上拖。停滞不前就是退步。”

　　金喜宝忍不住插话：“我倒觉得大为说得有理。”

　　胡蝶反问：“金喜宝，你有权决定我是否戴面罩吗？”

　　陶大为解释：“喜宝是为了让你不要失去听众，她是好心。”

　　“陶大为，你给我闭嘴！我不要你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们在一起商量这件事，是想让你给我支持，给我力量的，不是让你来拖我后腿的。”听到陶大为替金喜宝说话，胡蝶气就不打一处来：“大为，别以为你写过《双鱼》，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你要是不愿意见我演出成功，你完全可以退场！”

　　陶大为不敢相信，眼前的胡蝶就是那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女人，是那个陪他哭，和他笑，一起唱歌的女人。在她心中自己竟然如此不堪，她竟然如此不了解他，曲解他。陶大为问了一声：“胡蝶，刚才那话，不是你说的吧？”

　　胡蝶虽然觉得自己说得过分，可还是嘴硬道：“就是我说的！”白一鸣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察看陶大为的动静。

　　陶大为只觉得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他慢慢站直身子，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金喜宝连忙追上去。

　　白一鸣拉了一下胡蝶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胡蝶怔怔地问：“一鸣，刚才我说了此什么？”

　　“你没说什么，是陶大为自己说错了话。再说了，就算你伤害谁都没有错。海上花是我的，也是你的。”白一鸣慢慢抱紧了她，在她脖子上亲着，呢喃着：“胡蝶，你是我的，我要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胡蝶慢慢闭上眼，低声抽泣着：“一鸣，我的情绪怎么老是会失控，我怎么可以伤害大为呢？” 铁面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