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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的离合因缘

花红花火 海飞 9379 2021-04-05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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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雪海一身农妇打扮往山下走已是十天后。她的脚已好透。铁算盘带来的烫伤药膏很管用。在她扶着青蛇的肩膀在山崖边练走时,她看见陈三炮把着花红的手在打枪。陈三炮一只手拢着花红的后背和肩膀,另一只手搭在她腰间,几乎要将花红整个填进胸口。他粗大黑阔的手掌裹着花红细长的手,让香雪海的脑子有一段长久的空白。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方明明靛蓝的天空,看起来却是一片灰暗。

  陈三炮大声说,双手要稳,击发时用力要稳,最重要的是手不能抖!

  花红大声说,知道了。

  陈三炮大声说,为什么要学枪法?

  花红大声说,姑奶奶想练好枪法去杀了沈家门,为马龙报仇!

  陈三炮皱着眉头,又是为了马龙那个混球。看好了,前面那个酒坛子就是沈家门,开枪!

  花红瞄准坛子扣动板机,三声枪响,三个酒坛子全部碎裂。

  陈三炮惊讶地瞪着花红。

  花红收枪大笑,原来打枪和扔东西一样,瞄准就行,这个我熟,看来我不用练枪了,省点子弹!

  山路两旁的荆棘拉扯着香雪海身上的披风,横卧在地上的枯枝残叶像死了无数年。几只似狼似兔的家伙在树丛中偷窥,状似长绳的蛇划过一道亮光迅速消失在丛林。林子里响着各种各样阴沉沉的诡异怪叫。各种动静从香雪海的一只耳朵里进,另一只耳朵里出。多年来坟堆里瞌睡、刀尖上舔血的生涯,使她对这些小动静早提不起兴趣。她非常渴望这时候林子里能蹿出一头凶恶的虎豹,这样她就会像一匹久不逢对手伺机四处寻仇的母狼一样,厮杀个痛快。可林子寂静得像睡了八百年的坟墓一样古老而无趣。

  她的脑海里不时浮现出陈三炮教花红打枪的模样,花红露出白牙灿烂的笑,让她的心情灰暗到了极点。此时夕阳软软地扔了过来,她被那一道最后的光亮所打动,眼角沁出了泪水。此时同样在柔软而金黄的夕阳下,陈三炮把枪插回腰间说,玩得差不多了,枪是男人的吃饭家伙,女人玩枪一不小心就会玩成刀枪之命,玩不得。

  花红愣了。海半仙的话在她耳边响起:“生值鹰骨性格傲,为友尽力两肋刀,刀快须防下山早,剑光早敛莫出鞘。刀枪之命啊,花家丫头,你的命比铁还硬。”花红看远处像海浪一样一层推一层的松林,松林尽头苍青色的山峦像一匹疲于奔命的老马安静地站在马圈里,山峦尽头一片混沌。花红轻轻叹了口气。她突然觉得,一切果然都是命。

  沉默了好久以后,花红说,再过两天田记酿的酒就该开耙了,我怕他们弄不好!

  陈三炮盯着花红摇摇头,你这个傻女人啊!他们田家不管你死活,你还管他们的酒做得好不好。

  花红把脸扭向一边,淡淡地说,我不管什么田家不田家,我只是惦记我的酒。酿酒师傅听酒缸发出咕噜噜的发酵声,比老戏骨听绍兴大班还要入痴。再说,一入酒行,终生与酒相伴,这也是命。

  陈三炮站起身说,跟我走。两人走到山寨后的土坯屋门口,门口堆砌一排酒坛。花红受惊似的瞪大眼。鼻涕忽然像只钻山鼠一样从屋里钻出来,鼻尖沾着饭粒,手里举着花红十分眼熟的一把深口木勺。花红一把夺过木勺,大声问,酒勺哪来的?

  鼻涕兴奋地拉着花红往屋里钻。花红站在土坯酒坊里,竹靶、木勺、麻绳、水桶、陶坛、陶缸、蒸笼。花红紧紧攥着木勺,对陈三炮说,你什么时候做的酒坊?你为什么要做酒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做了酒坊?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听起来好像陈三炮做错了事。陈三炮腼腆地摸后脑勺,他笑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鼻涕咬着饭团说大当家知道娘惦念做酒了,前几天带了木瓜几个兄弟下山操办。就是你跟香雪海打架的那天。

  花红走出屋外,捻了捻指头,感觉到指头的温湿度,然后说,这几天不冷不热正好,晚上我煮饭拌酒曲,三七二十一天后就能出酒。酒越陈越好,但现在只能将就了。

  陈三炮满意地点点头说,我总算能喝到压寨夫人在山上酿的酒了。

  花红转头看着天边的太阳,再过二十一天是马龙五七,我酿的酒就能祭祀他了。

  陈三炮说,马龙阴魂不散。你要什么时候能这么对我,我就是死了也甘心!

  花红说,香雪海那么喜欢你,你非要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吗?

  陈三炮说,我陈三炮这辈子只认你花红这一棵歪脖子树!

  花红说,可是我不认你这个上吊的人。

  香雪海肩上背一根木棍,木棍头挑着一只山鸡,大步走进辛浦镇。她盘算找个小酒馆把山鸡甩给他们,让他们煮出最香的炖山鸡。这时她看见好几个人背着土黄色的烧香袋,朝同一个方向走。她拦住一个老妇问今天是什么日脚。

  老妇大声说,我只有一个儿子。

  香雪海耐着性子又问,我问的是今天是什么日脚?

  老妇用更大的声音说,这里是辛浦镇。

  香雪海跺跺脚要走开。老妇拉住她说今天是月光菩萨生日,到天星庙拜佛求菩萨顶灵了。老妇一路不停地告诉她,去年求来了大媳妇,虽说矮了点胖了点还有点痴呆,但生了个结结实实的大胖孙子。虽然长得一点也不像爹,人家说有三分像东街的杀猪阿牛,但七分是活脱脱的胖墩墩的娘。后坊的瘸脚老姑娘烧了三个月高香,果真嫁给南门生得齐整秀气的读书郎……

  香雪海一把揪住老妇的烧香袋,你说的是真的?

  老妇眨着眼,山鸡一定要炖的不能蒸的。

  香雪海甩开老妇大步跨进天星庙。庙里好多颗脑袋以及星星点点的香灰头对着月光菩萨磕拜。庙宇上空烟雾腾腾,像一锅盐烤芋头在铁锅里毕毕剥剥地冒着咸丝丝的气味。

  一个和尚看见香雪海木棍上挑着嗒嗒往下渗血的没头山鸡,惊骇地拦住她,阿弥陀佛,施主,血腥之物不能进寺庙……香雪海随便一推,和尚弹到山墙边,按着胸口拼命咳嗽,像中了内伤。香雪海买了一把香,恭恭敬敬地拜下去。她在拜第三下时,一个举着“摸骨论相”布幡的算命先生用铜铃挡住了她的手。

  海半仙摇了下铜铃说,女英雄戏班里长大,演遍了才子佳人,悲欢离合,只可惜不知自己的姻缘漂在何处!

  香雪海的木棍一抖,山鸡扑地跌落在海半仙面前。香雪海拎起没头山鸡举到海半仙鼻子前,两滴血弹到海半仙面孔上。香雪海说,算得准给你吃山鸡,算不准请你吃鸡屎。

  海半仙缓缓伸出枯柴般的手,擦了下脸上的血渍,让她把手伸过去。香雪海嫌恶地看看海半仙沾血的手,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去。海半仙从香雪海的手腕处捏到手指,每一只手指都捏,动作麻利风快。好一会,海半仙露出惊讶神色,放慢速度又捏了一次,接着捋一下小胡子,沉吟着说,此格生来好自在,呼风唤雨有神威,东南西北到处游,女遇挫折婚犯愁。

  香雪海心头无名火起,你是说我婚姻不顺?

  海半仙说,你喜欢的得不到,不要强求。他日真命天子自会不请自到,为你刻字立碑!

  香雪海突然出枪,用手枪抵住海半仙的后背,死瞎子,拿废话骗老娘,除了木棍我还有这个!你不会说得好听点吗?

  海半仙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擦拭着一堆摇摇晃晃的眼屎说,海某人眼前尚存微光,心中亮堂如雪。你杀了我,我也只能说真话。

  香雪海无奈地收回枪。海半仙收拾布幡时,田明媚风风火火地跨进庙里,大声说,海半仙,我找遍了整个辛浦镇都不见你鬼影。快给我打个卦!

  香雪海走到旁边树荫下。海半仙把签桶推到田明媚面前,田明媚哗啦啦地摇签。然后香雪海听到一个小鸡婆一样尖细而骄傲的声音在问,娘前些天被土匪乱枪打伤,用了好些药也没见好,想问问娘的枪伤啥时候能好,是不是被花红那个扫把星的冤魂魔障缠上了。

  一支“上上”签从签桶里掉出来。田明媚大声念,事临头三思为妙,怒上心忍让最高。

  海半仙接过卦签摸索着,慢悠悠地说,此签说令堂命不该绝,定会有贵人相救,只是此人与贵府有所隔阂,到时候贵府切勿拒人千里之外,若能以诚相待,令堂定能转危为安。

  田明媚皱起眉头思索,难道说的是沈家门?他能找到药?

  海半仙笑而不语。田明媚临走时扔下一块大洋,说还会来找他。田明媚风风火火跨出庙门,从头到尾没有看一眼旁边树荫下的香雪海。

  海半仙墨镜后的目光朝地上一晃,迅速捡起山鸡,女英雄谢过了,据说现在只有铜锣寨还漫山跑山鸡。香菇炖山鸡,一大鲜啊!海半仙一手举着摸骨论相的布幡,一手拎着山鸡摇着铜铃,慢悠悠地走出天星庙,身后洒下零零星星的鸡血。海半仙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日月不现,泉井枯干,暴风卒起,吹砂走石。

  田明媚在街上走,忽然街上的摊贩忙不迭地往两边移挪着摊位,一队保安团士兵大摇大摆地辟开人群,随后保安司令沈家门骑着高头大马过来。田明媚来不及躲闪,直愣愣地站在了沈家门面前。沈家门笑了,他从马上下来,一步一步坚定而扎实地走到了田明媚面前。沈家门一眨不眨地看她,目光像没见过田明媚似的新鲜稀奇。田明媚感到身上的衣衫被沈家门放肆地一件件剥下,然后扔在地上。

  沈家门说,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田明媚说,你根本没有杀死陈三炮!

  沈家门笑了,他微笑着轻轻甩手里的马鞭,像法师摇法铃一样摇了无数遍。田明媚故作镇静地同样瞪视他。忽然沈家门脸色一沉,跃上马背,一抽马鞭朝前奔去。保安团士兵跟着疾步快行。街上恢复了原状,大家忙各自营生,没人理睬田明媚,仿佛保安团的士兵们从来没有出现。田明媚站在街心,她突然觉得天地那么遥远,自己像一枚钉在街心的孤独的钉子。

  田明媚看到田太太在床上轻轻呻吟的样子,突然觉得懊恼万分,她认定花红是个妖怪,只要花红进了田家,就没有一天不鸡飞狗跳。扫帚星,田明媚轻轻地骂着,扫帚星,扫帚星……田树才显然听到了田明媚发出的声音,他皱了一下眉头,盯了田明媚一眼。

  这时候田福匆匆地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太太,沈司令进屋了。

  田太太咳嗽的声音就更加响亮起来。田树才走到房门口,一言不发地盯着院子里,他看到两列保安团士兵像两串带鱼一样,一条咬着一条进来,步伐整齐,最主要的是他们持枪迅速地分列在天井的两侧。沈家门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在田树才面前站定了。而他身后跟着的赵先生,像一片无声无息的树叶,或者是一个瘦长的影子。他挎着药箱的样子,有些力不从心的味道。紧跟其后的沈二,把几个大礼盒堆上了桌。田明媚瞟了一眼,人参、虫草、鹿茸。田明媚再瞟了沈家门一眼,忽然发现他长得其实挺顺眼的。

  院子里突然变得无声无息,一只从瓦片上和光线一起跌落的猫,突然大叫了一声,迅速地蹿起并且掠过了沈家门的鞋背。沈家门笑了,向赵先生勾了勾手指头。

  赵先生像一只大虾一样走到沈家门身边。沈家门反背着双手大声地说,都给我听好了,这位是我从县城给丈母娘请来的西医赵先生!赵先生,快仔仔细细地给王母娘娘看看!要是治好了,本司令重重有赏。治不好……我就赏你颗花生米。

  赵先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他像一片无声的树叶,不慌不忙地穿过天井中那片白亮的光线,走向被沈家门称为王母娘娘的田太太。然后他放下药箱仔细地开始检查田太太的伤口。沈家门和田树才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他们几乎同时走进了房间。走进房间的时候赵先生正在收拾药箱,他很轻地说,老太太的伤口已经化脓,细菌感染十分严重。只是现在市面上采购不到能够消炎的西药盘尼西林,如果继续感染,恐怕性命有虞。

  这时候田明媚的眼泪突然就奔了出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随即响起,大先生,你可得救救我娘啊!田树才阴着脸对田明媚说,你闭嘴,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沈家门笑了,他脱下帽子搔了搔脑袋,看着梨花带雨的田明媚说,丫头你放心,本司令会想法搞到盘什么……什么林?奶奶的,姓赵的你赶紧把这药名写下来,老子记不住。

  赵先生一边抖着手在纸上写下“盘尼西林”几个字递给沈家门,一边无奈地摇摇头:现在上面对盘尼西林封锁得紧,价比黄金,恐怕有钱一时也难以买到。

  沈家门笑了,你敢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老子打掉你门牙。这天底下,有本司令办不成的事吗?就是灵芝仙草,本司令也得摘它两大筐当菜炒。我娘死得早,丈母娘就是我亲娘!

  田太太在床上听着,脸上露出了虚弱的微笑。她虚弱无力地伸出手,突然像是看稳了似的,一把捉住田明媚的手,无力地说,明媚,我看你是有福气的。

  田树才用托盘托着一碗熬好的中药,从后院走廊向田太太房间走去。他看到了田树根,田树根失魂落魄地从前院摸向后院,他输得只剩下一件单衣,一条裤衩。田树根摇头晃脑地走向田树才,看到田树才手中托盘里的一碗中药,以为是参汤,一把抢过就喝。随即迅速侧过脸,一口喷在地上,喷出一片薄雾。

  田树根用手臂擦着嘴,啥东西,苦得要死。

  田树才说,这是娘的药。你想喝不要紧,等会再给你熬一碗。

  田树根把剩下的半碗药放回田树才手中的托盘上,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田树才笑了,说,我真想给你熬一碗毒药。

  田树根脸上浮出无赖的表情,我这刚一回家,你就跟我摆脸色。咱俩谁是大哥?!

  田树才冷冷地说,你像大哥吗?一天到晚除了赌还是赌。娘病成这样,你每天连个面都不照。

  田树根此时正偻着身子往自己屋里走,一听这话,转过脸来冷冷地说,还好意思说我?有你和明媚这么当弟弟妹妹的?你们俩出的什么馊主意,撺掇娘把我老婆沉笼,还拿石头拍晕我。你们比毒蝎子还毒啊!蝎子有你们毒吗?

  田树才不再理会他,端着药碗快步走开。田树根兀自站在走廊上,拍着廊柱泼妇骂街般叫嚷,语焉不详。到后来他的声音变成了悲伤的倾诉,他说现在老婆没了丢了,自己的身子也废了,全辛浦镇现在谁不知道他田树根是丢人现眼的活王八……

  田树根在后院像中了重枪的狼一样嘶吼呜咽的时候,田家前院迎来了海半仙。

  院子里设香案,点香烛,烛烟在半空中游魂般袅袅散散。海半仙穿着紫红镶金边的茅山道士衫,手持拂帚拂来拂去,衣衫前襟一片油光锃亮。这表明他除了会摸骨论相、测字算命,还兼画符念咒、驱鬼降妖的角色。

  田太太虚弱地躺在竹榻椅上,身上裹着庞大的棉被,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僵瘦的陈年风干鸡。虽病入膏肓、气息奄奄,田太太仍不忘该有的做人礼数,她对田明媚嘶着小嗓门,颤着声音,要她给海半仙倒酒,花红酿的酒。

  田明媚倒了一满碗酒,清亮的琥珀色浮在碗沿,却没有溢出来。她把酒碗稳稳地托到神勇无比的海半仙面前,盯着他神秘莫测的瘦脸,海半仙,浅茶满酒,做好法事再请你吃肉喝酒。厨灶间在煮黄豆猪脚,你闻到香气了吗?

  海半仙接过酒碗,俯首喝酒,山羊胡须浸在酒碗里。院子里的人们清楚地听到牛饮水般的咕噜声。会喝酒或不会喝酒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喉头滚动,悄悄地咽口水。海半仙喝酒的时候没有换气,当他的脸从酒碗里拔出来,碗底只有小半片琥珀色。他的山羊胡须悬着一串串晶亮的酒珠,一滴滴往衣襟上滴。衣襟很快湿了一小片。

  海半仙的目光在院子里一寸寸游移。院子里一片静寂,几张树叶摇摇摆摆落下来,最后毫不犹豫地落在香案桌的馒头上。田树才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捡掉树叶。

  海半仙的目光忽然在院子一角停下,好像他的目光被一根绳索从这里拉到那头,眼神像死鱼一样僵直发硬。田明媚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朝同一个方向看。只见黑黝黝的墙角爬着几根枯萎的爬山虎,蛛网般悬挂在墙面,此外什么也没有。田树才也疑惑地过去,伸手在海半仙面前晃了两晃,试试他是出了神还是入了定。

  僵卧在庞大棉被里的田太太虽然看不清院子里的动静,可她听得出没了声音。田太太沙哑黯然地问,海先生,海半仙,海法师,田家……中了什么邪气?

  海半仙伸出拂帚,笔直而准确地指着墙角。他的面孔像戏台上的关公一样红光锃亮,花雕在他身体里发酵,翻江倒海,敲锣打鼓,像在唱一台喧哗的绍兴大班。海半仙尖着嗓门吼唱,悔不该……悔不该……悔不该,酒醉错杀了郑贤弟,酒醒逼走了缪先生……

  田明媚跺着脚,海半仙,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唱《龙虎斗》?

  海半仙不理她,继续唱,信用奸臣欧阳方,屈斩忠良呼延寿廷……田家,田家这一回啊……

  田树才的眼珠几乎要弹出眼眶,他捏着拳头,恨不得把海半仙还没说出来的话头从他喉咙里掐出来。他吼着,快说,田家怎么了,你快说!

  海半仙手里的拂帚忽然落地,身子一软,整个人像只麻袋似的松散下来,瘫在地上。他很快发出粗重的巨大的呼噜声。田明媚踢着他软塌塌的身体,海半仙你快起来,我让你来作法的,不是让你睡觉的!海半仙你个老骗子! 花红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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